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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黑雕再通人性, 它仍旧口不能吐人言。
无法解释说明它为何会夺来一卷《慈航剑典》, 究竟是飞入了慈航静斋主动盗走秘籍, 还是做了转运贩子替人运走此书。
石之轩曾经说起过江湖几大宗门的大致位置, 慈航静斋位于白帝城附近, 是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中。
楼京墨想着杭州与蜀地的距离, 慈航静斋的人马一时半会儿应该到不了杭州。她还是暂且收养了黑雕, 既然也翻阅过剑典,全当收了黑雕的诊金, 就不好随便翻脸不认账。
万物有灵。像是缺牙兔、黑雕这类能初步挤身要妖类的动物, 与之能交好相处, 或也是一种感悟天地之道的方式。
日子能快到如白驹过隙,也能慢得悠然绵长。
慢悠悠地散步,慢悠悠地种花,慢悠悠地写书, 无需孤悬海外寻一处小岛,在杭州闹市里也能沉淀出一处世外桃源。
一年半过去,江湖上仍是没有听说任何慈航静斋丢失秘籍的消息。
恐怕师妃暄非常清楚这种大事绝不能对外透露一丝风声, 否则对于元气大伤的慈航静斋而言,说不好就是宗门被灭的开端。
“嗷——”“哞——”“嗷嗷!”“哞哞!”
王怜花看着院子里又一次斗到一地乱毛的黑雕与缺牙兔, 他已经给这两只教好了规矩——打架可以,事后负责清理好院子就行。
别管雕是怎么推动畚箕,兔子是如何挥动扫把, 那都是两只成妖的动物要自行配合解决的麻烦, 不清扫干净就断伙食。一般动物是不介意吃野果生肉, 但成妖的两只更偏爱熟食且口味刁钻,偏偏还没能长出可以烹饪的双手。
“石师准备去闭关了。”楼京墨拿着新酿好的梨花白,分给王怜花一瓶,与他一起在树下观雕兔之斗,顺带提了一句石之轩的情况。
此前,两人没有特意对石之轩隐瞒《慈航剑典》。反正也是白来的剑典,有了对慈航静斋非常了解的石之轩,三人一起研究已经试着补足其缺陷之处。
王怜花没有喝自己手上的酒,而凑到楼京墨眼前要了她的一口酒,“灌在一只瓶子里就好。你一口,我一口,酒才更加香醇。”
“你正经点。”楼京墨点了点王怜花的鼻尖,她可没忘了院子里的黑雕与缺牙兔,那两只不是什么懵懂天真的萌物,她才不要被两只妖精围观。
黑雕伤好之后并未离开,如同找到组织一般留了下来,它还定期打猎送来各种野味似做食宿费。至于黑雕偷盗剑典的原因,从它后来的行为来看竟能读懂文字,恐怕不为习剑也是要从此秘籍悟道。
黑雕真不是一般的来历,早前当它听闻独孤溯三个字,不顾重伤在身就兴奋地手舞足蹈,差点把带伤的翅膀又给弄折了。
妖类穿行异世多半发生变化,缺牙兔从大变小,黑雕之前十有八/九也是大体型等同人高。尽管黑雕无法完整表达它与独孤溯的关系,但它别的不偷专找剑谱,想来也深得剑魔真传。
王怜花听话地没有继续玩闹,别以为他看不出打架的两只居然还抽空投来看戏的目光。“可惜慈航静斋没有福分,无从得知剑典的缺陷可以如此改进。倘若梵清惠还活着知道石头以此进阶,估计是要吐血而亡了。”
石之轩说过他生平最为厌恶就是梵清惠。
当年,倘若梵清惠没有执意劝说碧秀心要她杀夫除魔,哪怕碧秀心也出自慈航静斋,哪怕她一开始接近石之轩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也不会在情根已生后两相为难走火入魔而死。
“逝者已矣。”楼京墨没有对此多加八卦,那还不如好奇黑雕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来到这个世界。
黑雕挥动着翅膀的比划过,它遇上了龙吸水突发事件,而且来的还不只它一只雕。
不过,黑雕已经并不太在意同来者的情况,它用爪语表示来此已经十多年,之前为帮助被牵连的人类做了不少事,如今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
院中正在干架的缺牙兔突然甩了一尾巴,少有地主动跳出战场,向院外的方向蹦蹦跳跳而去。“哞哞——”
这种激动的怪兔叫声,听上去正似欢迎不速之客。
果不其然,宫九一脸迷茫地站在门口,他的语气略带疑惑,“你们不是说住在杭州,怎么又搬到扬州来了?看来这次是我运气好,要不然一定要走弯路了。”
“哞哞哞!”缺牙兔裂开嘴表情似笑非笑,像是在说它一直兔子也知此处是杭州城外,是要恭喜宫九的路盲本领又再上一层。
“阿九,你走得弯路还少?别说扬州或杭州,淮安与长安的差距不被你放在眼里吧。”
王怜花看向没什么面部表情的宫九,这位说了江湖很大要独自去浪,怎么这又寻上门来了。“古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嘛?”
宫九难得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似是阳春三月去踏青的书生,“我来请教一些事情。薄薄谢礼,还请笑纳。”
楼京墨见状不由微微瞪眼。她听说过宫九的一言不合拔剑刺人,她看到过宫九再言不合倒地求鞭打,却从未见过宫九笑得如此斯文,真是儒雅到带上一丝仙气。
思及此,楼京墨就拍了拍王怜花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想要先撤退逃之夭夭,半点都不想知道宫九究竟为何而来。
“楼先生,我也给你带了礼。”宫九及时出声叫住了想撤退的楼京墨,“一起来听听我的故事,集思广益更能成大事,对吧?”
楼京墨接连摇头,一贯教她木娄石见的人改叫楼先生了,这里面绝对没有好事。“九公子,你客气了。我才疏学浅,怕耽误你的大事,还是不耽误你的时间。”
奈何,王怜花一把拉住了楼京墨,没给她遁逃的机会。“一起听故事,省了我回头还要再复述一遍。”
复述宫九的故事,是一种对演技的考验。
王怜花不想把演技再用于此处,何况他又怎么忍心让楼京墨一个人孤单地睡午觉。
‘黑心花。’楼京墨腹诽着却没甩开王怜花的手,还是一起入了花厅,顺带给三人沏上一壶茶。“九公子不妨开门见山地说,以你绝世聪明才智还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
宫九欣然接受了他很聪慧的夸奖,“可惜,世上总有一两件事情与聪慧无关。女人心海底针,我就是来请教两位如何成功地迎娶佳人,让她非我不嫁。”
这话宫九说的半丝不带脸红。他曾有一段失败的恋情,费心去追求过沙曼,但两人几年相处都比不过才出现几个月的陆小凤。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聪明人懂得挥别错的,才能与对的相遇。“你们看我现在的形象,正是绾绾曾经喜欢那人的样子,是不是觉得非常别扭?我也觉得还是我本身的气质更甚一筹。”
宫九叙述了缘分如何使得他与绾绾在阴癸派相遇,更说了他们之间一见倾心而春风一度。然而,问题在于绾绾吃过不认账了,是以宫九不符合她的审美为由,将人赶出了阴癸派。
“知难而上,是我的优点。”宫九居然成功再次找到了阴癸派,对他而言,不迷路三个字简直就是真爱之缘的最好证据。“我知道诚意最动人。绾绾答应我会考虑一下,但她承师父遗嘱要一统圣门,所以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是为她集齐《天魔策》。”
楼京墨知道宫九的思维回路异于常人,但听了他的话还是差点被茶水呛到。
短短几句话里面的内容太丰富了。
如果没有记错,绾绾曾经对徐子陵有好感,但根据石之轩所言,阴癸派的《天魔大法》在功成前有所限制,必须要纯阴之体才能功成。
绾绾答应了祝玉妍要一统圣门,自然不可能与徐子陵有结果,她在乱世之争结束后退回山门。
先不论宫九是否自作多情,就说凑齐《天魔策》这一条,自汉代圣门分裂为两派六道被世人称为魔门,这个任务就成了难如登天之事。
哪怕石之轩愿意拿出花间派与补天阁所收的那一部分,但楼京墨都拿不全出魔相门的那一部分,谁让半卷被留在了无花手中。更不提不知在何处打盹的向雨田,他又怎么会轻易交出邪极宗的《道心种魔大法》。
“九公子,你确定不是委婉地被拒绝了吗?”
楼京墨看向气定神闲的宫九,她也难得对一个人词穷。一时间,竟是判断不出绾绾到底会不会审美古怪地看上宫九。
“所谓诚意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否则给的再多也没用。有的事确定清楚了再做,才是较为妥当。”
宫九闻言却肯定地点头,“旁的不论,我也不好故意说出来让你们羡慕。就说绾绾叫我麋鹿鹿,如此爱称足显爱意。”
这一回楼京墨彻底无语,宫九凭本事迷路竟然闯出新名号了。
王怜花摇着扇子仔细打量着宫九,宫九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还真敢来此提此要求。
“简而言之,你这是来找帮手,不管坑蒙拐骗何种方式,帮你凑成《天魔策》就好。阿九,我也不和你假模假样地客气,你觉得我凭什么要花大力气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宫九终是将他带来的礼物打开,那是被装订成册的一叠画纸。
“半年前,不知怎么走到了战神殿,里面全是漂浮的石画,一共四十九幅组成《战神图录》。我强行将其默背下来,也只背了前二十九幅,这就全给你们带来了,还有一幅去战神殿的地图。
放心吧,我的画画技能得到过小老头的认可。可能没什么意境,但绝对真实还原而且是个人拿着我画的图都能找对地方。”
顶级路痴说出这种保证,真的有可信性吗?说谎话,真的会头上长麋鹿角。
楼京墨对着一叠画纸,基本认可它就是《战神图录》,其武功路数直指天道,她却更加不知如何应对宫九。
“九公子,你没把这些给绾绾姑娘看过吗?我听前辈说过《战神图录》的武功比《天魔策》要高上几分。”
宫九非常耿直地摇了摇头,“只给对的,不给贵的。绾绾没说要《战神图录》。”
很好,这简直是完美不过的理由。
“嗷!嗷!”正在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时,院外黑雕少见地主动发出叫声,听起来是它的熟人来了。
今天,还真是够热闹的,上门的人一个接一个。
楼京墨不想再继续与宫九玩无言以对,她先一步起身出屋,去看一看引得黑雕的同伴会是何人。万万没有想到,门外来者一袭青衫,一时间空气更加安静了。
王怜花在屋内与宫九面面相觑了片刻,他也借着去看来者何人闪身去往前院。
“小混蛋,你临阵脱逃,让我一个人应付那头惹事的麋鹿。不如请石头晚点闭关,他对付那些事比我们要熟悉得多。”
不过,王怜花没听到楼京墨的回答,等他疾步来到大门边,眼神微微一暗笑道,“墨墨,怎么不请客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