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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听着声音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回首一看,一个身着绛紫色薄外衫的女子站在矮假山旁边,一脸的好奇。
扶风仔细看着这个女子,银盘脸,隐隐两个梨涡,微侧着头,有些疑惑的样子。只觉得十分面熟,当下愣在那里。
那女子看了扶风半晌,声音有些激动,叫了起来:“菜花妹妹!扶风,扶风,是我,我是春桃,香榧!”
扶风惊得站了起来。
香榧早一个箭步跨了过来,一双手紧紧的就抓住了扶风的手,一脸的激动。扶风看着香榧,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微微露出的小虎牙,是印象中的香榧没错。当下眼泪夺眶而出,扶风一向当香榧是被卖到勾栏,哪里会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一时心情
激动,双唇阖阖,半晌说不出话。
香榧二人相顾无言,流了半晌的泪。秋桐看着就有些着急,只得提醒:“姑娘,小心溶了妆,稍后不好交代。”
香榧又才笑了劝道:“好不容易见了,怎的还都哭起来了。”
扶风由着香榧给拭了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问问香榧遇到了什么,为何又出现在这里,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话:“你可还好?”
香榧一遍给扶风拭了泪,一边却控不住的淌着汹涌的泪水,哽咽着道:“好,我好得很,苏苏可还好?水英姐姐好不好?”
扶风倒了半晌,方才一一对应了名字,道:“悦铎和玲珑都很好,日日里叫着名字,倒把原来的名字都忘差不多了。”
香榧就苦笑,道:“忘了也好,想起也是苦处。”
扶风方才在鲁夫人屋里听过提起的香姑娘,想必就是香榧了,一时心疼,道:“如今你是什么情况?”
香榧笑了起来,脸上梨涡就挂了出来,道:“我还好,虽说未曾给了名分,姓黄的贪我颜色,到底夫人还顾忌三分,未曾有什么刁难。”
扶风听完又流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拉着香榧的手,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美目盯着,听香榧细说起离了大院的遭遇。
二人说了半晌的话,见扶风丫头的脸色越发焦灼,方才道:“如此见了,到底聊以安慰,你且回去吧,单独时间太长怕生了事故。”
扶风拉着香榧的手不放,秋桐急了,道:“姑娘,我们已经离开了半个多时辰了,如若太太找不着,怕是要怪罪。”
香榧也推了扶风的手,温声道:“去吧,好好儿的。”
扶风无法,一步一回头的踏上了石板小径。香榧远远看着扶风离了眼睛,才捂住嘴巴转身离开了。
秋桐一边检查扶风衣饰,一边掏了随身的胭脂给扶风补了些许,又草草抹了些薄粉盖住脸上干涸的泪痕,方才顺着石板小径绕过了竹林。
果然紫薇花林旁边的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一两个身着布衣的丫头在收拾桌椅。秋桐心里担忧,扶着扶风快步的往垂花门走去。
凌太太等人正在厅里和鲁夫人说话,未风乖巧的坐在一旁,见扶风进来,凌太太有些嗔怨,道:“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半晌不见人影,你四姐姐寻了一圈也没见着你。”
鲁夫人笑道:“定是我这园子太美的缘故,生生勾住了我们的小娇娘。”
扶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抿了嘴微微的笑。
凌太太便凑趣儿,道:“夫人这园子是真不错,看着收拾得清幽雅静,倒是比我那粗鲁的园子强上许多。”
实际上凌家花园也是名匠设计修葺的,自有一番意蕴,哪里就如凌太太口中一般粗鄙了。只是为了吹捧鲁夫人,这凌太太也是下了血本的贬低自己家。
鲁夫人果然很是受用,当下就笑道:“如此,便留了两位姑娘陪我两天可好?我带姐妹两个好好儿游玩两天”
凌太太心里一咯噔,这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想要给黄知府讨这俩丫头?未免也太心大了,这俩丫头可是绝色,别说整个扬州府,就是整个大周朝,也是出得色的。只是这事儿哪里容得凌太太搪塞的,这知府四品大元,自己凌家一个小小商户,能攀上已经是莫大荣幸。只是那凌太太知晓救了未风的又可能是侯爷,心早就大了去,哪
里就舍得如此白送给了黄知府。更别提那得来的消息道是这黄知府就要离任,一旦离任,哪里还有便宜可占,白白浪费了一大笔银子。当下凌太太的脸色就有些难堪,鲁夫人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凌太太的意思,心里鄙夷,这商户,就是没见识。当下却笑着道:“放心吧,你这是怕我吃两位姑娘不成?只住
两日,我保证全须全尾的还你!”
听了鲁夫人的话,凌太太心里一松,脸色就缓了过来,忙赔笑道:“夫人哪里话,能陪着夫人,是这俩丫头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怕扰夫人,倒是我的罪过。”
鲁夫人便道:“有这俩绝色的姑娘陪着我,吃饭都能多吃上两碗,哪里就扰到我了,两位姑娘都是乖巧文静的,性子我也喜欢,如此,便多谢凌太太了。”
凌太太忙道:“哪里话,哪里的话!”鲁夫人达到了目的,当下的应酬便添了些许敷衍,即将要到晚膳时,众夫人太太便陆续有人告辞,鲁夫人便挨个挽留,只是这做客到底少有用晚膳的,又都是有颜色的太
太夫人,哪里就真舍了脸留饭了,纷纷道了辞。
只余凌太太最后交代了扶风二人要听话,莫要扰了鲁夫人清静之类的话,又道稍后回去会给两个再送一个贴身丫头来,不能全麻烦了鲁夫人之类,方才离了去。
扶风和未风脸上都带了喜色,未风是因为在知府府里住着,出去不免就提高了些许身价。扶风却想着,如此便可再和香榧想法子见上一面。
鲁夫人看到,心里就稍带了一丝鄙夷,到底是商家富户养出来的,贪恋这权贵人家。
晚膳过后,凌府便送来了两个丫头,扶风的木棉和未风的秋红。木棉一见到扶风,脸上就带着担忧,低声道:“奴婢接了消息,吓了大跳,只唯恐是出了什么事。”
扶风就笑:“我看你是盼着我出什么事,好离了我去,省了人天天欺负你。”
木棉瞪了一眼不正经的扶风,方才转了头问秋桐,“怎么回事”
秋桐也是一脸的担忧,道:“鲁夫人突然提出让姑娘们留下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当下两个丫头合计了半晌,仍不得要领,只忧心忡忡的服侍扶风洗漱歇息了。第二日,鲁夫人果然就带了扶风未风二人逛了一圈园子,知府花园里也挖了小口池塘,看着比凌府要小些,半边池塘种了莲花,如今已经基本结上莲蓬,有那熟得厉害的
,都可以摘了。
半边荷塘却是干净透亮的,养着许多锦鲤,荷塘上又建了一个望厅,坐在栏杆下微风习习,非常爽快。
扶风搞不清楚鲁夫人的意图,一时也找不着机会去寻香榧,就有些心焦。第三天早上,扶风一早去服侍鲁夫人洗脸化妆,鲁夫人很喜欢扶风的手法,普普通通的常用的脂粉螺黛,扶风便能在脸上变化出不同的效果来,昨儿晚上黄知府竟然还破
天荒的留了宿,这是至那妖精香榧入了后院后的第一遭。
鲁夫人早起时脸上春色荡漾,扶风轻轻装饰后,看着就有了熟艳之美,不同于之前的扮嫩矫作,别有一番风骨,鲁夫人很满意。
今日扶风又帮着鲁夫人挑了一件满绣芙蓉百蝶穿花的齐胸襦裙,看起来雍容华贵,鲁夫人满意的在铜镜前转了两圈,脸上的笑容越发诚挚。
“六娘,你今儿想去哪儿玩?”
扶风甜笑道:“也不拘哪里,夫人若是倦了,我自己园子里逛逛便是。”
鲁夫人此时打扮正鲜亮,哪里就愿意一个人待在屋里了,拉了扶风的手就道:“走,我带你喂鱼去。”扶风笑着站了起来,两人正要出门,恰遇前来的未风,未风盯着扶风与鲁夫人携着的双手,神色莫名,不知道扶风什么时候和鲁夫人如此亲热了,竟仿佛是孤立了她一个
人似的。未风眼睛飞快的抬了起来,脸上带着羞涩的笑,道:“见过夫人!”鲁夫人此时方想起还有另外一位凌姑娘在这儿,脸上就有些不自然,笑道:“正叫人去唤你呢,我们正要
去望莲厦喂鱼,如此倒不必费劲去唤你了,一道走罢。”
未风哪里看不出鲁夫人的不自然,只是装作不知,笑道:“妹妹竟是起得这般早,来与夫人请安也不叫我一声,反惹了夫人笑话。”
鲁夫人笑呵呵的道:“你们姐妹不必拘礼,我是喜爱你们年轻,与你们一道都觉自己小了好几岁,快别如此客气了。”
扶风不接腔,脸上温温柔柔的带着微笑。未风见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有些气馁,倒也换了话题,奉承着鲁夫人的衣裳首饰,二人也渐渐热络起来。
一行三人簇拥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往园子里走去,一路指了各种盛开的花卉各自比着优劣喜好,倒是正正经经的逛起园子来。
到了望莲厦,有那丫头将米粒递给了三人,扶风抓起一小把米对着鱼群一洒,群鱼争抢着,水面顿时沸腾起来,看着非常热闹。
鲁夫人就笑,“蠢死的,争抢个什么,多的是。”话毕撒了一大把米下去。
未风也跟着笑,“可不就是,你看这一个个抢的,劲儿再大些怕是要头破血流。”
扶风看着鱼群,不由得一阵恍惚,如今自己做这喂鱼的,方觉得鱼的争抢愚蠢。如若自己是鱼,为了生存又待如何?喂了一阵鱼,鲁夫人便觉得无聊了,恰有那婆子前来报,说是前儿生辰有些贺礼下人有些拿不准如何归置,要请了鲁夫人去拿主意。鲁夫人便对扶风二人道:“你们姐妹先
玩着,园子里也可随便逛,有什么需要可遣了丫头去寻我或是娇杏都成。”
扶风二人忙道了谢,送了鲁夫人离开。
鲁夫人一走,望厦便安静了下来,扶风向来与未风不怎么说话,扶风见不惯未风娇滴滴未语先泣的模样,未风也瞧不上扶风一副出尘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
二人相顾无言,末了,未风开了口,“六妹妹,我看那边有莲蓬结了子,想去摘上一朵,你可要一起?”
扶风便轻轻弯了嘴角,道:“姐姐只管去,我喜欢在这儿看鱼。”
未风便道:“如此,你便在这多坐些时候。”
扶风点了点头,未风便率着丫头离开了。扶风独自带着木棉和秋桐在望厦栏杆边坐了,扶风正想着如何能寻个法子去寻了香榧才好,只是不知道她住哪个院子,这后院房屋众多,又不敢轻易问了人。那未风与香
榧关系又不亲近,扶风也不敢对着未风透露了香榧的事,只想着稍后再顺着园子多转两圈看能不能碰上了。
未风转下了望厦,到了荷塘边,看着满池的莲蓬发呆,秋红便道:“姑娘,我去给您摘上两朵?”
未风道:“不必,我们走吧。”
秋红有些奇怪,到底也没有多问,只跟着未风提了脚步,却是往前厅鲁夫人所去的方向走去。
扶风看着未风的身影消失,立马站了起来,想下了望厦去园子里转悠,就感觉到有人扯了自己的衣裳。
扶风回头,就听见秋桐的声音,“姑娘,您看右边那个假山旁边,是不是昨儿那位姑娘?”
扶风忙顺着秋桐说的方向看去,那矮假山旁站着的可不就是香榧,正笑着对自己微微的招了手。
扶风心里大喜,忙拉起秋桐木棉就往望厦楼梯处跑。木棉急的喊道:“姑娘小心,人又不会跑,急个甚,小心摔了!”扶风哪里管得了木棉的絮叨,急急忙忙下了望厦就三步两步的往矮假山处跑去。香榧也迎了过来,嘴里道:“我听丫头们说起夫人留了凌家两位姑娘,心里就想着能在园子
里碰个运气,终于见着你了。”
扶风傻傻的笑。
香榧拉了扶风避到了假山后,一脸担忧,道:“夫人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把你们留给那姓黄的糟蹋?”
秋桐听着香榧的话就有些不喜,好好儿一个姑娘,听这些个腌臜。香榧见扶风一脸的愕然,回过神来,心想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忙又道:“应该不是,夫人心性妒窄,虽说未曾狠苛待了我,也必不会主动给老爷寻这个。倒是我想叉了。
”扶风也微微蹙了一蹙好看的眉头,疑惑的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意图,说是带我们看园子,竟是正正经经的逛起园子来,若不是这会儿前面有婆子来寻她去,你我还不见得
能见上面。”
香榧听了,微微侧了头,仔细的想了想最近几日黄老爷的举动和话语,心里得出一个结论,猛的抬起头,抓了扶风的手,“妹妹,侯爷要来!”
扶风大惊,道:“你如何知道?”
香榧却喃喃的道:“怪不得留了你俩在这住下,还成日里在园子里逛,怕是想要和那侯爷撞上。”
扶风心里咚咚的跳,这侯爷就是那买主了不成?还是不要钱的白贴上去的,可笑的是自己可能只是一个礼物,会说话的礼物,不能有自己主意的礼物。
香榧独自说完了话,又自顾自的说:“妹妹,我听说那侯爷年纪还轻,若是遇上了,能攀上就攀上吧。”扶风听着香榧的话,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可怜的香榧,听说那黄知府都是半百的老头子了,香榧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成日里伺候这么个人,所以才会劝扶风这侯爷是个
年轻的,要努力攀上才是。
扶风有些木然的看着香榧希冀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香榧又细细说了些自己听来的消息,木棉和秋桐站了出去,四下里张望着。此时的未风已经寻到了鲁夫人,这鲁夫人借由着婆子寻她的理由出了后园,是因为受了昨儿晚上黄知府的指示,留着两个丫头在望厦。岂料自己前脚刚刚走,后脚这个未
风就跟了上来。
心里大怒,这个未风,未免太不懂事,脸上脸色就有些不好。还未说话就听见了未风的声音。
“夫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未风样子娇怯,仿佛被鲁夫人的脸色吓到了,看着可怜兮兮。
鲁夫人又气又怒,还不好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方才勉强笑道:“四娘怎么上这儿来了?你六妹妹呢?”
未风羞涩的道:“我想着夫人怕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六妹妹爱喂鱼,还在望厦那儿呢。”
鲁夫人听了未风的话,心里方才松了一半的气,好歹还有一个在,还是颜色好的。方才又道:“你只管去顽吧,我忙会子就过去。”
未风正一心和鲁夫人套着近乎,哪里就肯离去了,嘴里道:“我等着夫人就是。”
娇杏心里鄙夷,这凌家四娘真是没眼色,没见鲁夫人想撵她吗?当下就开了口:“凌姑娘,我们夫人点的礼物怕是涉及扬州府的来往客人名单,不便外人看的。”
鲁夫人听着娇杏开了口,心里很是赞赏,不亏是自己疼的丫头,知道怎么说话。
未风此时脸色轰的一声,红了个熟透,方才知道鲁夫人的意思,一时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道:“如此,我便去后园子里玩了,不打扰夫人。”
到底仍是礼数周全的行了礼,有些狼狈的退了下去。
娇杏见未风没了身影,方才对鲁夫人道:“凌家六娘看着比四娘好多了,至少不上赶着,也长得好看许多,只是这四娘成天一幅谁欺负了的模样,看着就憋气。”
鲁夫人深以为然。
此时的花园子里,黄知府却躬身带着严箴往后园子里来,嘴里恭恭敬敬的道:“劳侯爷惦记,不甚荣幸,下官刀伤已愈,谢侯爷关心。”
严箴只轻轻鼻子“嗯”了一声。
黄知府又道:“侯爷请,下官在园子里摆了茶座,今日里太阳不大,风也凉快,侯爷赏脸坐坐。”
一边弯腰带着严箴上了小路,眼看就要到了望莲厦,假山的旁边却直愣愣站了一个丫头。
木棉闪了身回去,低声道:“姑娘,来人了!”
香榧一惊,看了扶风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扶风心里慌得如乱麻一般,糊糊涂涂的随着香榧转出了假山。
秋桐看到外男,方才又听了香榧的话,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两人的身份,忙不迭的跪下身去。
香榧却领着扶风从假山旁站了出来,屈膝给黄知府行礼,娇滴滴的道:“妾见过老爷!”
扶风低着头,随着香榧曲了膝,感觉前面站了许多人,为首两个人看着衣裳鞋袜是个有身份的,只是一时间却脑子乱哄哄的,说不出话来。
那严箴看着香榧二人,又听了香榧的话,还道是黄知府的妾室,正欲偏过头去,却发现了半低着头的扶风,心里莫名一痛,这丫头,竟也是黄知府的妾室?黄知府看着目不转睛盯着扶风的严箴,心里大喜,道:成了!又转头仔细看了一眼扶风,差点就失了态,这丫头竟如此绝色,鼻子小而尖,一张樱桃唇如花瓣一般鲜艳欲
滴,身上微微透露的曲线,看得黄知府使劲吞了一口口水。暗道,如此尤物,虽说年纪上小了些,看着更是鲜嫩可口。早的时候竟没有发现,便宜了永嘉候了。
严箴此时心里冷得如冰块一般,只道自己男女情薄,好不容易见了一个看得上眼的,竟是这半老头子的妾室。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嘴里就鄙夷的道:“黄大人好福气,如此娇滴滴的小娘子,倒是配的上黄知府的神勇了。”扶风听着声音熟悉,微微抬了抬头,脑子就轰的一声,差点站不稳,是他!棋馆里见过的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