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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常收到丽妃送来的那些消肿去痛的膏脂, 不解其意, 只得满头雾水地让人将东西收起来。
这段时间皇上对赏赐不断, 后宫中人上行下效,为讨皇上欢心, 也出了不少血。
单单妙常的生辰贺礼就装了三天的库房。
妙常靠在软塌上,身前放着的是两匹月罗锦。
这是北夷王子送来的贺礼。
这月罗锦是北夷人的特产, 专供皇室。
妙常将手指轻轻抚摸, 触手温凉,绣纹精致秀美,夜间行走, 月华加身时更是有诸多变化,分外飘逸。
北夷传说里月中仙的华裳便由月罗锦所制。
同时,这也是北夷皇族女眷重大场合的着装, 比如新婚和祭祀……
“仔细收起来吧。”
妙常轻叹,收敛住眼中所有复杂的情绪。
“主子,这料子多难得,为何不抓紧制两身衣裳?引得满宫羡慕?”说话的人是冬晴。
妙常阶品提升后, 她们的身份也水涨床高, 从了六品女官的份例。
妙常阖上双目,摆了摆手。
冬晴还欲再劝, 她旁边的秋芙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使了眼色叫她出去。
冬晴撇撇嘴巴, 跟着秋芙一同退下。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秋芙与冬晴一向交好, 好意开口询问。
冬晴左右看看, 见左右没人,开口答,“这位没爹没娘的,后又成了歌姬,在我们家那儿,这辈子都是下九流。”
冬晴本身是乡绅出生,只是当初执意进宫,家中父母拗不过,只好随了她的心愿。
秋芙惊骇,“英雄不论出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冬晴见秋芙神色,逞强过后也后悔起来,这话传出去一点,她就完了。
冬晴忙告饶,“好姐姐,这话你知我知,别让旁人知道。”
秋芙点点头,“传出去对我也没好处。”
若是常嫔得知,心气不顺,就算是不关她的事,也没她好果子吃。
秋芙暗下决心要与冬晴划清界限。
冬晴这种想法,早晚要出事。
比起姐妹情谊,还是独善其身为好。
“两位姐姐,何贵人身边的宫女求见。”外头的扫洒丫头此时前来通传。
冬晴神色一凛,“好,我去通传主子。”
妙常叫人把那宫女带了进来。
“求常嫔主子帮帮忙。”
宫女进门便行了大礼。
妙常好奇问道:“你家主子怎么了?”
“我家主子最近身子不爽,叫了太医前来,开了药方,药房缺了味雪参,奴只能斗胆来求求您了。”
雪参一味较为珍贵,一般都是各宫主子的私藏,就是妙常也没有多少。
何贵人进宫不久后遭斥,成了最末等的采女,艰难过活,恢复位分也是不久前的事情。
根本没有门路去寻那珍贵的雪参。
这宫女忠心耿耿,病急乱投医,求到了妙常的头上。
“既然何贵人急用,本嫔自然会给。”
宫女一听喜出望外,连连给妙常磕头。
“冬晴,去将库房的雪参取出些来,再拿些滋补点的东西去探探何贵人的病。”妙常淡淡说道。
“奴领命。”
有了雪参后,何贵人的病有了起色。
她亲自来向妙常表示感谢。
妙常看她苍白的脸色,不由劝告:“既然还未大好,何贵人何不好好养养?”
何贵人腼腆一笑,“不来不足以证明婢妾的感谢。”
今日的何贵人与上一次相见时有很大不同。
她头上只戴了跟素银簪子,身上锦缎也是前几年流行的花样,何贵人注意到妙常打量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开口,“上次那样子,让常嫔姐姐笑话了。”
妙常摇摇头,“谁都有难过的时候。”
何贵人感激一笑。
“以后日子就好了,皇上也复了你份位,有什么短缺的可以叫人来本嫔这里拿。”妙常安慰说道。
“本是来道谢,这样反倒显得婢妾是来打秋风的。”何贵人俏皮开口,“婢妾不叨扰常嫔姐姐了。”
说罢,她起身告辞。
接下来一段时日,妙常与何贵人的来往频繁了不少。
再说乾元宫中。
妥曜独自坐在乾元宫的书房内,地下跪着一身着玄衣的男子。
“怎么?还没有查出来吗?”妥曜开口问道。
男子斟酌语言,对接下来要说的话心中打鼓,“回皇上,有了些眉目。”
妥曜略一扬眉,“还不快说。”
男子咽咽口水,“北夷天子后妃众多,王子的母亲本是元后,是北夷第一部落的女儿,因后宫倾轧身亡,留下一子一女,继后害怕其元子的身份对自己所出的王子造成影响,又畏惧他母家的势力,便向北夷王上提议,将其早早封了出去。”
妥曜冷酷点头,“继续。”
“可是王子数年来行踪不明,臣多番探查,才发现王子几年来的隐身之地。”
妥曜身子微微前倾,“快些说。”
男子将头扣在地上,一咬牙豁出去的开口道:“是在乌山。”
妥曜眸子倏地瞪大,良久后,只听他缓缓问:“完全确定吗?”
“微臣不敢妄言。”
妥曜只感到头中嗡的一声。
虽然早有所觉,但这一切摊在眼前时,他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其实早就有所察觉的。
在他册封妙常为选侍时,原雄侵略的眼神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后来,枢密使的人暗中探查,不久后就发现了异常,这位北夷王子刚来大端不久,便在宝光国寺供奉海灯,上面只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他自己,一个确是素舒……
他求得是姻缘。
素舒……旁人不会联想到什么,但妥曜一看,心中便明了了。
北夷皇族只会给自己认定的元妻另起闺名。
所以这也是两世里,那人名字不同的原因。
前世今生,妥曜还是第一次知道此事。
以前,他还骗自己是自己记错了那两个字,她定是改回颜家本名。
可加上今天的事情,妥曜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素舒和簌姝,不过是巧合……
妥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你所知的全部说出来,不得有半分遗漏。”
男子的身子伏的更低,“王子去后不久便于常嫔主子相识,两人相伴长大。”
话音未落,一杯茶盏飞了过来,在男子身旁落地摔成几瓣,男子心尖儿也跟着颤了几颤。
“皇上息怒啊,保重龙体。”
妥曜冷笑,眼底聚集狂风暴雨,“朕有什么可生气的,说,继续说!”
男子额头冒出冷汗,要出口的话都是在心里盘旋三回,小心又加小心,“两人只是作为玩伴长大,并没有任何越矩行为,主子回到大端后,也与王子断了联系,依臣看,主子并不知晓北夷王子的真实身份。”
妥曜脸色稍缓。
“罢了,你先下去。”
男子捡回一条命,满身冷汗地退了下去。
妥曜独坐室中,不由自嘲笑开。
人,果然都是贪心的。
在刚刚重生的时候,他只是想看一眼就好。
只要一眼就好。
那他也可以借此,走过这贫瘠的一生。
可后来,他又忍不住地想,若是一切遵循了前生的轨迹,那人要是进宫了呢?
想到这儿,他又抑制不住的兴奋,派人暗中探查教坊。
最后,那人终于出现了。
这时候,他又想拥有美好的初见和水到渠成的感情。
一切都是他算计来的,全部都是。
每一句话,每一件事,妙常可能会有的反应……
他曾暗自窃喜过所得到的一切。
可今天的一切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那人也与别人有过美好的初见和相处,而且是没有目的性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真真正正的情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仍旧是个失败者,他还是上一世那个懦弱无能的君王。
他今生像是个小偷,偷走了属于别人的幸福。
可他不能放手。
绝对不放手。
日子平淡如水的流过。
也许是临近夏日的原因,妙常最近饭食不香,人也疲懒不少。
妥曜这几天似是被朝政烦心,妙常见他眉头深锁,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朕明日与宗族中人去兽场春猎,几天就回,你在揽月阁好好的。”
妙常搓搓他的脸,“皇上可要好好散散心,不用担心嫔妾。”
刚说完,妙常打了个哈欠。
“又困了?”
妙常蔫蔫地点头。
“皇上陪嫔妾睡一觉吧?”
妥曜淡笑,轻柔的将妙常抱起,放到了床上。
妙常一觉醒来,天色竟都有些暗了。
“皇上可是一直等着吗?”妙常的嗓音带有刚刚睡醒的慵懒沙哑。
妥曜的眸色加深,“对啊,朕马上就要走,想多看看你,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妙常毫不在意,“跟你打包票,嫔妾绝对什么事都不会有。”
妥曜笑笑。
妙常这样说着,却不想没两日便被打了脸。
妥曜走后的第三天,日上三竿,妙常才从床上起身。
她这段时日,身子疲倦不少。
华藻宫中的人来势汹汹,硬邦邦地说道:“贤妃娘娘请常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