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鑫王曾是大祁战迹辉煌的铁血英雄, 屡屡为大祁立下汗马功劳。要说大祁近代的几位皇帝之中, 唯属先皇与当今圣上几乎是踏在所有兄弟的血泊之中登上皇位。只不过与当今圣上不同的是, 先帝在登基之路上铲除所有的兄弟, 唯独留下这位鑫王。
因为鑫王是他同母所生的亲胞弟。
曾经, 鑫王与先帝两强合手,争权夺势锐不可挡, 一旦先帝登基, 鑫王将成为荣耀与地位最高的肱股之臣。始料未及的是,当铲除了所有的兄弟之后,先帝尚未来得及为胜券在握而欣喜, 鑫王却突然强势回归,欲与其兄争夺这大祁的天下。
‘鑫王自负一世,傲性难驯,只怕他日必成后患。’
这是先帝身边的谋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只可惜先帝从前不曾听而信之, 直到兵临城下, 才恍然大悟。
鑫王手握重兵, 先帝又不曾防范于他,一朝失权,瞬间自云端落入落无底深渊。
从那一刻起,两兄弟的感情也随之破灭。
成王败寇本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如果鑫王能够更加堂堂正正地与先帝较量, 兴许先帝不会对他如此怨恨。
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 我所了解的并不多, 大部分也只是从阿爹口中得知。
阿爹对于鑫王,心中一直保持着一份感恩和儒慕之情。没有鑫王便不会有阿爹,当年若不是鑫王铲平皇子党残羽,对被迫害的佟氏施予缓手,也许今日便不会有佟氏一族的壮大。
我一直不理解阿爹的所作所为,他效忠先帝半辈子,我以为他会是个明白人。他将一份恩情深埋于心底,原本他能够功成身退,逍遥一方。可他没有,他最终选择偿还这份恩情,宁可背负谋逆之罪。
临到头来他却是最不理智的那一个。
二哥纵有皇家的血脉,却是鑫王的孩子。当年佑嘉皇帝将其余皇子铲除干净,他若无子嗣,则二哥尚有取而代之的可能。可问题是,现在朱妃怀有龙嗣,佑嘉皇帝有后了。
我让绿桐好好照看朱妃不是没道理的,且不论后宫有多少人想要朱妃之子胎死腹中,就连二哥背后的势力,也绝不可能让她的孩子平安诞下。
我盯着手中的信笺出神,目前阿爹已经答应替我调查那个一直埋伏于暗处从中作梗的人,但他却并不打算与我谋合,每一封信都在狠狠地斥责我叫我别多管闲事,乖乖待在宫里吃吃饭睡睡觉什么事情都不要干。
我不知阿爹可曾对二哥提及我的事,最近二哥那边很忙,他成功空降户部,又是踩在李大人的背上登的位置。原来的户部基本是李大人的地盘,其中大小官员不是他的亲友便是他的门生,可想而之掀翻李大人的二哥待在户部处境有多微妙。
当然,一旦二哥站稳了脚根,那些李大人的党羽恐怕也将被清理干净,届时户部将成为二哥的囊中之物。
当前最要紧的一件事,是尽早将莘月送出大祁。
虽然心有不甘,但左思右想,我果然还是应该跟佑嘉皇帝见上一面才行。
我忿忿然地垂首坐了半天,索性下榻穿鞋,招来小桃红:“去跟海公公说,本宫回心转意了。”
“啊?”小桃红一边递披风一边跟上我的脚步。
“既然他说皇上那么有诚意,那本宫合该见他一面的。”我冷笑,系上披风刚要跨过门槛,一抬眼就愣住了。原来海公公还在门外没走,正巧我推开门,他急哄哄地奔过来,笑说:“娘娘,您可想通了。”
“是想通了。”我扬起唇角:“你回去跟皇上说,明日未时,臣妾邀皇上于桂兰殿赏雪,不见不散。”
海公公笑脸霎时化为苦脸:“娘娘,这恐怕不太妥当,皇上他病着呢。”
“那真是可惜了。”我冷眼低睨,啧笑一声:“看来本宫与皇上实在缘薄。”
“这……”
海公公立刻又要维护他家主子了,我‘啪’地一下把他关在门外。刚才真是脑子一热就出毛病了,听信什么真心诚意的鬼话,才会忘了他是皇帝,这里是宫中,以为自己可以任性一次。
佟薇啊佟薇,他又怎会理会你?我心里气闷,觉得自己又白蠢一回了,莘月的事不能耽搁,我得想想法子把事情解决才行。
我夜里琢磨一宿,竖日清晨起身,往窗外一瞅,发现又下雪了。
最近日日大雪纷飞,外头积了厚厚一层雪,眼前好几个小太监踏在雪地上东倒西歪,他们不及我们这些当主子的有人侍候,这样冰天雪地还到处忙着干活,只因年关将至,事情可多着呢。
我看雪发了阵呆,窝在床上不愿起来。最近天冷,我闭门不出,后宫嫔妃的问安也通通被我免了。我闲来无事,一直磨到午膳才肯起身,这外头下了一早上的大雪才刚刚转为小雪。
我琢磨着莘月的事,现在不能跟皇帝讨论这个问题,也不知朝上对于派遣使者的事商量得怎么样,不如写封信问问阿爹朝堂上的情况罢了。只不过我这封家书一去,肯定又要被阿爹回信骂个狗血淋头,叫我不要多事。而且以阿爹的敏锐的直觉,指不定会发现我有从中捣乱的意思。
莘月我倒是安心,以她目前的情况,我觉得她尚在我掌控之内,倒不至于会出什么状况。
至于辛香国那边……其实至今我也没明白辛香国既然这么畏惧佑嘉皇帝,为什么就这么放心二哥。难道他们就不怕二哥当了皇帝反口不认人?毕竟以辛香国的现状,那简直就是行走在狼群之中的小绵羊,人见人垂涎。我纠结二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令辛香国对他如此信服,实在抓破脑都想不出来。
小小的辛香国其实很好掌控,我也理解佑嘉皇帝为什么非要动他不可的原因。虽然我曾对莘月说愿意帮助她摆脱困境,让佑嘉皇帝一时不能动辛香国分毫。
当然,我也不打算欺瞒于她,只是告诫莘月,再好的办法都只是援兵之计,就算二哥答应了她什么,也不过是给辛香国一口喘息的余地,而不能真正解其忧患。
归根到底,辛香国没有自保的能力,无法保全自我,只能沦为人人觊觎的对象。要想真正摆脱困境,首先必须壮大自身。而辛香国做不到,它的内部就像一个空心苹果,看似外表精致,实则内里中空,早已溃烂无底。
辛香国内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早已习惯了安逸舒适的生活。他们没有危机感,日复一日被眼前富足的表面填充,忘却一切都只是空虚的假象。一旦发生战争,他们只会溃不成军,根本无法保家卫国。
仅存以右相为首的国之栋梁,他们甚至无法将一个卖国求荣的左相拉下马,又有谁能扭转乾坤?
我告诉莘月,如果她愿意,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辛香国从今往后都不必再受那些逼迫和惶恐不安,只要她愿意。
我想,以莘月的聪明,她会选择最明确平坦的大道。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必须在我能说服皇帝的情况下。可我最近跟皇帝闹不和。不是以前的那种不和,是真正的不和,不和到我都不知该怎么找他会一面才好。
我暗叹一声,缩在暖炕里头生闷气。
这时小桃红推门进来,惊讶地推耸我:“娘娘,你怎么还不动身,过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什么时辰?”我困惑道。
“您忘了吗?您跟皇上约好,要在桂兰殿赏雪的。”
我被小桃红一把从暖炕里挖出来,几个宫女立刻围上来梳妆打扮。
“不是说皇上生病了么,还赏什么雪。”我忍不住翻白眼。
小桃红弩眉插腰:“你把门一关就真的啥也没听见?海公公昨天可是清清楚楚答应了的。”
“……”还真听不见,因为我捂住耳朵了。
在一干宫女的侍候下,我盛装打扮被推上凤辇,迎着雪,踏上前往桂兰殿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