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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朱信之问。
他实在想不明白,陈珂对付谢家,有什么目的。
那东家更是奇怪:“王爷神通广大,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是陈珂做的,为何还来问我为何?说实话,我至今也不知道是为何。不瞒王爷,小的开这一家赌坊,盈利只得七成,每年要上供三成给陈珂,故而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去问原因的。”
他小心的看了看朱信之,半晌才说:“不过,小的倒是模糊的听陈珂提起过一次,说谢家那位三小姐同高行止关系非同小可,言辞之间,似乎是想借三小姐对付高行止。”
“你是开赌坊的,为何又敢跟高行止硬碰硬?”朱信之嗤笑:“你们江湖人不都怕他吗?”
那东家苦着脸:“我受制于人,哪里敢违抗命令。”
再则,当时陈珂是许给了他很高的利的,陈珂说,若是能拿下高行止,高行止手下的全部商铺都归他,他才这般动心的。
朱信之素来不爱用罪恶揣测人,闻言就点头:“我信你。”
他转身走了。
最后一件,他还需要时间求证。
那就是高行止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他要是贸然去问高行止,自然是问不到任何话的,不但如此,只怕高行止转头还会将他查到这些的消息告诉裴谢堂,裴谢堂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就棘手了很多。他不甘心就这样被他们二人摆布,故而一定要寻得自己想要的真相。
如果,能找到陈珂生前的手书就好了!
朱信之低头,或许,就连高行止都知道太子并非亲生?
他想得入迷,车辙在街道上穿行,不知是怎么的,马车滚过了一块砖头,剧烈的颠簸让朱信之一个趔趄,险些被摔出马车外。他仓促间抓住了车身,勉强稳住身形,半个身子却探出了窗户外,还未坐回去,耳边已听得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王爷!”
他抬头,却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陈家小姐,陈茹卿。
朱信之心念急转,人已微笑:“陈小姐,好久不见。”
能被他记住,陈茹卿很高兴:“王爷这是要出门去哪里?”
“不去那儿,从宫里出来,准备回府。”朱信之见她只带了一个丫头,是徒步行走,便笑道:“陈小姐去哪里,请上车来,本王送你一程。上一次承蒙小姐相送,这笔恩情,本王铭记。”
“多谢王爷。”陈茹卿听他主动相邀,便觉得心神都跟着飞走,忙点头答应。
她上了马车。
朱信之亲自替她挑起车帘,笑道:“陈小姐出门该多带点人才是,如今京城里不安分,恐怕有危险。”
“没人敢伤我的。”陈茹卿双颊绯红,将目光中那些痴恋都藏了起来。
朱信之笑而不语。
陈茹卿知道他一向话不多,要是自己不说话,不多时车里的氛围就要冷场,赶紧没话找话的继续说:“王爷,听说你前几天受了伤,眼下伤都好了吗?”
“小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朱信之颔首。
陈茹卿关心的探身:“如今已经是七月,早晚天凉,王爷要保重身子才是。”
“小姐也是。”朱信之应付她绰绰有余,微微一笑,陈茹卿的身子骨就先软了三分,“你身子单薄,更要早晚保暖。”
“是。”陈茹卿纵然有百般玲珑心窍,这会儿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低垂了头,一时间,心中早已柔肠百结,一会儿觉得朱信之对她有点意思,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表现不够好,不能让心头的情郎过目不忘,懊悔连连中,她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姐要去哪儿?”朱信之见状,不知为何又想起裴谢堂的脸来,那个人什么时候都笑盈盈的,不见半点羞怯,眼前人无法比。此念头一起,他赶紧转开眼睛,将心思也跟着转了开去:“小姐若是不说,我只得将小姐带回陈家了。”
“我……我去锦绣庄。”陈茹卿还想跟朱信之多呆一会儿。
这条路去陈家不过片刻就能到,锦绣庄却在朱雀街的中段,从这儿过去还要很久,她特意挑了一个最远的地方。
朱信之吩咐车夫:“转道朱雀街。”
他是很有诚意要送陈茹卿的。
陈茹卿越发觉得面红耳赤,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怯生生的抬眼,那柔柔的深情再抵抗不住。
朱信之索性转头看窗外,不再同她说话。
到了朱雀街上,朱信之先下马车,转身来搀扶陈茹卿下来。陈茹卿看着伸过来的袖长指节,俏脸早已红透,颤抖的将自己的手放在朱信之的掌心。
朱信之的手很暖,他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掌心托着她,虚虚做了个搀扶的姿势。
陈茹卿看着他温和的模样,心猿意马之下,一个不留神,脚下踩滑,整个人扑向了朱信之的怀里。朱信之猝不及防,只得抱住了她的腰肢。
等陈茹卿站稳,朱信之忙松开手,像触电了一样。
陈茹卿讷声道谢:“多谢王爷!”
“没伤到就好。”朱信之颔首,看了看跟前的锦绣庄,他不回头的上了马车:“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昭伯。”他扭头吩咐车夫:“去跟掌柜的说一声,待会儿陈小姐要回去的时候,记得帮陈小姐准备马车,别让陈小姐走路。”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太远。”
陈茹卿便觉一股暖流流入了心里。
这个人长得当真好看,从前就像隔着山川河流总是不真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他温柔以待的一天。而他温柔的模样,真是令人死都甘愿!
朱信之走了,陈茹卿站在锦绣庄门口,痴痴的目送朱信之的马车走远,好半天都舍不得走开。
远处的街角,有个人气愤的看着这一幕,一张娇嫩的容颜都变了形状,不断的搅着自己的手绢,跺了跺脚,跟身后的丫头说:“陈茹卿太过分了,明明知道王爷有了王妃姐姐,怎么还想着总往王爷怀里扑。我就说嘛,先前我明明在王爷婚礼前一天瞧见她跟二公主支招要跟王妃姐姐为难,怎么一转头又同王妃姐姐同游刘邙山,原来是打得这个鬼主意!”
却是曲雁鸣的庶妹妹曲夫慈。
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很敬佩为东陆保家卫国的女将裴谢堂,一心将裴谢堂当做偶像。在曲夫慈的心里,裴谢堂行侠仗义,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她想做这样的好人,故而从小到大,一直在管旁人的闲事。
如今得了这么一件极大的闲事,哪里有不管的道理?
更何况,牵扯到的另一个人,是她继裴谢堂之后最为喜欢的王妃姐姐!
曲夫慈不顾婢女的阻拦,径直就去了淮安王府。
朱信之先前对陈茹卿说要回府,这自然是假话,送走了陈茹卿,他让车夫掉了个头,就去了长公主朱青怜的公主府。
送上曲贵妃给的玉佩,这一次,长公主并未像从前那般拒绝,隔了一会儿,便让婢女请他入内。
进了长公主府,婢女引着朱信之走到正厅中来,朱青怜着一身青衣,坐在屋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王爷拿着玉佩过来,所求何事?”
朱信之一愣。
朱青怜似乎也知道他不解,便抚摸那玉佩道:“这玉佩,是当年我心爱之人所赠,后来我回宫之后,担心被我兄长拿去,就请你母妃代为保管。如今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原本想要回来,后来一想,旧物总是伤心,不见也罢,这才那么多年来一直搁置在你母亲那儿。你母妃既然交给了你,你又拿着这玉佩来,想来是对我有所求。你母妃帮我保管玉佩多年,与我有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报恩的。只是……”她面露狐疑:“信之你已经贵为王爷,手掌一方土地,是威名赫赫的诸侯,你都办不到的事情,想来必定难如登天,我未必能够办到。”
她有点担心。
凭着如今朱信之滔天的权势,尚且要用母妃的旧情来压她,这事儿必定不同寻常。
她早就不问世事多年,如今留着一具驱壳在此,也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同心头所爱团团圆圆。
至于她那点仇怨,随着孟哲平死了,就都翻了过去。
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
朱信之一丝不苟的见了晚辈之礼,才说:“姑姑,信之所求的事情不难,但也确实不简单。”
“你想求什么?”朱青怜神色一凛。
朱信之正色道:“真相。”
朱青怜身躯微微一颤。
她愕然的掀开眼皮:“什么真相?”
“关于太子,关于陈皇后,关于孟哲平。”朱信之简单的说着,眼睛一眨都不咋的盯着朱青怜。
朱青怜神色猛地一晃,脸刷然变作雪白,连唇上的血色都跟着褪去。
她目光晃动得厉害,一时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嗓子像是被什么挤压,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她慌张的伸手去倒了杯茶,那茶水却全部蔓延在了桌子上。朱信之静静的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越发觉得那真相必定如同裴谢堂所说。
朱青怜颤颤巍巍的终究将茶水端到自己的唇边,然而,那茶水已经撒了大半。她喝了一口,凝结的嗓子慢慢化开,许久才艰难的吐出一句:“你,你问这些做什么?是谁让你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