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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谢遗江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武举考试的擂台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听闻左右恭贺,还吓了一跳。
又听旁人问:“谢大人到底是请了哪个教习教导王妃武艺的,委实太过厉害,我也想替我儿子请他呢!”
“是啊,是啊,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请这位教习开个学堂,我们都送孩子过来习武!”
这一回,谢遗江懂了,等明白是裴谢堂在擂台上的表现十分抢眼,一向不爱说话的谢遗江满面红光,连连同左右的人说起这事儿:“多谢多谢!小女技艺拙劣,肯定是比不得各位公子的。老夫是个文官,对武功不太懂,给小女请的是箕陵那边薛家的老先生薛定。薛老在武学上的造诣,我也是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这般厉害!”
“薛定啊,那是跟泰安王府通脉一宗的薛家吧?”
“是吧,听说泰安王府裴家引以为傲的方天画戟,就是从薛家流传过来的。”
“谢大人好眼光!”
谢遗江但笑不语。
旁人追问薛定如今在哪里,他便实话实说:“被王妃带到淮安王府去了。”
看来是求师无门。
说了一会儿话,谢遗江便想着要去淮安王府,好好问一问这事儿。他当初是同裴谢堂有过约定,要裴谢堂在六月的武举考试中拿下三甲,但如今裴谢堂已然做了淮安王妃,哪里还能这般抛头露面的乱来?
所以,谢遗江是上门去训人的。
然而,他扑了个空,裴谢堂和朱信之都不在府中。
事实上,昨天下了擂台后,这两人就没回来。
他们跟着韩家兄妹,一道去了他们借住的宅子。
宅子里,朱信之和裴谢堂神色从容的看着韩家兄妹。韩彤满面羞愧,韩思军神色颓然,不敢抬头看他们二人。
“韩小姐。”朱信之语气温和:“你方才说,有人跟你越好的,不是这样说的,此话是什么意思?”
韩思军埋着头:“有人给了我一包药,说是泻药,让我带在身上,等今天比试的时候用。如果对手是王妃,就提前一炷香服下。如果不是王妃同我对阵,就会有人来告知我什么时候服用。他让我比赛一开始就跟王妃先接触,等药效发作后,便可以指认王妃。”
是这样。
裴谢堂微微颔首:“他是谁?”
“我不知道。来见我的时候,他穿着黑色的斗篷,面目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我没瞧见他的脸。听声音是个男人。”韩思军说。
男人,斗篷……这般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裴谢堂笑了笑:“一个不知来路的人,韩小姐就敢跟人家合作,你的胆气真是让我敬佩。”
韩思军羞愧得不知所措。
韩彤更是老脸通红,王妃这是在讽刺韩思军有头无脑呢。
朱信之倒是没说什么,在一旁听完,才说:“他对你说那是泻药,看来,他也没跟你说实话,你吃下的是软骨散,在打斗之中,要是一着不慎,你很有可能就死在敌人的刀剑下。”
韩思军也觉得后怕。
裴谢堂噗嗤也笑了:“王爷,你跟他们一样天真。”见大家都看过来,裴谢堂勾起唇角:“一个软骨散,吃了没什么,过后就能好,一会儿就能参加比赛,能产生多大的用途?最多,要是真如了人家的意思,我不参加这武举考试就对了。”
“你的意思是,那药也不是软骨散?”朱信之蹙眉。
“是,肯定是。”裴谢堂低声说:“不然,军医岂不是就是跟旁人一伙儿的,很容易被拿捏了把柄?”
见大家都不明白,她又叹了口气:“你们应该是不知道,软骨散单独服用,只会让人浑身提不起力气,并不算什么大毒药。但是,一旦吃下软骨散的人再服用销魂散,就会产生比鸩酒还要厉害的毒,顷刻毙命。”
“当真?”韩彤惊得跳起。
裴谢堂笑道:“我的医女已经在等候了,不信的话,请她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宣祁蒙来。”
朱信之吩咐。
祁蒙早就被篮子请了来,就在门外等着,听宣入内,先吩咐韩思军将手腕伸出来,诊断了一会儿,便说:“还好,韩小姐只服用了软骨散,销魂散还没来得及吃下。”
“那应该是第二招了。”裴谢堂揣测:“那人原本的计划一定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想让韩思军吃下软骨散,然后指证我,在指证我的过程中,先坐实软骨散是我下的。然后,他会想办法将销魂散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在这个过程中,韩小姐突然暴毙,药又是从我这里搜出来的,就能坐实了我的杀人罪,一旦我获罪,王爷,你就不清白啦。”
“原来如此!”韩思军脸色煞白。
见到大家都看她,她后知后觉的说:“当时我坐在那儿,等候王妃比试完成指证王妃时,曾经有个人给我端水。我……我当时并不是很渴,所以没喝。”
“那就对啦。”祁蒙点头:“销魂散是迷幻药,医者都是用在处理外伤的过程中,用来给病人做麻药的。同软骨散一样,单独服用销魂散并不能致命。两者结合有剧毒,但这个起作用的过程并非一下就发生,最起码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奇效。那会儿要是就有人给你端水的话,时间是完全对得上的。”
好在当时没喝那碗水!
“水中一定是有销魂散。”裴谢堂凌厉的笑:“端水的人没强迫你喝下去?”
“强迫了。”韩思军脸色越来越白:“我本来也是要喝的,但没想到王妃来得那样快。”
看来,今天能逃过一劫,实属侥幸!
朱信之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王妃,若王妃真的杀人获罪,他作为武举的监考官,会引起多大的争议?
韩思军昨天才在擂台上有不俗的表现,又是洛阳韩家的人,旁人不免说三道四,说他朱信之是为了自己的王妃能够拿下冠军,不免用了一些卑劣的手段。一旦这些话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他朱信之就算浑身是嘴都不见得能说得清。之后,按照父皇的风格,他跟武举考试挂边,为了避嫌,哪怕父皇相信他的为人,都会让他暂时不要再管武举考试的事情。
这些人的目标不是谢成阴,而是他,而是这个武举考试的监考官。
不,不止!
他如今是西北寒铜军名义上的统帅,这一次的武举考试,他还肩负着另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寒铜军中选择新晋将领。
如果监考官的位置丢了,武举考试的优胜者由旁人选出,旁人就有权利塞人进寒铜军。
这些人的目标除了他之外,还是远在西北的寒铜军!
好险!
今日要不是谢成阴机智,没有中计,恐怕现在就不能在这里好好说话了。
裴谢堂拉了他一把:“走吧,王爷,咱们该回家了。”
瞧着他的脸色,她就知道两人还有无数的话要说,当着韩家兄妹,这些话都不合适。
裴谢堂回头对韩思军道:“你们还是尽快离开京城吧,回去的路上千万小心,可别让你的妹妹单独一个人,饮食要仔细,不是自己的东西,经了旁人的手就千万不要再进嘴巴里。”
“你担心有人杀人灭口?”朱信之问。
裴谢堂很老实:“虽说未必,但有些人天生狠辣,总担心韩思军瞧见了他的面容,想杀她灭口而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言尽于此,两人双双告辞。
韩家兄妹越想越觉得这京城的水就好比泥潭一样深,而且一点都看不透,连夜就离开了京城,一路小心谨慎的回了洛阳,直到踏进洛阳韩家的家门才松懈下来,那是后话。
朱信之和裴谢堂回到淮安王府,关上书房的门,朱信之第一句话就问:“你觉得是谁?”
“王爷觉得是谁?”裴谢堂挑眉。
朱信之拉过她的手,在她掌中快速的写了一个字:陈。
裴谢堂哑然失笑。
朱信之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你笑什么?”朱信之一愣。
裴谢堂道:“王爷,你觉得是陈家,可你仔细的想想,打到了我,陈家能得到什么?眼下他们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王爷怀疑,他们是傻子吗?这事儿,十之八九不是陈家做的。陈昭一辈子老谋深算,今日这计划却漏洞百出,一看就不是他的手。”
想想先前孟家的事情,连如此深厚的孟家,在陈家人眼里也不过是棋子,掩藏多年,三十年才被人击倒,陈家会想出这种拙劣的玩意,伤不到一点根本吗?
最重要的,陈家人手里,眼下并没有能够替代的王牌。
裴谢堂昨儿已经仔细的看过了今天的名录,晚上的时候就传信给了贺满袖,让鬼养阁的人去打探消息,结果传回来的信儿说,这些人里都没有陈家安插的人,个个都是身世背景十分清白的,唯一在家世背景上能跟裴谢堂抗衡是,也就是韩思军一个。
然而,韩思军手下败将,根本成不了气候。
在裴谢堂看来,陈家已经放弃了这一次的武举考试。那么,就剩下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