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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朱信之白了她一眼:“这府门从前被人放火烧过,黑黢黢的,我看着不好看,让人重新修葺之后,新的府门看着有点生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才提了两句对联。这样一看,你不觉得顺眼了很多?”
原来的府门被人放火烧过?
裴谢堂凝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许是知道她不了解,朱信之在一旁淡淡的开口:“如今这样修后,是看不出来被火烧过。就在泰安郡主人头落地那天,百姓没吃到她的肉,愤怒的冲到泰安王府一阵打砸后放了一把火,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半条街都要被牵连。你看那边,还留着黑色的烧痕。”
“是王爷发现的?”裴谢堂蓦地觉得心头难受起来。
那时候她被冤枉,她知道有很多人恨着她,却不知道原来他们还这般疯狂报复过她。
朱信之低声说:“嗯。”
没有过多的话解释,他好像就是在回答旁人“吃没吃饭”这样简单的问题,有种说不出的坦然。
两人携手走进泰安王府,原本进了府门后,便是大开大合的庭院,什么摆设都没有,只因她常年喜欢在院中练武,又喜欢在前院设宴,嫌弃那些摆件碍手碍脚,就叫人都搬走了。如今进了泰安王府,仍旧和从前并无二致。
从前院进了后院,变化仍旧不大,只是一些细节上因外人不知道她的品味,难免不如人意,但已是难得的还原。
裴谢堂时不时的觑着朱信之,心中不无感叹。
这个人啊,他就好像是世间一道清风,任由来来去去,始终不改原来的自己。
泰安郡主落魄时,他在旁边冷眼旁观,宣庆帝让他端来毒酒,他问心无愧,因而便来,不解释,不言语,不嘘寒问暖也不落井下石;
泰安郡主平冤昭雪,他受命督造泰安王府,仍旧是坦坦荡荡,不伪装,不讨好,处处都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如此一来,裴谢堂反而越发看不懂朱信之了。他到底是怀疑了,还是没怀疑?这人未免藏得太深。她想问很多细节,却不敢开口,因摸不到朱信之的虚实,一开口反而暴露了自己。随着朱信之走遍了泰安王府,一路压抑,到了后来,瞧见旧日景物,反而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一个字都不想再开口问。能光明真大的走在这座府邸的岁月真的不多,她想珍惜。
两人从前门进,来来去去,朱信之反复查看修葺得不如意的地方,嘱咐裴谢堂不要乱跑后就各自忙碌。
裴谢堂乐得在府中四处查看,瞧见很多被破坏掉的地方都一一修好,不由跟着心情大好。走过前院,走进后园,就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来。
走进书房,她停住了脚步。
朱信之还在外面,不曾进来,她在这儿不会有人看见。
裴谢堂缓缓踱步到书房内,见倒地的柜子都放了回来,坏掉的重新做了,却有一只还是原来的模样。她不由一喜,快步上前拉开了柜子抽屉。
拉开抽屉后,里面还有一个暗格,她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将昨天写好的那封信放入了暗格之中,将格子还原后混若无事的在书房四处乱转。
“走了。”不多时,朱信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裴谢堂应了一声,含笑出门。
“你自己一个人倒玩的开心。”朱信之牵着她的手,见她红光满面,不由轻声说:“你不是胆子最小,最怕黑吗?”
“我什么时候怕过?”裴谢堂不解。
行军打仗,在外的时候多着呢,哪能怕黑胆子小?
朱信之幽幽的看着她:“前天我回来晚了,你在房间里不睡觉,我问你为什么不灭了烛火,你说,你怕黑,一个人睡不着。”
“那是骗你的。”裴谢堂嘿了一声,挥了挥手:“我只是睡不着。”
朱信之盯着她的目光更深。
裴谢堂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看,很无辜的点头:“对,王爷,我确实怕黑。”
“……”
从泰安王府出来后,朱信之并不急着回府,他是王爷,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做,不过今日,他不回去,也没让裴谢堂急着回去,而是说:“母妃近来身体不好,我要去刑部办事,你若无事不如进宫去陪陪她。你爱热闹,明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咱们都要去,你不了解皇后娘娘的喜好,不如去请示母妃,问问她的意思再准备。”
“明日生辰,今天才准备来不及吧?”裴谢堂不解。
朱信之白了她一眼:“来得及,好歹我还有封地,不是个一贫如洗的王爷。”
裴谢堂想想也是,别的不说,他那小宝库里随便拿几样都是送得出手的,去问问母妃的意思,不过是他找的一个理由罢了。
大约,是曲贵妃想儿子了。
裴谢堂叹了口气,东陆皇族就是这点不好,不到日子,皇子都不能随便入宫,曲贵妃再是想念儿子也不能时时召唤。反而是她这个儿媳妇得了便宜,因是女眷,入后宫并无太多禁忌,大多数时候都是想去的时候通报宣庆帝就能入宫。
如今曲贵妃想儿子又见不到,只能召唤她这个儿媳妇前去陪着解闷,也是可怜啊可怜!
因心中很是同情曲贵妃,裴谢堂答应得也很是爽快。
到了宫门口,朱信之目送她入内,临走前整理了一番她的衣衫:“去吧,晚点,我会来接你回家。想吃什么,我让孤鹜去备着。”
“你。”裴谢堂立即笑起来。
她在宫里吃不饱饭,朱信之都记着呢。
曲贵妃的婢女前来接她,闻言笑道:“王爷疼爱王妃,总是时时记得王妃,真是王妃的福气。哎,想不到咱们王爷从前是多清贵的一个人,如今也会理这些烦情俗爱,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奇妙。”
“是啊。”裴谢堂跟着也笑。
从前他清贵的苦头,她是吃得最多的那个人!
婢女见她笑,还以为她高兴,便捡着她爱听的说了几句:“京城里爱慕王爷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一个顶一个的清秀,可咱们王爷对那些姑娘从来都正眼看一眼。单单就王妃一人,王爷才认识没多久,就入宫对陛下和娘娘说,他要娶王妃。当时,陛下和王妃都惊呆了,还以为自己是听错啦,再三追着王爷确认呢。”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裴谢堂转着眼珠笑起来:“京城里的那些姑娘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得哭死。咱们王爷不爱标致端庄的,就爱我这种调皮捣蛋的。”
“王妃是怎么做到的?”这么一说,婢女还真来了好奇心。
裴谢堂勾勾手指:“我脸皮够黑呀。”
婢女一愣,挨着她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裴谢堂咯咯笑着说:“我跟你说,我第一次见到咱们王爷的时候,他对我也很不耐烦的。可是我才不管呢,抓着他的马车就是不下去,一来二去,他就只能认了我这个人。”
“……”还能这样的?
婢女惊得下巴都掉了,半晌,才低声笑道:“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物降一物?”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庆林宫外。
曲贵妃今日穿了一身月白宫装,娥眉凝娇,粉黛生辉,令人移不开眼睛。朱信之的好五官泰半是遗传自她,母子两都喜好这种浅色的衣衫,气质端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看了一眼,裴谢堂便知道为何曲贵妃素来淡淡的,却是六宫之中最得宠的那一个。
她正在宫里浇那几株宣庆帝新赐给她的栀子花,见两人说笑进来,好奇的笑着问:“聊什么那么开心?”
“说王爷呢。”婢女福了福身,接过她手中的花洒。
曲贵妃便挽着裴谢堂笑盈盈的进了殿中,一边走一边问:“信之怎么了,他又惹你生气啦?”
“没有。”裴谢堂哄人开心是一把好手,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笑道:“我不惹他生气就算好的,他那个人啊,什么都让着我,我哪里能生得起气来。母妃不用为我们担心。对啦,母妃,我入宫时,王爷跟我说,明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母妃在宫中多年,人又聪慧,一定能帮我拿个主意,你说我送什么才能让皇后娘娘开怀,又不争抢了太子妃的风头呢?”
“送个如意吧。”曲贵妃被她哄得心情大好,还真给她出了个主意:“皇后娘娘不喜欢铺张浪费,玉器贵重又不张扬,她一向喜欢。”
“好。”裴谢堂应了,又问:“那母妃喜欢什么?”
“我啊,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曲贵妃摇摇头:“真要送我,就送个有生命的吧。”
“活的?”裴谢堂不明白。
曲贵妃将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们也成婚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让母妃听到好消息?今日你来得巧,御医院的院判祁黔刚好当差,一会儿要过来请平安脉,正好让他帮你也看看。”
“不。”裴谢堂下意识的摇头。
曲贵妃一愣,蓦地握紧了她的手:“成阴,你,你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