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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静璇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未给萧远丝毫的好脸色。萧远也懒得搭理,于是两人从起床开始,便一人拉着一张脸,半句话都未与对方说一句。
直到萧远临走前,他回头冷声同叶静璇道:“一个时辰以后进宫,不要磨磨蹭蹭。”
叶静璇也未看他,低头摆弄着袖口,淡声道:“臣妾知晓了。”
萧远看去,只见叶静璇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眼里满是漫不经心,双眼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红肿,萧远眯起眼睛,冷哼一声,长袖向后一甩,而后扬长而去。
叶静璇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听脚步声越走越远,她才偏头看向外面,天气有些灰蒙蒙的,太阳藏在厚厚的云朵里,只有几束光线从云朵的缝隙中钻出,照射在大地上。
叶静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眼前摆着的各式胭脂水粉,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她更想像平日里那般不施粉黛,可进宫便定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人,难免会有看萧远不顺眼的人挑刺,届时又是一堆麻烦事。
流云仔细的帮着她梳妆,末了拿起叶静璇总是带在头上的那支凤栖息枝的白玉簪子,刚想插在发间,只听叶静璇道:“等下,今日不戴这个了。”
说罢,便随手在盒中拿起一个流苏步摇,那步摇上串着细密的银珠,上面镶着一块朱红的宝石,比起那白玉簪,这个却显得俗气暗淡。
“宫里规矩多的很,那白玉簪上雕的是凤栖息枝,宫中有资格穿戴凤饰的便只有皇后和几位皇贵妃,在府中还好,去了太子府谨慎些总不是坏事。”叶静璇淡道。
流云恍然,拿起步摇缓缓插进了叶静璇的头发里。
叶静璇本想穿着一身白衣前去,可萧远常穿白衣,夫妻二人若一起穿白衣前去,知道的以为他们去参加婚宴,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们去参加葬礼。
叶静璇思来想去,最终挑了一件水粉色的裙衫,一切收拾妥当,她便开门向外走去。
萧远站在王府门口等着叶静璇,他一身白衣绸缎,腰间束着白绫长穗,上面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双上挑的凤眼里冰冷又深不见底,身材挺秀高颀长,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他目中冰冷的看着一旁池塘里游得欢快的鱼儿,有脚步声传来,他抬眼,叫叶静璇踏着轻盈的步子走来,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
萧远有些出神的看着缓步走来的女子,他这一生见过太多女子,叶静璇绝不算是最美的那一个,可萧远抬眼看去,只见一张芙蓉面,她并没有美到倾国倾城,却让常年行走于冰天雪地的他仿佛看见春暖花开时一滴晶莹的水珠滚下花骨朵。
“王爷,此时可要出发?”叶静璇看着萧远,问道。
萧远回过神来,末了点了点头,转头向外走去。
二人上了马车,叶静璇看着窗外,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一片死寂。
良久,萧远开口冷声道:“到了太子府,不管遇到什么,都跟在我的身后。”
叶静璇听罢一愣,抬头看了看充满冷意的眉眼,末了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一路缓缓的走着,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架着马车的车夫隔着帘子恭敬道:“王爷,已快到了。”
萧远没有说话,只是沉下眉眼,周身更加冷了一些,浑身都散发着冷意与警惕。
直到下了马车,叶静璇抬眼一看,只见太子府的摆设与建造,皆与太子在皇宫居住的东宫一般庄严华丽,金顶、红门,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这太子之位,曾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引得兄弟残杀,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人坐拥。
叶静璇跟在萧远身后,有婢女在前引路,太子大婚,乃是举国同庆的一件大事,各个异性亲王皆从封地赶来,群臣来贺,宿文帝摆宴,游廊里挂满红绸。
有各个大臣见萧远走来,连忙过来行礼寒暄,叶静璇第一次见平常一脸冰冷不善言辞的萧远如此彬彬有礼,字字珠玑。
叶静璇一直微笑的站在萧远身后,猛觉得有一个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由一僵。她回头,却是叶承站在身后真在和同僚恭敬寒暄,却不时看向她,冰冷的目中夹杂着审视。
按理,婚礼的前一天,叶静璇该回娘家同叶诗岚准备,说些姐妹闺中的密话,可她同叶诗岚从小关系就极差,加上叶承完全没有叫叶静璇回去的打算,叶静璇也就没有理会这个习俗,乐的轻松。
她回避着叶承的目光,乖巧的站在萧远身后不发声,看着萧远同一个又一个朝中大臣寒暄。
太子大婚,需先在皇宫中,对皇上,皇后和各个皇贵妃行三跪九叩之礼,再有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
这过程极其麻烦,直到午时,太子才迎着新娘缓缓接近,奏乐之声渐近,叶静璇站在萧远身后,远远的便见长长的队伍,身着大红衣衫逐渐接近。
爆竹应声而响,叶静璇紧紧的捂住耳朵,接二连三的爆竹声几乎将这偌大的太子府上空都密密填满,叶静璇嗅到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道,下意识的皱起眉毛。
她抬眼看,只见一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高高的坐在马上,长相阴柔,凤眼高高的挑起,却不似萧远那般阳刚,一身红衣竟平添一股妩媚来。
萧灏眸子一转,便见到了正站在府门口迎亲的萧远与叶静璇,原本充满喜色的眉眼瞬间变得冰冷,目光如炬,竟分毫不掩饰自己厌恶。
萧远亦是冷着一张脸看了回去,目光深沉,无数情绪在眼底暗潮汹涌,杀气毫不掩饰。
接着二人便是拜了天地,又是一道道繁琐的礼仪,祭天,折枝,接受群臣朝拜,叶静璇站在一旁,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硬是站了一天,竟是觉得比她自己成亲还要累。
直到接近傍晚,宾客落座,叶静璇才得空休息了一会儿。萧远竟也像是不知道累一样,一会儿去这里一会去那里的与各个朝臣说些什么。
末了,叶静璇直接坐在了椅子,说什么也不起来了,她朝萧远摆了摆手道:“你先忙,我得歇一下,一会儿我去找你。”
萧远听罢,站在她面前,紧紧皱着眉,无奈的板着一张脸看她。
众人也都被累的够呛,一个个缓缓落了座,各自和认识的同僚聊着天,叶静璇和萧远坐在离太子不远的贵席,不一会儿,太子便出现,一脸喜色的坐在高台之上。
还未等叶静璇吃上一口饭,突然只见一枚明亮的火球划过天际,叶静璇只手撑着下巴,心中还在想,太子大婚就是不一样,还有烟花来应景。
她转过头,刚想和萧远说话,她的目光刚刚触及他好看的眉目,却看到萧远的脸色瞬间大变,起身大喊:“六卫率!护驾!”
叶静璇还未反应,却见他说话间,一群黑衣人从花园里跳了出来,挥剑直朝高坐上的萧灏和一旁的萧远刺去。
六卫率赶了过来,刀刃相接,一时间乱得不像样子,众人都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跑,生怕自己不明不白的成了刺客的刀下鬼。
不断有人倒下,直到有个侍卫被刺客砍了脖子,头滚到了一边,叶静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张脸吓得惨白,连叫喊都叫不出口,她吓得哆嗦,下意识的抓着萧远胸前的衣襟不松手。
萧远没有办法,只能揽着叶静璇的腰,同刺客争斗起来,刺客下手狠绝,每一招都要置萧远于死地,最后不得已,连暗卫都冲了出来。
刺客渐少,萧远因为身上有个包袱,也渐渐力不从心。他的脸上有不知是刺客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一边护着叶静璇,一边同刺客厮杀,渐渐的,他的招式越来越慢,所以,当身后的刺客朝他砍来时,萧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叶静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拼尽全力的将萧远推开,紧接着,那刺客的剑便直直刺入了她的身体。
叶静璇怔怔地看着血瞬间将粉色的绣裙染红,痛得眼前泛黑,没有由来的一阵眩晕,接着那刺客目中闪过狠厉,竟然又将剑生生的拔了出来!
她看着那刺客冰冷麻木的双眼,心中闪过了一万的念头,它们齐齐化为了乌有。
叶静璇无力的倒在地上,腥热的液体从嘴里不断流出,想要挣扎呼喊,却提不起半丝力气,就连睁着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萧远终于反应过来,满目慌乱,将那刺客一剑穿心。
“铮铮”,利剑落在地上,萧远抱着叶静璇的头,带着哭腔大喊:“御医!快传御医!”
看着萧远猩红的眼睛,叶静璇心里一阵感动。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告诉萧远自己没事,可是一张口,嘴里的血流得更快了。
张了几次嘴,虽然没有说出话,但叶静璇感觉身子不那么疼了,意识似乎也飘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见萧远时的情景,玉冠白袍,生得俊俏硬朗,从那时起,她就憧憬着嫁给这个男人的幸福。
可新婚之夜,他却毫无怜惜之情,她身为尚书女的高贵全部丧失在自己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的冰冷与厌恶中。
那一夜,她曾想到用死来捍卫自己生而为人的尊严;可她最终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他的俊朗,舍不得她的憧憬。
她以为只要自己用心付出就能换取他的回心,救赎她的婚姻;可天不遂愿,他对她的厌恶依旧如前。
他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的眼睛,可落到自己身上却又变得这般无情?
现在,这个冰冷的男人却如此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是在可怜自己吗?
“萧……萧远……”
她的思绪混乱,声音也浅得听不见。萧远捧着她的脸,手上都是血,语气再不似平常那般冰冷平淡,他哑着嗓子,急忙道:“静璇,你乖一点,不要说话,御医马上就来。”
叶静璇似乎越过地上的一具具尸体,看到了站在萧灏身边一同离开的叶承,他大抵是和萧灏一起去看叶诗岚了吧,连看一眼都吝啬于她,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那么冰冷,似乎忘了他还有一个名叫叶静璇的女儿。
模模糊糊中,叶静璇想了很多,刺客终于被杀尽,萧远将她抱到内殿,叶静璇面色痛苦,又咯出血来,萧远的白色长衫也被染成了红色。
叶静璇用力的拉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的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对你…有威胁的棋子,现在我快死了……你总该开心了。”
叶静璇散到一处的目光聚起了一些,贪恋的看着萧远,似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任凭萧远如何呼喊,叶静璇也没有再次睁开眼睛,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了凉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