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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 她是装的!”
谢思思敢任性, 大多数时候是因为本身底气太足。她的出身、她的家族、以及太子的宠爱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给了她傲视的底气。知道别人不敢对她如何,谢思思才肆无忌惮。然而这种理所当然对周博雅行不通, 尤其生气的周博雅。
谢思思又气又恼, 可郭六还躺在地上, 她便是再自觉没错心里也没底儿。
“你自己看, 她方才还在眨眼睛,她故意的!”
周博雅从上了楼嘴角便淡漠地抿着, 面上仿佛敷了一层薄冰, 脸色又冷又硬。
只见他疾步走过去, 推开围着的两个丫鬟亲自将那个郭六抱在了怀里。没有排斥,熟练得仿佛他经常这么抱。他不是不喜与人贴着么?!谢思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看向锦瑟琴音:周博雅这死人到底在做什么!
锦瑟琴音就在她身后站着,怎么会看不见?俱低下了头。
“博雅!!”谢思思顿时心里就慌了, “你不嫌弃她?你为什么不嫌弃她?”
谢思思可是很清楚的,周博雅这个人其实有怪癖。往日除了她, 他谁都嫌弃, 两辈子都这样。谢思思之所以自认在周博雅心中最特别,就是仗着这一点。如果不是她最特别,周博雅为何会除了她, 不碰任何人?
可如今亲眼看着又多了个不嫌弃的, 谢思思心中的依仗仿佛亭台楼阁被抽了地基。胸口一起一伏, 她一张脸刷地就白了, 脂粉遮都遮不住。
“你放开她,”谢思思不喜欢他这样,非常不喜欢,“我叫你放开!”
周博雅理都不曾理会,将郭满打横抱起来便冷冷地丢下一句:“告辞。”而后也不管谢思思在身后怎样发脾气,连声叫他站住,抱着人大步流星地转身便走。
谢思思脸上仿佛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扑在软榻上就哭了起来。
杨嬷嬷这般城府的人,此时也掩不住尴尬。且不提她一个下人亲眼目睹主子这样的场面是否合乎规矩,就是四姑娘已经跟人周家公子和离了还一幅正妻的姿态自居,争风吃醋的委实难看。叫她们一旁瞧着都面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博雅下楼,杨嬷嬷有些不敢看周博雅的脸色。
四姑娘真是,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姑娘家。杨嬷嬷心里感叹着,趁机又瞥了他怀中的郭满好几眼。见郭满病恹恹的,周家这个新妇身子骨真如传闻中那般差。几番犹豫,她还是小声地开了口:“小周大人,不若请府医来一趟?”
谢家养了府医,周博雅知道。但府医到底比不得太医高明,周公子其实是打算打道回府,找苏太医看看。他低头瞧一眼郭满,就见郭满的眼睫忽然抖了抖。
周公子忽地一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约莫是今儿她衣裳太红,花丛中飞舞的蚊虫以为她是一朵艳丽多姿的鲜花。方才一个小虫子飞她眼皮上,太痒了,实在没忍住。那虫子从一个眼皮飞到另一个眼皮,郭满只好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左右移动,然后就被抓包了。
周公子呵地一声轻笑,吓得一旁杨嬷嬷一大跳。
狐疑道:“小周大人?”
“无事,”嘴角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收敛了干净。周公子托了托怀里人,将郭满的脸给按进了胸口,“劳烦嬷嬷请府医。”
杨嬷嬷点了点头,抬手作请状:“小周大人这边请。”
杨嬷嬷打发了小丫鬟去给竹林先给谢家老封君报个信,好叫老太太放心。至于四姑娘又闹事儿,等今日寿宴办完咯,她再与老夫人好好说道说道。心下这般琢磨着,杨嬷嬷送周博雅夫妻去了客房,转头亲自去请府医来。
屋里摆着冰釜,一进屋,一股沁人心脾的亮起扑面而来。
郭满心下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让周公子这样的人当众撒泼绝对不可能,不搭理人于他来说,已算十分失礼。她于是保持着昏厥的状态,奈何维持这一姿势不动实在好累,周公子的胸口又特别的硬。她这么被人搂着,都要憋不过气来。
郭满坚持了一会儿,感觉束缚得要命。再不动动,她就真要昏过去。于是假装终于清醒地嘤咛一声,正要睁开眼睛……
周公子没憋住,抬手就一巴掌顺手打在她的屁股上。
郭满:“……”
双喜双叶眼睁睁看看自家主子被姑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巴掌,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周博雅就在一旁这般冷眼瞧着,他今儿到想看看,小丫头片子到底什么时候憋不住。周公子眯着眼心里恨恨的,叫你吓唬人,该!
郭满保持不变的姿势趴在那儿欲哭无泪,我滴娘,胳膊都要麻了。不过这时候就是再麻也肯定是装死的,谁睁眼睛谁傻瓜,郭满硬撑着厚脸皮就不睁眼。
周公子见状又好笑又生气,最后还是心软,替她摆弄了个舒适的姿势。
双叶手拄在唇下,作势咳了一声:“奴婢想着,今儿这天这么热。日头当空的,出去走一遭就能晒掉一层皮,少奶奶约莫是中了暑。”
“应当是的,”双喜拧着两条小细眉,悄咪咪地瞥着周博雅的脸色,绞尽脑汁地替郭满描补。生怕一会儿谢府的府医来了,张嘴就说自家姑娘身子骨没事,那岂不是丢了大人?“又在露台上站了半个时辰,自然头昏目眩。”
周博雅忍不住嗤笑,这两丫头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行了,你们奶奶我在这儿守着,出去瞧瞧府医可来了。”
双喜双叶就当没听懂这话,麻溜地爬起来去屋外守着。
站了没一会儿,杨嬷嬷领着谢府的府医匆匆赶来。前院谢家老封君也听闻这事儿,为表歉意,打发了大儿媳妇,也就是国公夫人带她来看望郭满。
周博雅听到脚步声,立即摘下床帐。
帐子刚放下来,国公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话传到老封君耳中,作为谢家主母,王氏自然也听说了内情。委实尴尬,更尴尬的是这人还是她前女婿。
“小周大人见谅,思思被国公惯坏了,行事难免任性了些。”国公夫人虽说心里可惜丢了周博雅这个女婿,但和离已成事实,她心里自然拎得很清。不过拎得清是一回事,膈应还是另一回事。于是说话颇有些阴阳怪气,“她这丫头素来没什么坏心眼,想来你也知道。今日所做失礼之处,还望小周大人看着往日情分上,莫要与她多计较。”
周博雅没接这话,淡淡笑了笑,起身让府医。
府医坐下,双叶将郭满的手腕拿出来。
“小周夫人这是怎么了?”
周博雅没说怎么,且等着府医诊断。
府医这一探,心里就不住地摇头。要说这周府的少奶奶,身子骨是真差得可以。但非要说什么大的病状,其实也没有。于是号了脉便给了个笼统的脉案:累的,劳累。
国公夫人其实本是盼着府医能给个别的脉案,好叫她在老太太那边好交代些。可府医话都出说口,妥妥是思思任性才闹出这事儿。她又往帐子边上凑了些,隐约能看清帐中郭满确实形容狼狈,心里头忍不住骂了自己心头肉一句不懂事儿。
于是叹了口气:“累到小周夫人,是我府上招待不周。”
今儿闹得这一场,周博雅心里早已不舒坦了。此时神色淡淡便也没说场面话,顺着王氏道歉的话便提出了先行告辞。
王氏听这话就是一愣,心里有些难堪:“可这宴席还未结束,不若等散席?”
“不了,”周公子拱手道,“多谢国公夫人好意。内子身体不适,留下也不方便。博雅已经与国公爷打过招呼,这就告辞。”
强留也不好看,寿宴讲究个喜气,思思这回逃不了惹老封君的厌了。
王氏命贴身的嬷嬷代为相送,又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送与周府。虽没有直说,但该有的致歉态度都一点不含糊,倒是叫人不好再计较。
夜里散席,谢思思便被松鹤院的嬷嬷给请了去。
王氏就怕这个,思思还小,又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难免单纯不懂事儿。老太太怎地就不能软和一回?顾不上已经歇下了,她披上衣裳就匆匆赶去松鹤院替女儿求情。奈何谢家老封君今日格外恼怒,谁劝都无用。
谢国公来也被拖了来,不过与王氏一样,被杨嬷嬷拦在了门外。
谢思思心里不服,梗着脖子不认错。
折腾得整个府邸都惊动了,都来替她求情。谢老太太一口气噎在了嗓子口,连声地叱骂这些不肖子孙:“你们就惯着吧!尽管惯着!总有一天,叫她吃了大亏!”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气哼哼地回了里屋。
“往后谢四的事儿莫来寻老身,老身绝不再管!”
谢家这边鸡飞狗跳,周家西风园这边,郭满跟周公子又对上了。此时她插着腰就这么大大剌剌地站在浴桶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程光瓦亮。浴桶里周公子浑身僵硬,恨不得化身一尊玉石雕像。他是起身也不是,干坐着也不是,羞窘难分。
周公子被她磨得没脾气,“……为夫沐浴,有甚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