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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夏之后, 京城热得很快。烈日当空照着, 仿佛能把人晒干。
偶尔袭过一阵风也是吹得人浑身着火,蝉也不停地叫,扰得人心中燥热难忍。屋里若没摆上个冰釜是个蒸笼能把人热疯, 郭满是个又怕冷又怕热的诚实姑娘, 自从入夏, 她一进屋就想光膀子。若非周公子不准, 她其实想穿肚兜度过整个夏天(…)。
方氏回府,周家中馈自然还到方氏手中。见儿媳忙不迭地还她毫不留恋的模样, 方氏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但总体上又高看了郭满一层。
没了庶务的烦扰, 郭满的日子又回归到以前吃吃睡睡的生活。下朝回府的周公子看不过去了,太懒了,谁都没她懒。虽说他也觉得小媳妇儿多长肉好,但苏太医前儿来过便说了, 光补还是虚,多动动会更有益于强健身子骨。
“前儿不是说要跟为夫习武?”周公子衣冠楚楚, 清朗明秀地坐在榻沿上。仿佛不知道热似的, 身上丁点汗没有。
郭满趴在竹簟上,默默把脸转向另一边,装作听不见。
周公子一把捏住她朝上的耳朵, 肉肉的耳垂冰凉凉的, 特别好捏。手腕轻轻用力, 硬是把她的脸给扯过来:“啊, 不是说习武?明儿跟为夫一起?”
……习什么武?她才不一起习武。
一爪挥掉他作乱的手,默默爬起来。这块地方她趴热了,换个地方趴。
周公子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为夫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满满?”
郭满把长了肉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竹簟上,只觉得火热的脸颊冰冰的很舒服。仿佛耳边一阵风吹过般她对周老父亲的呼唤充耳不闻,并且头也不回。
大热的天儿,除了身前散发凉气的冰块跟被井水擦过的竹簟,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郭满非常想念现代的空调,想念吹空调盖棉被的日子。就算没有空调,有个电风扇也稍微聊以慰藉,然而此处什么也没有。
郭满终于明白古代为什么会有热死人的传闻了,因为她现在就很热。
“满满?”周公子有点挫败,闺女最近很不听话啊,“满满?为夫跟你说话呢!”
“你再说一句妾身就脱衣服。”
周博雅:“……”
被噎了好半日,周公子竟一句话说不出。
这小丫头片子自从发现他不喜她在他面前穿得过于坦胸露乳,便总爱拿这点破事逗他,威胁他。周家老父亲简直无话可说,千百年来就没有这么会威胁人的姑娘家。
真当他好性儿?周公子喉咙动了动,突然有些羞恼。蓦地出手,一把将死瘫在那的郭满给抓过来,照着她屁股就来了一这下子。
郭满:“……”
“小丫头片子莫要太猖狂!”周公子斥她,心里琢磨着总该叫她知道点儿厉害!
周公子近来特别喜欢捏她,就因为她长了点儿肉,坐那儿就爱这个儿捏那儿捏的。郭满就不懂了,她长点肉容易吗?长这点儿肉是给他捏的吗?郭满捂着屁股一小滚滚开,麻溜地爬坐起来就狠狠瞪着他。
“你好好说话!”
周公子就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小人怎么就这么畏热,这还没到酷暑呢,就日日摆着冰釜,“身子没好透,总贴着冰釜对女子身子不好。”
郭满鄙视他:“别以为转移话题妾身听不出来!”
“……”
挠了挠鼻子,周公子头扭到一边去,就当没听到她这句指责:“你听话。苏太医特意嘱咐你了,不要怕苦怕累不愿动弹,明日就跟为夫一起扎马步。娘那边虽说不用你主持中馈,也不能见天儿的缩在屋里。”
“热啊,”这话她确实说过,郭满眨巴着眼睛看他,“可是天很热。”
“早起便不热了。”周公子冷酷无情,非要她一起。
周公子自从发现肉多之后小媳妇儿软得跟个棉花似的,就对捏郭满这事儿尤为热衷。一面又抓着郭满爪子一面教育她,“做人要言而有信。”
郭满倒是想反口,但对上周公子那双幽幽的眼睛,憋屈地应了。
其实经过这段时日主持周家中馈,早起对她来说已经算不得难事儿,她就是懒。次日天麻麻亮,周博雅便拖着小媳妇儿一起去了竹林。
还别说,清晨确实挺凉爽的。
郭满是头一回见周公子练剑,老实说,帅到不可思议。
就跟看电影似的,周博雅身轻如燕地跃起,周身竹叶纷飞,再如飞花般轻盈落地。出手如电,翩若蛟龙,起若惊鸿,她睁着眼光看着他气定神闲地舞上一个时辰,半点不带喘的。这体力,这武功,她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舞剑的时候,周公子还不忘监督一旁扎马步的郭满。她稍微偷个懒额头就挨一下。抓抓挠脑袋挠挠头,再挨一下。
快到无影,根本看不清他怎么出手的。
“好好练。”
四周很静,周公子的声音缥缈而不真实。
郭满:“……”
马步就是深蹲的进化版,作为被健身房的荼毒过得人她知道,太累。郭满本来是有那么点小怨气的,此时那点儿怨气却早不知道丢哪儿去。盯着竹林中仿佛脚尖一点就羽化飞仙的周公子,心中只剩下花痴。她是再一次被周美人给闪到,因为捏她近来跌下神坛的周美人,在她心里再一次踏上去。
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肝儿,郭满围着周公子打转,眼睛亮得出奇。
且不提周公子见她这般,心中如何暗自得意。郭满如今是相信他确实真文韬武略,并非外人刻意他吹捧。
不管如何,周公子的目的是达到了。
嗯,他很满意。
……
周钰娴被留牌这事儿瞒了小半月,方氏还是知道了。她从贺家回府之后,便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狠狠发了一通火气。苏嬷嬷无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后娘娘若留娴姐儿,周家身为人臣也没法子拒绝,否则便是抗旨不遵,是为大不敬。
“谢皇后舍不得自个儿女儿,就要拉我娴姐儿挡!”方氏关起门来就骂,哭到身子都不住地发抖,“她的女儿宝贝,我娴姐儿难道就是根草?”
“夫人,夫人你莫哭了,”苏嬷嬷心疼的要命,方氏身子算不得康健,最是不能憋气,“这事儿少奶奶特意求到太傅跟前,太傅说了他会周旋的。”
“周旋能有用?”方氏才不信,“若是有用,我娴姐儿怎地还不回来?”
苏嬷嬷十分为难,又不能说‘那你哭也没用’这话,于是只能劝她宽宽心。事已至此,除了莫太伤心,难不成冲进宫里把姑娘给接回来?
方氏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否则当初也不会慌得去白马寺。求神拜佛地也想博得那一丝的生机,就是因心中没底。如今确实应了她的担忧,娴姐儿果真回不来。不狠狠哭这一场发发脾气,她心里头实在受不了。
方氏倒是没有怪罪郭满瞒着她,儿媳妇是好心,她明白的。毕竟这事儿若太傅心里有数的话,那身为大公主的婆母应当也是知晓的。她在白马寺整整一个月,侍奉婆母左右。婆母愣是一个字没提,怕是娴姐儿这事儿早没了转圜的余地。
“哎,我苦命的娴姐儿……”
苏嬷嬷见她还是哭,急得屋里团团转。还别说,还真叫她想到一件事。半个月,河洛公主十六岁生辰。皇后宠爱这个女儿尤甚,年年生辰都要大办。届时入宫,夫人自然可以亲自见见姑娘,听她怎么说。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便说了。
方氏觉得对不住女儿,却也只能这么应下:“就盼着娴姐儿能懂事些。”
苏嬷嬷心中叹气。
却说今日,郭满这种懒骨头,难得顶着酷暑出了门。此时坐在马车里,面前摆着一个小腿高的冰釜。她捧着冰镇过的乳酪浇樱桃,一面吃得眯眼一面笑。巴掌大的车厢,凉气从冰釜里冒出来,丝丝地往身上袭。
双喜瞧了都替她心酸,姑娘为了用点儿冰,为躲着姑爷吃点独食人都躲到马车上了,真是可怜死了!
双叶也觉得她们家姑娘可怜,但是没办法,姑爷说的话最对。姑娘本就身子熟得比一般女子晚,再不仔细些,怕是更不能养得好。原本双叶是不愿自家主子搬个冰釜上来,但看在她们姑娘快十日热得化掉的可怜样儿,今日就睁只眼闭只眼。
主仆三人围着冰釜,幸福地眯起了眼……凉爽,舒服。
外头车夫赶着车,慢悠悠地往闹市去。
今儿出门,其实是为了瞧瞧自己的嫁妆铺子。说来她出嫁,郭家给备得嫁妆其实尚算不错。尤其郭昌明开了私库之后,塞给她好几间铺子。不过她人在深闺不方便出来,今儿算头一回去。
郭满没打算一日就能转个遍,只选了其中两家,一间酒楼一间绣庄。
酒楼就在城南,听说离得近,郭满第一站便是酒楼。
然而她的马车刚进了巷子,就在岔路口被拦下来。耶律鸿看着这辆有周家家徽的马车,认出了这是周博雅的。郭满正觉得心中奇怪,就听外头一个爽朗的男声道:“可是周家的马车?周大哥在里头?”
郭满与双喜双叶对视一眼,主仆这一刻心有灵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