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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芃芃被她小猪似的一拱一拱的姿势给逗笑了, 瑛瑛抬起头来, 傻乎乎地看着她笑。
因为是维持着向前爬的姿势,她的上半身是悬空的,只靠两只胳膊撑在炕上,很快就撑不住了,“扑通”一下趴在了被子里。
她一脸茫然,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又把两条小短腿蹬出去, 还想着往前爬呢。
袁芃芃本来还担心她会不会摔疼了,刚要上去扶她, 就见到小孩儿呆乎乎的傻样,立马不厚道地大笑了起来。
瑛瑛也有一岁左右了, 只是好学的时候, 她又是性格活泼的孩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笑, 但见大人笑得这么开心,她也灿烂地笑了起来, 几颗还没长成的牙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里。
袁笑笑和李展鹏很是如胶似漆地过了几天,甚至比刚结婚的那会儿还要腻乎。
虽然她对李展鹏说是不在意那些话,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乎起自己的形象起来。
雪花膏买了一盒新的,衣服也扯了布做了身新的, 孩子让他姥娘帮着带带, 省的他吃喝拉撒都在她身上,把新衣服都给弄脏了。
可就算是这样, 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肤色暗黄, 眼下有重重的黑青色, 原本比小伙伴们都要好看的手已经变得粗糙。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镜中人的脸:这样的人,配不上展鹏了怎么办?
袁笑笑用很厚的被子裹住孩子,习惯性地去娘家蹭饭。这两天虽然展鹏对她很好,但总是来去匆匆的。
她有心想问,可又怕招来他的嫌弃,本来他高考落榜就够难过的了,她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拿这些小事烦他实在是没有必要。
袁笑笑到娘家的时候,她母亲王氏正在做饭。
王氏在灶间忙活,一抬头看见了她,和她怀里因为被抱得不舒服而委屈巴巴的孩子。
王氏忙扔了抹布,上来小心地把孩子接过,埋怨她:“你真是!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孩子都不会照料!你没看孩子不舒服吗?你刚刚那个抱法,都勒住他了。”
袁笑笑当听不见,凑到锅面前去看:“妈,你今天做的什么?”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天天来娘家蹭饭,像什么样子!”
因为怕儿媳妇听见,她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就不该把你嫁给那个杀千刀的,你看看,结婚之后你成了什么鬼样子!”
袁笑笑不乐意了:“妈,你说谁都行,说我脸皮厚,孩子不听话,我没意见。但你不能说他!”
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把原本在屋里歇着的大队长都给惊出来了,她还是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着话:“我知道,您一直对他就有偏见,但我们家展鹏已经够倒霉、够伤心了,您作为他的丈母娘,就不能积点口德吗……”
“我看该积口德的是你!”袁大队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人也跟着走了过来,“那是你妈!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哦,他李展鹏办的这熊事这么恶心人,还不能说他了?哪个男的会让自己媳妇和儿子天天来娘家蹭饭的……”
“说白了,”袁笑笑满脸委屈地打断了他,“您不就是嫌我吃家里粮食了吗?”
王氏本来在死命地拽袁大队长的衣袖,示意他少说一点。却不想拦住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她一听袁笑笑说的这话,就知道要遭,急得她直跺脚:“闺女!”
袁大队长几乎要被她气得昏厥过去,指着她的手都要发抖:“你、你……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呢!”
“行了,”出声的是最疼袁笑笑的爷爷,也是袁大队长的爹,“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老说她做什么。”
袁笑笑委屈地凑了上去:“爷爷……”
她爷爷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闺女,爷爷瞅着,你这两天气色好了很多呀,不行的话,以后一直回家来吃饭吧。”
大队长简直要被这一大一小气死:“爹!”
“爹!”这一声却不是他叫的,大队长也愣在了原地。
只见他在公社当会计的儿子飞奔进来,急切地说:“爹!你让人给告了,你快去看看吧!”
“告了?”袁大队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告我什么?是实名举报还是匿名举报?”
“告你利用职务之便,贪队上的东西。哦,还告你是什么主义,虐待当时被下放下来的知识分子……”他也说不太清楚,但对举报人的名字却记得清楚,“是李展鹏那个白眼狼告的!”
所有人都被这个名字给震懵了,只有袁笑笑惊叫起来:“不可能!你胡说!我们家展鹏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来报信的她哥抬眼一看是她,火彻底压不住了:“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非要嫁那么个人渣,咱爹也不会临了还被人往脑壳上扣屎盆子!”
“行了!”袁大队长发火了,他怒气冲冲地看了袁笑笑一眼,对儿子说,“走!带我去看看!”
“我也去!”袁笑笑急急跟上,“我相信展鹏他不会做这种事的!爹,你相信他!”
她哥讥笑了一下:“把你当宝似的养到了这么大,现在反而要帮着男人搞娘家,我算是开了眼了……”
“都不许说话!”袁大队长气极了,“都没听见我说话吗!不许再吵了!”
他转头朝向儿子说:“磨叽啥,快带路!”
袁笑笑忙跟上。
三人火急火燎地走了,留下了满心焦急的一干人空站在院子里。
公社里,李展鹏满脸的大义凛然,直挺挺地站着,仿佛是一个一心为党、满心为国的知识青年楷模。
公社书记神色严肃地坐着,手里的纸上记录了一段又一段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实名举报三队的大队长袁某涉嫌渎职、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私利,还对以前的老知识分子有不符合上级指令的虐待行为?”书记定定地盯着他,“请你诚实回答。”
李展鹏丝毫不觉心虚:“是的。我实名举报袁某。我作为袁某的女婿,对他的种种行为深感愧疚。我觉得我如果不作为,是辜负了党,辜负了国家,所以我假意与袁某的女儿周旋,私底下仔细调查。查出的具体的相关资料我已经上交给了公社,请党严厉打击像袁某这样的国家蛀虫!”
“你要知道,我们公社也是有规定的,不可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就断定袁某有罪。”书记把笔纸收了,说,“好了,我已经了解情况了,你可以走了。”
李展鹏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走?我搜集的证据都是铁板钉钉的,凭这些也不能判定他的罪吗?”
“据我所知,”书记有些不耐烦了,“你的证据确实有不实的地方。比如这里。”
他指着一处给李展鹏看:“据你举报,袁某曾利用职务之便,将属于国家的财产免费给一个仍有亲眷在世的小女孩使用,这是渎职。”
“但据我了解,这个小女孩是烈士遗孤,而且她的亲眷并不能承担起抚养她的责任。对于烈士遗孤,我们应该精心照料,更不用提,她的父亲曾经还立过一次二等功,是党和人民的好儿子,对于他的遗孤,给予一点的方便,这是我们的义务。”
“而且,这个决定并不是袁某一人作出的,而是由县里妇联和公安局的领导一同决定的。所以,你举报袁某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私利,并不成立。”
李展鹏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他费劲心思才从袁笑笑那个女人嘴里套出来的,居然没用?
“那这个呢?之前政策还没变的时候,袁某组织队里的人听戏,还放任卖货郎自由进出大队,搞投机倒把!”
“当时是条件不够,队员们又十分向往样板戏,在这种条件下,袁某积极为队员拥护党的政策的积极性提供条件,这是难能可贵的。”
“至于投机倒把,那是一个妄图调戏红卫兵的流氓胡编乱造的,根本就没有这种事。如果有的话,你认为红卫兵可能会置之不理吗?”
书记一条一条地把他的理由都反驳了,最后总结了一句:“年轻的同志有一颗向党的心是好的,但这样粗糙地调查,不了解真相就来举报一个一心为人民办实事的老领导,实在是太冒失了。”
李展鹏已经陷入了癫狂,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是他欺骗了党组织!”
他突然出手抓住了书记的领子:“他还利用职权,拦截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就为了不让我去上大学,他拦截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书记以前也是老农民出身,是干过活的,力气岂是李展鹏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知识分子能比?
书记一下子就挣脱了他,皱着眉头呵斥:“胡说八道!咱们公社谁考上了大学我都是有数的,你们三大队只有一个知青考上了,根本就没有你李展鹏!前面那几个还只是你了解不深所致,这个理由,实在是荒谬至极!”
李展鹏已然疯了,不管不顾地大喊:“不可能!我考上了大学的!是他,是她女儿不想让我走,才藏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的!你们去他家里搜,肯定能搜到的!啊?”
书记面对着这么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神,觉得他又可笑又可怜:“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搜一个好同志的家的。”
李展鹏又扑上来,瞪大了双眼:“我知道了!你们官官相护,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