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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苏越梨回答,元维扫了一眼停下手的小冰, 补充道:“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他此时正处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交界, 一双黑眸, 专注而热烫,大有势在必得的味道。
苏越梨退步让他进了屋, 却没有如元维所愿让助理小冰回避。
她给元维拿了瓶矿泉水,“小冰是我信任的工作搭档, 有什么事, 你可以直说, 不用避讳她。”
“这……这样啊。”
元维接过了矿泉水,却没有喝, 而是紧紧的将瓶身攥在手心,攥得塑料水瓶都变了形。
来之前, 他做了很多的心里准备, 甚至把要说的话演练过好几次。
然而事到关头, 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刚才洗澡时,他的脑海里一直在不停回放之前她看他的眼神:娇羞,缠/绵,那眸光仿佛丝线,细细的缠绕住了他的心。
这段时间,戏里, 他们是情愫渐生的恋人, 戏外, 她却总是用礼貌刻意同他拉开距离。
这样的冰火两重天,让他忽悲忽喜,每天拍完繁杂的戏份,回到家,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的眼前却总是会反复浮现起白天里她的喜怒哀乐,一颗心便越/发不受控制。
元维比苏越梨高了大半个头,一低头,便能看见苏越梨那半掩在乌黑长发间白生生的颈,黑与白的对比是那么的鲜明,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间都是她身上英国梨与小苍兰的甜香。
元维一直没有说话,苏越梨看了看表,有心想结束这莫名其妙的见面:“时间不早了,有什么……”
眼看着她就要开门送客,元维顾不得再酝酿,大步挡住了苏越梨,哑着嗓子急声道:“我喜欢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道:“苏越梨,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砰的一声,手上收拾着东西,耳朵却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小冰手一抖,将化妆台上的卸妆液撞到了地上,圆柱形的瓶子咕噜噜的滚到了苏越梨脚下。
“对不起,对不起。”
抢在小冰之前,苏越梨弯腰捡起了卸妆液,也就势避开了元维的宛若实质的目光。
转身将卸妆液递给小冰,苏越梨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傻/瓜,元维表现的更是很明显:这段时间,他的眼角眉梢,都写着对她的好感。
但在她看来,这一切只是因为元维入戏太深,所以对她产生了移情作用:外形优越的青年男女朝夕相处,演得又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再加上邹星雨的人设和元维本人又是那么的相似,他会对她产生几分错觉,甚至是好感,是在正常不过的。
前世在剧组,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替身,但男女主角之间因戏生情,戏聚人聚,戏散人散的露水姻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有些极端的导演,还会鼓励演员之间培养感情。
但这并不是爱情。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霍之昀的未婚妻,男主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好不容易避开宋骏这个地/雷,她实在不想因为元维再起波澜。
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回应元维。
然而看着目光灼灼的元维,苏越梨又有些犯难:她该怎么妥帖委婉的拒绝元维呢?
“小冰,你去车上等我,我一会就出来。”
小冰低声应诺,提包出了休息室。
门刚关上,苏越梨便仰头看向元维:“对不起,我想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欣赏了。”
她挥手制止了元维的追问,斟字酌句的补充道:“这段时间,我们称得上是朝夕相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只是入戏太深了,你把邹星雨对白清清的好感映射/到了我身上。”
“这不是错觉!”
元维急切道:“我不是第一次演偶像剧,是不是入戏太深我很清楚!”
“苏越梨,我对你的感情和邹星雨对白清清的是不一样的。我……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印象深刻,这种感觉深刻到换角时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你!”
少年紧攥着拳头,额间甚至因为激动渗出薄汗,他的表情是那么的真诚,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铮铮誓言。
苏越梨闭了闭眼,轻声说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可是元维,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短短数言,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在元维耳边炸响,炸得他耳朵里嗡嗡乱响,瞬间说不出话。
“什么?”
苏越梨咬了咬牙,狠心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只是因为我刚出道,所以没有公开。这个消息,还请你暂时帮我保密。对不起。”
元维唇角哆嗦了一下,茫然的回道:“这……这样。”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休息室,怎么上得保姆车,怎么回的家。仿佛所有的感知能力仿佛瞬间消失了,只有心脏一阵阵的闷疼在提醒他:24年来,第一次喜欢的女孩子,居然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元维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他素来的高冷让所有人都忽视了他反常的阴郁与沉默。
元维不再抓紧一切机会和她攀谈,他似乎决心把所有的精力燃烧给角色,虽然苏越梨依旧能感受到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当她回过头去时,看到的,却是元维埋头看剧本时专注的侧脸。
苏越梨想,元维应该是放下了。
她松了一口气。
邹星雨一直热爱游泳,他天赋与努力兼备,刚刚高二就拿下了全省游泳锦标赛的冠军。在教练的鼓励下,梦想成为职业选手进入国家队的邹星雨开始为全国锦标赛努力。
然而在一次常规训练中,忽然全身无力的邹星雨被查出了进行肌营养不良症。
这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疾病,源于基因变异,发病后会让人一点点的丧失行动能力,最终瘫痪。
只有经过长期的复建与专项治疗,才有极低的概率治愈。
邹星雨尚未开始的游泳之路,就此断绝。他光明无限的人生,也因此蒙上了阴影。
这场戏,元维演得很好:他因为过于用劲而抽/搐的双颊,紧攥得青筋暴起的双手,眼中一点点消逝的光彩,都惟妙惟肖的刻画出了邹星雨此时的痛苦和绝望。
那一刻,就连监视器后的导演都屏住了呼吸,元维的表演,第一次有了灵魂。
然而白清清却对邹星雨的痛苦一无所知,此时的她已经摘下了牙套与黑框眼镜,懂得打扮的少女仿佛五月的栀子花,清纯明丽。
这座曾经处处排挤白清清的贵族校园在她表现出聪慧与美貌后毫无保留的接纳了她。无数的男同学会在课间走过白清清的窗前,只为看她一眼。她的抽屉里,永远塞满了厚厚的信件。
此时,一名新的转校生来到了学校。他笨拙害羞,如同昔日的白清清。而曾饱受排挤之苦的白清清,却没想到她帮助转校生快速融入集体的举动,会在有心人的歪曲下成了移情别恋的证据。
青春实在是一个敏感多思的年纪。疾病与梦想断绝的打击让邹星雨失去了理智。他孤高骄傲的心,也绝不愿心爱的少女看见他瘫痪在床的模样。
邹星雨的父母决定带他远赴美国做康复治疗,而原本舍不下白清清的邹星雨决定放手:她就像精心打磨的钻石,光芒四射,那美丽已不再为他一人所知。
他应该放手。
平安夜,学校举行了盛大的舞会,盛装出席的白清清惊喜的发现离校训练的邹星雨回来了,她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准备向邹星雨告白。
人工降雪机在九月制造出了皑皑白雪,工作人员在高空撒着泡沫,配着天边的明月,和隐隐传来的圆舞曲,竟完美还原了漫画里的雪夜。
“邹星雨。”
苏越梨提着裙摆追出了大厅,月色下的少年眉眼深邃,俊美的脸略显苍白,周身裹在纯黑手工西装里,禁欲优雅得仿佛上世纪宫廷油画里走出的美少年。
英俊的心上人正在眼前,苏越梨细白的小手拧成了一团,只觉得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里满是甜蜜。
她咬唇将背在身后的礼物递到了元维身前,轻声说道:“邹星雨,我喜欢你,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白清清坚信,邹星雨对她是有感情的。少年笨拙的温柔不是她的错觉,今晚的月色太美,美得让她生出了戳破那层窗户纸的勇气。她想和邹星雨正式在一起。
元维有些恍然,眼前的一切仿佛昨日重现,让他竟陡然升起一股答应她的冲动。
然而飘在鼻尖上的泡沫与身后的摄影机却提醒他,一切只是一场戏,她不是白清清,他也不是邹星雨。这更不是她在向自己告白。
元维颤了颤,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漠然的避开了苏越梨的手,“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两人身边,彬彬有礼的管家下车拉开了车门,“少爷,该去机场了。”
机场?苏越梨上前抓/住了元维的袖口,“你要去哪?”
元维低头看了她一眼,“转学。”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元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越梨,这无声的冷漠让苏越梨无力的松开了紧攥元维袖口的手。是啊,她算什么,一个陌生的同学而已,有必要告诉她转学的消息吗?
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
图书馆里少年替午睡的她遮挡阳光的背影;那把大雨天留下的雨伞;那次抱着她狂奔向医务室时的心跳,居然都是错觉吗?
灰姑娘在午夜失去了她的水晶鞋,却等来了情深不渝的王子。她终于从丑小鸭努力蜕变成了白天鹅,却永远失去了心中的王子。
擦肩而过时,苏越梨强忍着眼眶里的热泪,努力扯起了嘴角对元维露出了一抹浅笑:“祝……祝你一路顺风。”
元维对她点了点头,弯腰上了车,车门关闭之际,车厢隐约传来的对话终于让苏越梨彻底崩溃。
“少爷,那位小姐是您的朋友吗?”
“不是。”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苏越梨紧紧的抱住了自己,从心底冒出的痛如同寒冰一点点的凝结了她的血液,痛得她四肢百骸都无法站立,软软的跌坐在了雪地里。
摄影机近距离拍摄着苏越梨沾满泪珠的脸,她并没有哭出声,只是沉默的落泪,一滴滴泪珠打湿/了她的粉色丝绸长裙,也打湿/了所有围观工作人员的心。
渐渐驶远的车上,元维指尖反复抚摸着苏越梨刚才攥/住的那一点袖口,无声的低喃道:“不是朋友,是我爱的人。”
“OK!过了! ”
导演一喊停,一直不停撒着泡沫的工作人员停下了手,助理小冰连忙抱着毛毯上前扶起了仍跪坐在雪地的苏越梨,她还没有出戏,眼中仍残存着悲伤,软软的被小冰扶起时,才捂脸恢复了状态。
“苏小姐演得太好了,我在一边看这都忍不住落泪了。让我想起了我的青春,那个时候我和我老婆也是这样,差点错过。”
元维沉默的扫了自家五大三粗却揉着纸巾不停抹泪的胖子助理一眼,莫名有些心塞。
这年头,怎么是个人都能在他面前秀恩爱了。
单身狗招谁惹谁了?
难得打开了话匣子,胖子助理西子捧心状喃喃道:“当年,我老婆是校花,我是校霸。我一眼就瞧中了她,可惜,那时她心里只有校草,还非骗我说她有男朋友了。”
元维一时怔忪,淡淡回道:“你怎么知道她是骗你的,万一人家真的有男朋友了呢?”
胖子助理握拳:“哼,什么男朋友,我怎么没见有谁接她放学,小骗子,还想逃过我的火眼金睛?喜欢校草,呸,那小白脸哪有我高大强壮!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是伤心过的,就像苏小姐一样,我也曾在雪夜默默流泪,缝补自己碎成十几瓣的心。”
“不过还好我没放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到最后,还是抱得了美人归。”
平生第一次,元维从自家胖子助理黄豆大的眼睛里看到了疑似智慧的光芒,他抬手捂住了胸口,觉得沉寂多时的心竟再次起了波澜。
元维低喃道:“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是啊,他连苏越梨男朋友是真是假,姓谁名谁都没弄清楚,就先不战而退了。这样做,跟投降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激动的站了起来,狠狠拍了拍胖子助理肩,“说得太好了,小胖,翻倍,以后,你的工资翻倍。”
作为一部少女漫,《暗恋》当然不能以这么心酸的悲剧结局。
镜头一转,就到了五年后。
“清清,今天在市体育中心有第21届全国业余游泳超级联赛的决赛,冠军采访就交给你了。”
“好的!”
五年时间,白清清早已蜕变为一名优秀的新闻记者,采访车上,她快速翻阅着新闻稿,车一停,她就干练地快步走进了游泳馆。
而另一边,游泳馆休息室里,一位工作人员推开了门,“邹先生,CBC的记者想要对您做一次冠军采访,你看方便吗?”
正擦着头发的邹星雨点了点头,“可以。”
“大家好,这里是第21届全国业余游泳超级联赛的决赛现场,我是记者白清清,接下来我们采访的是男子50米蛙泳金牌得主,冠军鲍磊先生。”
戏剧化的是,白清清的采访对象并不是邹星雨,即使同处一间游泳馆,两人也没有相遇。
采访结束,白清清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疲态,下午是她轮休,告别了电视台的同事后,她一个人安静的在观众席上看了一场自由泳决赛才离开。
看这泳池里拼搏的运动员,那一刻,白清清竟想起了曾经的故人。
走出体育中心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白清清下意识的拉开包,却惊惶的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伞不见了。
她惊慌失措的跑回了场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曾经的大黑伞。
苦寻无果,她最终只能放弃。
垂头丧气的走出大厅,白清清将手伸出了屋檐,却并没有接到雨滴。
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在了她头上。
她侧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记忆中,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的人。
邹星雨。
三台摄影机360度环绕在苏越梨与元维身边,将两人百感交集的对视定格成了永远。
“过了!”
“杀青了!”
一阵鼓掌声响起,苏越梨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和元维一起转身向所有工作人员鞠躬致谢。
《暗恋》留给观众的,将是一个开放性的结局。
时隔数年,他们依然相爱吗?未来是否会在一起?邹星雨的病好了吗?导演将这些留白,留给了观众。
“等一下。”
元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苏越梨,他定定的瞧着她的眼睛,目光温暖的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苏越梨有些惊讶,又有些释然,两人短暂的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松开少女柔嫩的小手,元维将手插回了裤兜,“那,我们还算得上是朋友吗?”
他表现的很坦然,仿佛已经放下了一切,苏越梨歪了歪头,笑道:“当然。”
电视剧上映后还有宣传期,元维本人对她也很友好,他能放下,做朋友,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目送着苏越梨远去,元维黑眸半眯,挑眉上了保姆车:朋友,他才不会只甘于当一个朋友。
《暗恋》拍摄的辛苦,送到电视台的反响却很好,初剪的第一版预告更是在微博引起了很大轰动,尚未播出,就有多家网络平台主动登门议价,俨然是有大热剧的风头。
因此,制片人大手一挥,便决定把杀青宴定在本市最富盛名的华凯大酒店。
作为A市的唯一一家AAA级六星酒店,华凯酒店号称拥有帝王级别的娱乐设施与包揽天下名菜的顶尖食府。
把杀青宴定在华凯,剧组显然是下了血本。
作为女主角,苏越梨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酒店,剧组定的包厢是三楼的尊和堂。
蜂蜜色的大理石楼梯盘旋而上,烛台形状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走过摆着织锦镀金家具的转角,苏越梨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了江颜。
一身裸色真丝长裙的江颜随手将钥匙扔给了泊车小弟,拢着长发转身上了二楼,姿态娴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二楼那里是?”
“是莫斯汀西餐厅。”助理小冰指着墙上18世纪风格挂毯上的银线刺绣示意图提示道,“那里写了。”
“这样。”
苏越梨笑了笑,转身继续上楼。华凯名声斐然,女主来这吃饭,或许只是巧合吧。
莫斯汀西餐厅
江颜熟门熟路的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戴白手套的侍应生很快为她送上了头盘和主菜。
“我今晚还是点Da.vid拉琴。”
侍应生欠了欠身,“好的,女士请稍等。”
很快,一个穿着燕尾服的清秀青年就提着小提琴站到了江颜桌前。
“江小姐今晚还是听《The Lark Ascending》吗?”
江颜点了点头,摇晃着高脚杯中的Bollinger香槟,托腮欣赏起青年弓弦间跳动的优美旋律。
一曲终,青年颔首行礼,江颜毫无保留的鼓起了掌,“每一次听Da.vid你拉《The Lark Ascending》,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到了沃恩·威廉斯笔下的英国田园,空灵,寥阔,飘渺。”
“你拉得太棒了!”
江颜的称赞让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片刻,他低声说道:“江小姐,下次您来,我估计就不在莫斯汀了,这段时间,您对我的鼓励,真的很感谢。”
江颜一惊,“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和你女朋友能在A市坚持下来,全靠这份工作吗?难道你要放弃了吗?”
“当然不!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
青年急声反驳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客人有些失礼,脸瞬间胀得通红,提着琴就要给江颜鞠躬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不不不,我们是音乐上的知己,你不必向我道歉。”江颜放下了酒杯,将青年扶了起来,“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和苦衷,可以告诉我。我很愿意帮你出些主意。”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江颜这样上流社会的大小姐,这么尊重自己,青年感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实不相瞒,是因为我父亲生病了,我是独生子,他一心希望我回老家找一份稳稳当当的工作。我为了追求梦想,漂泊在外,这么多年一事无成,逢年过节连给父母尽孝心的钱都少得可怜……”
“所以你就要辞职?”
江颜摇头,“莫斯汀的时薪和tip都很不错,如果你是缺钱,就更不应该离开这了。”
青年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江颜微微沉吟:“是不是因为Jeff?”
青年连忙摆手,“不,不是的。跟Jeff没有关系,是我……”
江颜越/发笃定,“那好,我让waiter把Jeff叫过来,我当面问问,究竟为什么你要辞职。”
“江小姐,不要找Jeff。”
青年紧攥着手里的小提琴,为难道:“他是领班,您这样直接问他,会让他下不来台的。”
“果然跟他有关。”
江颜冷哼,“他记恨的不是你,是我才对。不行,我要投诉他,有这样的服务人员,哪个顾客还敢来莫斯汀消费。”
“不不不江小姐,你真的误会Jeff了,他绝对不敢记恨您的,他……他只是觉得我碍眼罢了。当初我能找到莫斯汀的工作,还要多亏Jeff介绍,求您,不要去投诉他。”
Jeff是莫斯汀餐厅小提琴手领班,一开始,江颜每晚来莫斯汀吃饭是点得都是他。江颜性格温柔,对他们和善尊敬,给起小费来更是数一数二的大方,是每一个服务生都喜欢的善客。
可是在江颜偶然听过Da.vid拉琴后,她就再也不点Jeff 了,给Da.vid的小费更是远超从前,这么一点就是一个月,更重要的是,听说江小姐还要介绍Jeff去乐团。
这一切自然让Jeff对Da.vid嫉恨不已,Jeff是莫斯汀的老员工,和餐厅经理关系亲密,踢走Da.vid,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江颜叹气,“说来说去,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帮你打听了,两个月后,市交响乐团会有一个内部招聘。”说着江颜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你想成为作曲家,但作曲家也要吃饭,不如先找一份工作,再徐徐图之。”
“这是乐团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到时候,你可以报我的名字。你水准这么高,只是因为不是毕业于音乐学院就过不了简历初筛,实在是太可惜了。联系他,他会让你直接进复试的。”
Da.vid激动地浑身颤抖,差点连手里的小提琴都握不住,“这么多年,除了我女朋友,只有您相信我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作曲家,其他人只会觉得我不自量力,能遇见您,是我的幸运。”
他小心的接过了名片,如获至宝般放进了胸前口袋,“太感谢您了,江小姐,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江颜红唇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面上却很是谦虚,“我帮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梦想。”
她轻抿了一口酒,状似随意的问道:“对了,我听说你和你女朋友经济并不宽裕,离开莫斯汀,这两个月你有什么打算吗?”
Da.vid赧然摇头,“我和我女朋友虽然不济,但两个月总是熬得过去的。”
江颜摇头,“熬过去,怎么,打算顿顿吃馒头咸菜啊。你能熬,你女朋友也能熬吗?这年头,能这么不离不弃的女孩子可不多见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她。”
提起女朋友,内向的Da.vid面露幸福,“菲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孩,江小姐,实不相瞒,这几年,我在莫斯汀挣的钱咬咬牙也能在A市付个首付了,但我却全投入进了买作曲设备。“
“她父母总催我们结婚,换另一个女孩,肯定会有怨言了,但菲菲没有,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做出什么像样的曲子,但菲菲她却总是那么毫无保留的支持我,鼓励我,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说到这,Da.vid害羞的挠了挠后脑勺,“实不相瞒,其实江小姐您的声音和菲菲有些像,所以第一次见您,我就觉得您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事实证明,您也真的帮了我太多太多,多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
似乎是被这对小情侣真挚的感情感动,江颜拭了拭眼角,柔声说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至于报答我,这样好了,我小时候虽然也学过小提琴,却只是入门,这两个月,不如你当我的小提琴家教好了,我按市场价付你时薪,好吗?”
这算什么报答?Da.vid知道,江颜这是变向帮助自己,连忙想要说自己不收费,却被江颜挥手制止,“马上就是中秋节了,为什么不趁这机会为你的女朋友准备一份礼物呢?即使是再安贫乐道的女孩子,也有对浪漫的幻想啊。”
仿佛被戳中死穴,江颜的话瞬间让Da.vid想起女友对小姐妹收到钻石项链的羡慕,他眼眶有些泛红,不愿收费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想给菲菲一个惊喜。
Da.vid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对江颜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江小姐。”
江颜微笑摇头,“这样,我们就约在每天下午三/点好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对了,下次见面,就不是在莫斯汀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呢。”
Da.vid认真的记下了江颜的电话,“我叫闫鹏。江小姐呢?”
江颜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在心底畅快的默念了几遍闫鹏的名字,起身回道:“我叫江颜。”
感念江颜的帮助,闫鹏提着琴一路将江颜送出了华凯酒店,甚至陪她一路等来了代驾,这才转身回酒店。
“越梨,怎么了?”
苏越梨揉了揉仍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升起了车窗,轻声对司机老吕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见她双颊酌红,眼神涣散,助理小冰连忙递上解酒药剂,“都怪我,刚才应该帮你多喝几杯的,你不知道,从小我爸就拿筷子蘸酒让我尝,我酒量被锻炼得可好了。”
苏越梨一口喝下味道古怪的解酒药,娇美的脸皱成了一团,“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酒量太低。再说,总有些人的敬得酒是不能替的,这可是诚意问题。”
小冰拿过披肩替苏越梨盖上,“头还晕吗?你先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苏越梨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在华凯酒店门口看到的画面,那个提着琴陪在江颜身边的人是谁呢?
江颜来华凯酒店,就是为了见他吗?
他一定是个重要的剧情人物,让她想想,会拉小提琴,难道是闫鹏吗?
《千金逆袭》里,重生女主进入娱乐圈后,结识了金牌作曲人闫鹏。
闫鹏称得上是女主天后之路中一位重要的贵人,一生帮女主写了很多歌,让女主在日渐衰颓的乐坛走出了一条锦绣之路。
可是这么算来,时间线却不对啊。
毕竟如今女主还没有进入娱乐圈,怎么会提前认识闫鹏呢?
难道是剧情发生了偏移,还是她猜错了?
想多了,脑袋便有些隐隐作痛,苏越梨揉着太阳穴侧头看向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心中竟恍然升起了一股不真实感。
这段时间的奋斗,她遇见的坎坷与挑战,剧组和身边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今天再次遇到江颜,遇到疑似剧情人物,才提醒了她,这是一个电视剧中的世界,而她,要努力挣脱这具身体宿命般的女配命运。
中秋节当晚,是《暗恋》的首播日,苏越梨带上了月饼,去安康医院陪苏母一起过节。
既然是过节,和家人团聚自然是人之常情。
苏越梨给护工刘姐放了假,决定今晚亲自陪护苏母。
《暗恋》的播出是在7:30黄金档,刚刚下午,苏母就提前将电视转到了猕猴桃卫视,兴致勃勃的看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预告,一面看,一面还要向往来的医生护士炫耀:“这个《暗恋》里面的女主角是我女儿。大家今晚有时间的,一定要多多支持啊。”
苏越梨提着月饼到时,正赶上苏母向查房的小护士炫耀。
她倚门看着苏母脸上难得的光彩,心中是暖融融的宁馨:这就是家人吧,为你每一点成功而喜悦,自豪。
送走了护士,苏母才发现女儿到了,连忙招手,“来了多久了,渴不渴?快,茶几上有橘子,还是小刘新买的,可甜了。”
刘姐站起身接过苏越梨手中的月饼盒,亲近的说道:“苏姐这几天逢人就介绍大家看猕猴桃卫视,这座医院啊,估计都知道我们817房的苏姐是大明星苏越梨的妈妈了。”
“那感情好,我们电视剧收视率要是高,说不得也有我妈的功劳。”
苏越梨将两盒月饼送到了刘姐手上,感念她这段时间的用心,又额外加了个过节红包,这才笑吟吟的送走她。
阖上门,她开了盒蛋黄流心月饼给苏母,“妈,快尝尝,都说这个口味是最好吃的。”
苏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是挺好吃的,就是感觉不像月饼,倒像是蛋糕。”
“这么多年,月饼的样式也是越来越多,但说起来,我最喜欢的,还是小时候吃的五仁月饼。”
苏越梨哑然,“那,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点五仁的?”
“算了,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对了,今天是中秋节,你有没有给小霍家送节礼?”
苏越梨为难,“这……”
这段时间,她忙着拍戏,又没有任务要完成,竟一时把男主给忘了,罪过罪过。
她掏出手机,给霍之昀发了条微/信,却一直没收到回复,顶着苏母灼灼目光,她手心微润,只好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嘟了好几声,电话那头才接通。
“喂?”
“霍之昀,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已经是中秋节了吗?”
苏越梨哑然,“你这段时间在干嘛?怎么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咳嗽,他声音有些沙哑,“不好意思,游戏马上就要内测,我这段时间忙得有些昼夜颠倒,所以连今天是中秋都忘了。”
真是个工作狂。
“对了,我想问你霍爷爷家的地址是哪,我妈准备了些节礼,让我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霍之昀拿过咖啡杯,却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见底了,只好端起杯子下楼,“不用了,爷爷报一个夕阳红疗养旅行,和一大票老战友去外地了,帮我谢谢阿姨的好意。”
“去外地了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这样,没什么事……啊……”
苏母推了女儿一把,做着唇形轻声道:请小霍过来一起过节嘛。
“那个,你一个人的话,要不要来安康医院和我们一起过节?”
霍之昀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大理石桌面上,看着铮亮平底锅反射/出的胡子拉碴的自己,挑了挑眉,哑声笑道:“好。”
“那……一会见?”
“嗯。”
挂了电话,苏越梨对苏母耸了耸肩,“他一会就来。”
“你有没有问小霍吃过晚饭没有?对了,冰箱里有我给你包的虾仁馄饨,一会你要是饿了,就煮点吃。”
见女儿面露不赞同,苏母又连忙补充道:“医生也说了,我可以偶尔下来走动走动,包馄饨又费不了多少事。”
“好了好了,这不是今天过节吗?下次啊,我不包了好不好?”
苏越梨这才转怒为喜:“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等病好了,你想包多久都行!”
提起治病的事情,苏母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实的伤感,病房里欢乐温馨的气氛竟一时也有些凝固。
苏母患的是白血病,平时的治疗,不过是维持现状,最关键的,还是要骨髓移植。
偏偏苏越梨和她不匹配,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只能等骨髓库的通知。
担心苏母多想,苏越梨连忙提起拍摄时的趣事逗苏母开心,“我们有一场戏啊,是要拍大雪天。可现在还是9月,哪有大雪。偏偏造雪机融得又快,为了做出鹅毛大雪的效果,导演就想了个办法。”
“他让工作人员在高台上撒泡沫,偏偏有一个配角,他对泡沫过敏。结果到他说话的时候,他龇牙咧嘴了半天说不出话,导演就生气:你怎么回事?”
“他一直摆手,导演就奇怪,怎么了这是,忍不住上前问,结果他阿嚏一声,生生打了个大喷嚏,把导演眼镜都给喷歪了,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你说好不好笑?”
苏母帮女儿拂了拂碎发,知道女儿有心逗她开心,配合的点头,“好笑。”
两人聊了一会剧组趣事,苏母静看着栀子花般娇美清纯的女儿,突然轻声问道:“小梨,当初,江/家/帮你订了这门亲。妈一直没有问你,这门亲事,你勉不勉强。”
“婚姻毕竟是终身大事,妈只担心,你心里不喜欢小霍?要是不喜欢,妈宁愿退亲,也不想让你……”
“妈!”
退亲?可不能退亲,至少,不能她先退亲。
见苏母依然面露担心,苏越梨绞尽脑汁编道:“我怎么会不喜欢霍之昀呢?他个子高,人长得又帅,还是大明星,对我也好,我啊,喜欢他喜欢的不行,真的,绝对没有勉强……”
一阵低咳传来,打断了苏越梨滔滔不绝的表白。
她扭过头去,赫然发现手里提着几盒大闸蟹的霍之昀长/腿交叠倚在门边,见她望来,男人眼中划过一丝愉悦,“我敲了门的,可是一直没有人应,所以……”
该死!猕猴桃卫视的广告声也太大了吧!
嘈杂热闹的广告声里,刚刚“单方面表白”完的苏越梨呆若木鸡,看着英俊的未婚夫久久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