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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种目不斜视的姿态,白羽芊走进楼里,坐上电梯,踏入家门,然后同坐在沙发上,假装在看电视,却明显是在等她回来的老白聊了几句,她又像平常一样,把老白赶进卧室睡觉,接下来拿出那瓶已经喝到一半的巴伐利亚白葡萄酒,给自己倒上小半杯。
客厅的灯被她随手关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白羽芊端着酒杯走上阳台,等站到了阳台窗前,有些鬼使神差的,借着路灯的光,白羽芊朝楼下张望了起来。
看不到楼下有人走动,白羽芊确定,傅君若应当是走了,这点自觉,他大概还是有的。
酒被倒进喉咙,带着一丝不同往日的酸涩,白羽芊连着喝了几口,猛地回过神,想起刚才在那间会所,她已经喝过一杯红酒,看来今天酒精要过量了。
又在阳台站了片刻,白羽芊觉得有些冷,便走回客厅,准备从房间拿了换洗衣物,然后去洗澡,再然后,一觉到天亮。
只是……十分钟之后,白羽芊站在了小区中央的喷泉池前,盯着此刻平静无波的池水。
有光亮突然照过来,白羽芊抬头看去,是小区夜间巡逻的保安,大概认出她是业主,保安朝白羽芊点点头,便擦身而过,却没多事地上前乱打听。
白羽芊顾自笑了笑,也没人像她这么神经了,大晚上跑到楼下,就为了在喷泉边上傻站着,脑子真像是坏掉了。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白羽芊将两手插进裤兜,打算还是回去了。
从喷泉到白家住的那栋楼,有一条白羽芊平时很少走的林荫道,特意用彩色石子铺成小路,白天的时候,不少孩子喜欢蹲在上面玩,大人们通常坐在两边长椅上,悠闲地看着。
白羽芊想着,真该早点把凯凯接过来了,要不然,他都要过了玩石子的年纪,这两年将孩子留在澳洲,虽然有不得已的原因,却到底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职。
低头踩着石子往前走,冷不丁地,白羽芊听到身后传来手机铃声,几乎立刻一回头。
路灯下上,一个男人坐在白羽芊刚经过的一张长椅上,正将手机放到耳边,眼睛却直直地盯着白羽芊。
白羽芊停下脚步,甚至转过身,和坐在长椅上的那人对视着。
对方这时一笑,干脆将手机拿开,在屏幕上点了一下,随后,一个挺让白羽芊腻烦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大,真想把傻女人追回来,这时候再不行动,可就来不及了,你那心肝宝贝已经跟别的男人商量要见家长,我都替你着急!”
男人没有回应电话那头的人,反而抬头朝着白羽芊一笑,接着表情无辜地摊了摊手。
白羽芊眉心皱了一下,这人还能嬉皮笑脸,实在不像情绪糟糕的样子。
“姓费的博士嘴可够甜的,哄女人一套一套,我瞧着白羽芊已经开始上钩,”手机里的傅君亭还在那喋喋不休:“刚才我装醉挤进他们车里,知道白羽芊做什么了吗,居然教人家怎么哄她老爸!”
“她怎么教的?”傅君亭的话,似乎引起了男人的兴趣。
白羽芊蹙紧眉头,后悔今天犯了大错,不该一时心软,让那只小白眼狼上了车。
“白羽芊老爸以前是不是拍电影的,她居然告诉人家,只要看够了她老爸40部电影,就能去见家长,我特意打听了,博士说他没时间,要用二十天才能看完,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已经在帮你找白山的电影,我有的就是时间,回头替你把电影看完,用不着三天,我陪你在她家小区里堵白家老爷子,就不信哄不了一个老人家。”
白羽芊终于听不下去,走上前一把抢过男人的手机,气冲冲地道:“傅君亭,没想到你心眼还挺多啊,这是算计到我家老白头上了,等着,我马上就给你妈打电话,不是没醉吗,让她过来接你回家!”
对面猝不及防,直接“哇哦”大叫一声,再然后,居然很怂地把电话给挂了。
“傅君若,马上把那小子带走,别让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白羽芊直接将手机扔回给傅君若,很不高兴地道。
“不是不肯见我吗,怎么下楼了?”傅君若却答非所问。
白羽芊一顿,一下子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为什么没走?”
傅君若却在讨价还价:“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到下面便利店买点东西。”白羽芊昂了昂头,回道。
“买到了?”傅君若看了看白羽芊垂在两边、空空如也的双手。
“没有,”白羽芊双手一背,故作淡定地反问:“你呢,一直坐在这里?”
“这小区挺大的,我在里面散了散步,正好看你过来,就坐在这儿等着,没想到这么大的活人,你都看不见。”傅君若笑答。
白羽芊眼睛眯了眯,心里疑惑,自己在喷泉池边站了好一会,会不会被傅君若看到了?
“不急着回去吧?”傅君若又问。
白羽芊简单明了地回了一个字:“急!”
傅君若:“……”
瞧了傅君若一眼之后,白羽芊决定,她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傅君若一定会以为,白羽芊是特意到楼下来找他,他们之间,绝不可以有这样的误会。
“君亭说的……是醉话吗?”身后傅君若问了一句。
本来白羽芊已经抬起的脚,这时又收了回来。
“傅君亭不是一点没醉吗,”白羽芊回头,尽可能坦然地对傅君若道:“我的确有和费牧结婚的打算,一切都在我们计划当中,你我之间没有再谈什么的必要,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的说法,我已经放下,为什么你就不能?”
“真放下了?”傅君若看向白羽芊,神色渐渐有些黯淡。
只停顿了几秒,白羽芊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要怎么说服我?”傅君若抱起双臂,望着白羽芊,口吻就像是在诘问自己的下属。
白羽芊明白,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和费牧相比,傅君若显然不太懂体谅别人,深更半夜的,非要抓着白羽芊说那些有的没的,却没考虑到她刚结束演出,是不是应该好好休息。
至于说服傅君若……白羽芊自觉没这个本事,如果单用“说服”,就能让他们两人之间切割得一干二净,白羽芊此时根本就不用下楼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傅君若先低下头,笑了笑:“对不起,刚才问题……算我没问。”
心里叹了一声之后,白羽芊道:“太晚了,我要上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说着,白羽芊直接掉头就走。
只是有脚步声跟在身后,显示傅君若始终离她一步之遥。
快进门洞了,白羽芊转头,淡淡地道:“我要进去,别跟着我!”
“十分钟好吗?”傅君若低着头,竟有些讪讪地道:“就几句话……”
一张长椅上,等傅君若先坐下了,白羽芊才坐到长椅另一头,刻意地与傅君若拉开了一个人的距离。
只是等两人都坐下,傅君若却没先开口。
白羽芊目视前方,等了片刻,忍不住转头提醒一句:“我只能坐十分钟。”
这时白羽芊才注意到,傅君若佝着腰,双手捧住脸,似乎陷入了重重的心事,却难以启齿。
这样萎靡的状态,从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傅君若身上,然而,此刻坐在白羽芊旁边的,的确是傅君若。
“听说你母亲最近遇到一点麻烦?”白羽芊主动找到了话题,目前最令傅君若不快的,大概也就是这件事了。
傅君若扭过脸,问白羽芊:“是君亭跟你说的?”
白羽芊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竟错觉傅君若双眼有些红,心里不免打鼓,忙扭回头,故意调侃一句,:“以后看住你堂弟,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就他那张破嘴,你们傅家那点秘密,迟早全被他捅出去。”
傅君若笑了一声,这时倒坐直了,两臂搭着椅背上,仰头望天,笑了一声,道:“你小看君亭了,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傅家的孩子从小都受过训练,他把你当自己人,才会讲那么多。”
白羽芊低下头,心里嘀咕,她可不想当什么自己人。
“我妈被郭会礼拿去行贿的那幅黄宾虹的画,已经退了回来,”傅君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能不佩服傅夫人的眼光,2000万投到的画,也没隔多少天,据说市价又涨了一百多万。”
白羽芊拿眼看了看傅君若,终于发现,他胳膊上的夹板去掉了。
“你的伤……没事了?”白羽芊问道。
傅君若抬起左臂看了看,颇带些自嘲地道:“拆了有几天了,你居然才注意到,现在家里外面一大堆事,没有时间再装残障人士。”
犹豫了一下,白羽芊还是多嘴了一句:“听说你妈是受了郭会礼的牵连?”
“我已经跟有关部门解释清楚,我母亲买黄宾虹的画,反手又送给郭会礼,说白了不过是为了面子,她和郭会礼毫无私交可言,更不知道所谓商界理事长选举的事,至于银行方面,没有理由替郭会礼的行贿买单,”傅君若说到这里,看向白羽芊:“现在想想,还真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