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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是不是跳章太多了? 这事起因说来也不复杂。
他们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考大学也是捆绑着来的,谭风吟顺着家里的意思去了经管, 他们俩在艺术学院混日子,挨得近, 自然时常粘一块。
那天陆壹随口一句“我想你”,听在童宪耳朵里跟吃饭了拉屎了没什么区别,男生之间什么荤话玩笑话没开过,正常人谁会往心里去, 哪知道隔墙有只小题大做的耳朵。
——陆壹宿舍里有一盏不省油的灯, 也没啥毛病,嘴碎。
陆妈妈保养有方,对陆壹的呵护也没落下,开学时各种面膜香水护肤品给他塞满了一柜子, 那一排神仙水还没来得及拆封, 就已经作为陆壹娘炮的证据被传扬出去。
再赶上那句“我想你”……
他和童宪两个基佬的名头算“坐实”了。
不巧的是,陆少爷修养好脾气好, 唯独这一片逆鳞碰不得。
对他们这些二世祖来说, 打人不过是赔钱而已。家里在背后撑着, 只要没打死,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分分钟的事。
学校里每年各种架打的也不少,折条腿真不算严重的, 各方面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 辅导员今天单独叫他们俩过来, 也就是意思意思教育一下就完事了。
走过楼梯转角, 某间办公室的门没关严。陆壹的视线无意瞟过,又上了两层台阶,忽然顿住,回头。
开了一半的门里露出一张很漂亮的侧脸,线条精致,眉头下压的微小弧度里透着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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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呢,我已经了解了。”
办公室里,四十有余的男辅导员眯着一双和气的眼睛。“方晓也不是成心的,我已经跟她谈过了,她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既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今天让她当面跟你道个歉,这件事我们就此揭过,以后还是好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春夏对和稀泥的一番话没有任何反应。
她站得离门口很近,微垂着眼皮。辅导员在等待她的答复,她回以沉默和一种固执的平静。
方晓站在侧前方,回头看了她一眼。
辅导员清了下嗓子:“你来,真诚地给春夏致个歉。虽然都是女孩子,但这种事可大可小,以后一定要坚决改正错误,杜绝这种行为。”
方晓扭过头,道歉的姿态倒是摆得很诚恳:“春夏,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也不是有心的,就那几个小学弟哄着我想看看你的照片儿,我这不是推脱不过去吗。真不是故意拍你脱衣服,时机不凑巧,刚好拍到而已。”
且不说辅导员内心对这套说辞如何评价,息事宁人的主意却是打定了。
“念在她是初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看如何?”
春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目光不含什么意味,却让辅导员难以直视那双眼睛。
他又笑了笑,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我也是为了你们好,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矛盾一定要及时处理,避免影响感情。以后等你们入了社会,就知道学生时代的情谊才是最珍贵的,单纯,没有杂质……”
“不是初犯。”
春夏等他发自肺腑的感慨结束,才开口,说出来到办公室的第一句话。
端起茶杯正要喝水的辅导员愣了下:“什么?”
大一时,春夏和室友的关系虽然不亲近,还不至于僵化,她只是不合群了一些,沉默寡言了一些,参加班级聚会的次数少了一些。
那天她在床上换衣服的时候,方晓在书桌前玩电脑,她并未察觉到那台电脑倾斜的角度有点奇怪。是刚好有人不小心将水洒在了方晓身上,她猛地起身,耳机线被拽了出来,骤然外放的电脑扬声器中,有男人的笑声。
“哦,我在和男朋友语音。”当时方晓解释说。
她眼神中微妙的躲闪,被神经敏感的春夏捕捉个正着。
后来没什么意外地找到隐藏的视频界面。
后来她砸了方晓的电脑。
再后来,所有的人都说是误会。
所有的人都劝她息事宁人。
他们都劝她息事宁人。
方晓的脸色一瞬间白了白,她急切地张口,也许想要辩解,也许想要阻拦春夏说话。
春夏只是说:“我搬出去。”
陆壹换宿舍的申请没什么意外地通过了。室友还住在医院,他大摇大摆地搬进了404的空床位。
他把脚跷在桌子上玩手机的时候,童宪正在剥石榴籽,来串门的谭风吟一边吃一边说:“太不像话了,居然怀疑你们搅基,这不是怀疑你们男人的尊严吗!老陆,你怎么不把你性骚扰的英雄事迹宣扬出去,多有力的证据,哪个基佬能这么有兽性……”
陆壹抬头把嘴里的石榴核儿朝他吐过去,继续低头戳手机。
童宪抓了一把石榴要往他嘴里塞:“吃吃吃,堵住你的嘴!”
被谭风吟躲了开。
“老八前两天又跟我控诉你俩呢,他来送女朋友,找你俩吃饭,你俩见都不见?”
“告诉他,等他什么时候分手了,再来见我。”陆壹眼睛也不抬地说。
“搁你你也不想认他,”童宪痛心疾首地说,“你是没见他在广场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妈的,真是丢死人了。”
谭风吟似乎是想到了那个画面,啧了声:“不就是个女人么,至于吗。”
陆壹忽然直起身。
“唉我去。”童宪吓得石榴籽撒了一裤.裆,低头扒拉的时候听到他问:“你小姨搬家,你不去帮忙吗?”
“搬家?”童宪一脸茫然地抬头,“她没告诉我啊。”
春夏的行李不多,也不少,衣物被褥装了两个大行李袋,还有几箱子的画稿和工具。
平时见面如陌路的室友和很多同学都来劝她,“为她好”的话说了很多,她顾自收拾,听而不闻。
宿舍面积不大,几个箱子,几个人,已经挤得没有落脚处。
东西都整理好,准备叫车时,发现好几通未接电话,来自那个没多少亲戚感情的表外甥。
春夏没打算回电话,但恰好他又打了过来。
她接了,在背后一众人的注视下听了一会儿,回答:“不用了。”
童宪在两个损友不停踹屁股的鼓励下再三坚持:“不行,搬家不是小事,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自己搬?我有车,肯定比打车要方便多了,还能帮你搬东西,小姨,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要不让我妈知道我没帮忙,肯定要削我,你就当我救我一条狗命吧……”
他啰嗦了一大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边同意的声音:“好。”
童宪舒了口气,挂断电话就被谭风吟一胳膊肘拐了过来:“干得漂亮!”
春夏答应的时候,并不知道会是这么大的阵仗。
——她将行李和箱子和都搬下楼,等了不到五分钟,便见一个车队从宿舍前的水泥路上开过来,宝马、奥迪、路虎,打头的是一辆奔驰GLC SUV。十几辆整齐地在宿舍前停成一排,场面相当宏大。
接着车门同时打开,一群年轻男人像训练过似的,下车,关门,转身。
动作整齐划一,清一色戴着墨镜,身穿名牌脚踩限量版,架势十足,将纨绔子弟四个字生动真切地诠释给那个时段恰巧经过的无辜路人。
天气很好,校园里青春盎然。
童宪看着春夏身后呆若木鸡的女生们,在原地里沉默了两秒钟。
“是不是装B过头了?”
谭风吟扶了扶墨镜:“是。”
“那咋整,”背后传来一道不知名的声音,“我们还过去吗?”
童宪叹了口气,摘掉墨镜。
他就不应该听这群傻B的建议。
他朝春夏走过去的时候,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已经把张开的嘴巴合上了。
春夏倒是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神色和平时一模一样,这让童宪的羞耻感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点。
“就这么多东西吗?”
春夏道:“对。”
还不够十几辆车分的。
童宪摸摸鼻子,提起她脚边的一个行李箱:“你先上车休息吧,头一辆是我的车,这些交给我了。”说完一招手喊了声,“过来搬箱子!”
一帮还在原地摆pose的青年们立刻往这边走来。
一人搬一个,还有一半空着手的。
摩托车的轰鸣声便是在这个时刻响起的。
正向车辆走过去的众人情不自禁被这性感的马达声吸引了注意力,齐齐循着声音望去。
一辆帅气的哈雷载着身穿专业装备的车手,在万众瞩目中从马路那端闯入视线。纯黑色的车身气场强大,烤漆工艺在阳光下反射耀眼的光。
寂静的人群中不知何处发出一声感叹:“卧槽,不怕处分吗。”
哈雷在抵达近前时刹车,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停在场地中央。
距离春夏不过两米的距离。
一条长腿落地,车手摘掉头盔,甩了甩泛着金亚麻色的柔软头发。
不远处SUV车前,童宪和谭风吟双双不忍直视地撇开眼。
陆壹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抱着头盔,笑起来时微眯的眼睛格外招人。
“姐姐,我带你去兜风啊。”
春夏在周边女生们激动的窃窃私语声中看了他几秒钟。
“你是?”
“……”
“……”
陆壹脸上的笑容微微变形。
大概是根据这种出场风格把他划归到了先前那一批的同类,春夏询问地向童宪望了过去。
童宪和谭风吟动作默契地摆手:“我们也不认识。”
“……”
素描老师无声的脚步在学生间走了一圈,偶尔俯身低声指点。转身时视线落在最后一扇窗户下,脸上未褪的温柔赞赏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挨着墙的原木桌板上,朱利亚诺·美第奇扭着脖子,白色的石膏眼睛注视着一张枕着桌子仰头睡觉的脸。
“陆壹!”
年轻的女老师气得眉毛竖成了八字,怒吼声将静谧的课堂撕裂一道口子。
陆壹的耳朵被揪住,嘶嘶叫着睁开眼睛。
原本专心画画的其他人被分散了注意力,视线全集中过来,看到这副情景便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陆壹又睡了?”
“你夜生活怎么这么丰富,天天睡不够……”
连续通宵两晚,陆壹被拽起来时眼睛酸乏得睁不全,微微眯着一只。脸颊边细小的绒毛被晒得透明柔软,嘴唇泛着点点粉色,怔忪的神情让他看起来颇为乖巧无害。
“老师,疼。”他的声音清透,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刚睡醒的慵懒,那调子撒娇似的。
老师没放手,但明显松了些力道,怒其不争地瞪着他:“我专门给你们请了这么漂亮的模特,你居然给我睡大觉?懂不懂什么叫暴殄天物啊你!”
陆壹慢吞吞抬起眼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十几副画架的对面,一个人体模特保持着自然而放松的站姿,右肩微微下倾,左膝微屈,双手垂在身侧。
她的视线望着窗外,画室闹哄哄的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曾惊扰到她。
彼时正是阳光大盛之后,金黄渐渐浓深为橘色的阶段,陆壹眯着的视线还有两分朦胧。
只看到她眉目如画,冰肌玉骨,那具身体就像造物最完美的作品,美得恰到好处,美得毫无瑕疵,沐浴在日光里,圣洁,清透,如仙女。
时间在夏日静止,又在夏日流逝。
蝉鸣在窗外聒噪。
与此同时,汇聚在他身上的众多视线,似乎发现了什么。
“卧槽,陆壹你……”
“呀,太恶心了!”
男生哄闹大笑、女生尖叫捂眼,忽然间乱作一团。
老师装作没看到,松开陆壹的耳朵,清了清嗓子,敲着桌子试图维持纪律:“笑什么笑,专心画画!”
各种目光聚集在自己的下半身,陆壹垂眸往下一扫,看到运动短裤中间挺起的小帐篷。
男性睡醒之后正常的生理现象。
耳边嘲笑哄闹声不断,他不窘不迫,抬起头时发现台上的仙女姐姐也向他望了过来。那双眼睛沉静、通透,视线从他身上扫过,也没引起丝毫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