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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依照刘方隅给他们留的地址赶到了向楠镇附近的刘家村已是傍晚。这是一个比桥头村还要小一点的仅有几十人的小村庄,周建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正在村子正中央劈柴的大块头刘方隅。
“方隅!”半个月没见也怪想念的,周建开心地朝刘方隅摇了摇手。
“诶?阿挽,阿建!”刘方隅大冬天劈柴劈的满头大汗,光着膀子惊讶地看着大年初一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兄弟俩,挠了挠头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啦?正好俺娘今天包饺子,咱们一会儿晚饭可以吃饺子。俺娘包的饺子可好吃啦……”
周建对大冬天地躲在马车里嚼干粮也提不起什么兴趣,闻言立刻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刘方隅抱起劈好的柴火就指了指村中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院子的墙是砖土堆的,仅半人高,一个看上去和刘方隅十分相像的中年汉子正蹲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拣着手里的菜。
刘方隅带着两人朝自己家中走去,那汉子见两个跟自家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跟在儿子身后走近,不由一愣,问道:“二狗子,这是……?”
“阿爹,这是俺军中的好兄弟,这是阿建,这是阿挽!”刘方隅把手中的柴放在院子角落里,一个一米九的汉子看上去竟有些羞涩,眼神明亮地向自己父亲介绍着自己的朋友。
那汉子听了立刻擦了擦手,憨实地朝两人一笑,然后对着里屋喊道:“孩儿他娘,桂花!快出来,二狗子的朋友来啦!”他用袖子抹了抹一条长凳,对二人说道,“你、你们坐!要喝水不?俺去给你们烧点水喝。”
“刘叔,别忙活了,都是自己人!”周建发挥了自来熟地特长,笑眯眯地蹲下帮他拣起了菜,一边嘟囔道,“一会儿我们还要厚脸皮的蹭晚饭哩,您可别跟我们客气。”他从小是孤儿,这些粗活做起来也是十分得心应手。
“是啊阿爹,阿建和阿挽都是俺的好兄弟,不碍事的。”刘方隅见淡笑着站在一边白衣翩翩的叶挽,只觉得她淡然清隽的气质跟他们简陋的乡下小院子完全不合,不由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叶挽四周环顾了一眼,也学着周建的样子在一条矮凳上坐下来,随意逗弄着他们家养的一只半大的小土狗。
这时刘方隅的娘和妹子都闻讯从屋内跑了出来,两人手上还沾着不少或干或湿的面粉,显然是在包饺子匆匆地就出来了。刘婶是一个面相和善有些微胖的中年妇女,刘桂花个头比叶挽还要矮上一些,但是长得十分秀气可人。她看见眼前这个长相俊俏的白衣少年不禁红了红脸。
“阿娘,桂花,这是俺好兄弟。”刘方隅又向自己的娘亲和妹子介绍,分别指着叶挽和周建道:“这个是阿挽哥哥,那个是阿建哥哥。”
刘桂花性格跟刘方隅也差不了多少,是个温柔实诚的小姑娘,躲在自己亲娘的身后害羞地喊了两人。
刘婶白了一眼干站在一边的刘叔,嗔骂道:“你这懒汉子,怎么让客人洗菜!来来,你们跟婶子来里面坐,外面冷!饺子马上就包好了,你们饿了吧?”她挥挥手示意刘方隅快把客人请进屋子里,一边推搡着刘桂花快点去把饺子包起来。
在刘方隅亮晶晶的目光下,叶挽和周建也不在外面吹冷风,喊着驾车的车夫一起下来进了屋。
在冬天大年初一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是一件很让人觉得幸福的事,周建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饺子,一边跟刘方隅热烈的讨论着这半个月来的所见所闻。“方隅我跟你讲,叶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你敢信?!”他嘴里塞着饺子含糊不清地说道,神情激动,“就是那个云州首富叶家!”
刘家村虽然是个偏僻的小村子,但是到底离镇上不远,叶家的大名当然是听说过的。刘方隅听了他的话呆呆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叔和刘婶也有些局促,大户人家的公子在他们这个乡下地方坐着土炕吃饺子,怎么都觉得有些拘谨。
“吃你的吧。”叶挽瞥了周建一眼,赏了他一个毛栗子。她吃的迅速又斯文,吃完了碗里的对着拘谨不安的刘父刘母笑道:“婶,能再给我盛一碗么?”
刘家人到底单纯老实,她温和友好的样子让刘父刘母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刘婶豪气地笑道:“好好好,婶包了两百个饺子,想吃多少你们就吃多少!千万别跟咱客气。”
已经吃了三十多个饺子的周建闻言立刻抬头:“那我也再要一碗!”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刘父拿出大过年的特地从镇上买来的酒,笑着给叶挽和周建倒了一碗:“二狗子之前都跟俺说了,你们去桥头村剿匪的事,叔多谢你们对我家二狗子的照顾了!”虽然两人都比刘方隅年轻,可是一看就是有本事的,刘父一点也不觉得说这话尴尬。他也给赶马车的车夫倒了一碗酒:“来,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叶挽笑接了刘父递来的脸一样大的粗碗,跟在叶家令人难受地被叶骁等人敬酒不同,刘方隅的家人是真心实意地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让人觉得热情体贴又舒服。
车夫只喝了一小口笑道:“谢谢刘哥了,但是咱们晚上还要赶路,他们不要紧,我不能多喝。”
“啥?赶啥路?”又端着一大盘饺子走过来的刘母听了惊讶道。
周建见终于说到正头上了,解释道:“叶哥说军中来消息,让我们尽快赶去羡州。所以我和叶哥才大年初一的就来拜访了。”
刘父刘母见自家儿子才从军两个多月就能从新军转为正式军还是颇为自豪的,只是要千里迢迢地赶去羡州还是觉得有些不舍。刘母看向叶挽和周建哀声道:“住几日再走不行吗?今儿才年初一……”
叶挽也不想拒绝一个母亲想儿子多陪在身边的心情,可是一想到昨日褚洄阴测测地问自己准备几时动身的表情……谁知道他会不会阴险狡诈地跟在自己身后看自己有多磨蹭。她刚要开口,却听刘方隅道:“阿娘,你和阿爹老是嘱咐俺参了军要听将军的话,俺怎么能因为想偷懒就让阿挽和阿建陪俺一起在家多歇几日呢。要知道咱们放了半个月的假就已经是将军们的恩典啦。”
刘母还欲开口,刘父也说道:“二狗子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的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你也想二狗子快些立了军功做了将军接咱们去享福不是?二狗子,听爹的,吃完晚饭就出发吧,你阿娘过几日就会想通了。”
“是,阿爹。”刘方隅用力点了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已经在抹眼泪的刘母。
知道分别在即,刘方隅和自己爹还有周建好好的喝了一通酒,喝的三人脸上红扑扑地还打着酒嗝。俗话说饺子下酒,越下越有,三个大男人也一边吃一边喝的几乎把剩下的饺子全吃光了。
叶挽见已经有些大舌头的周建和刘方隅,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两个红荷包递给也在为哥哥即将要远去而伤心的刘桂花面前,另一个递给了刘母。“婶子,桂花妹妹,新年快乐。这是家中长辈听我说了方隅的事给方隅和小妹准备的,图个吉利。”
刘母见叶挽还给刘方隅和刘桂花准备了压岁包,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都是长辈给小辈红包,哪有让你破费给二狗子和桂花红包的道理!”她也以眼神训斥着刘桂花不让她接。
叶挽笑道:“这就是我叔公给小辈的红包,阿建也有的,婶子别跟我客气了。方隅马上要远去羡州,军中发月饷也不知要多久才能送到婶子手里,桂花妹妹也十几岁了要说人家了吧?嫁妆厚一些面上有光的也是妹妹。”
刘母还是梗着脖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愿意收叶挽递来的红包。
一旁的周建听到这里立马醉醺醺地扑过来,对着刘母大嗓门道:“刘婶,你别跟叶哥客气了,叶哥有钱着呢!再说桂花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更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才不算辜负方隅的一片苦心呀!”
刘母早就知道儿子去参军是为了这个家和自己妹妹,人又傻,自己快二十了也不想娶媳妇,一直劝说着自己和他爹尽量满足妹妹。听了周建说的话眼泪珠子更是一串一串地滚下来,只觉得自己和丈夫对不起儿子。
叶挽白了周建一眼,这家伙喝多了就开始大舌头,说话也没头没尾的。她温言道:“婶,放心吧,方隅是个有本事的男子汉,建功立业也是早晚的事……”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方隅那天剿匪有多能打!简直是力大如牛!要我看啊,方隅不出三年肯定能当上将军,去、去燕京尚公主啊!”叶挽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周建醉醺醺的脸。她点点头安慰泣不成声的刘母:“阿建说的是这个理。有我在也不会看他们一把年纪还在军中做杂兵,再怎么样也要赶回家来娶媳妇的。”
刘母知道自己儿子这个兄弟是真的不是普通人,她虽然瘦削清秀,一点都不像个能抗能打的士兵,却能凭自己本事调去主军做百户,显然不是个自己的蠢儿子能比得上的。她年纪不大,声音也低沉,却不由得让人愿意去相信她说的话。刘母知道大过年的哭哭啼啼也不像样子,擦干净眼泪接过了叶挽始终举在自己面前的红色荷包,沉甸甸的握在手里。“二狗子运气真好……有你们这两个兄弟。”
叶挽把另一个荷包塞在桂花手里,笑道:“希望下次看见桂花妹妹,桂花妹妹能多给我添个侄儿。”
刘桂花顿时羞红了脸嗫嚅着低下了头。
一顿晚饭也吃不了多久,叶挽和车夫一人扶着一个醉鬼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马车,又满满当当地在车里塞了一些刘母腌制的肉和鸡蛋。刘父已经醉的昏睡了过去,也许是不想面临跟儿子道别的场景才喝这么多,刘母和刘桂花满心复杂地跟叶挽挥手道别,这才将刘父搬进了里屋。
又是一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