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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两人相见, 比先前更加不同。苏舒燕一看见苏霁卿, 自然就又想到了西闲,顿时泪流不止, 旁边随着她回府的东宫嬷嬷忙上前劝止。
苏舒燕勉强止泪,又喝令众人都退下, 才问苏霁卿:“三哥一向去哪里了?可不管你去的是哪儿,你、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林……”还没说完,便又泫然欲滴。
苏霁卿忙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 不能这样大喜大悲的。”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 太子殿下劝过我好多次,我也明白,”苏舒燕拿了帕子将泪拭干,道:“哥哥放心, 我会好好的, 毕竟还要给林姐姐报仇呢!”
苏霁卿一惊:“妹妹说什么?”
又特意打量了一眼门边无人,苏舒燕道:“我跟太子求过了,太子也答应了我,说会替林姐姐报仇的, 这次镇北王回来,一定要给他好看。”
苏霁卿听了这话, 略觉心颤:“妹妹……”
苏舒燕道:“当初这是我惹出来的事, 若不是我硬拉着她出去, 她如今就是我的嫂子了, 本以为镇北王是个盖世英雄,就算林姐姐不愿,我还是替她觉着高兴,谁知道到底她想的才是对的!才去了雁北多久就死于非命……若说这事跟镇北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点也不知情,我是不信的!我、我一定要替她报仇,还有那个可怜的、没出世的小宝宝……”
说到这里,苏舒燕更加情难自禁,用帕子蒙着脸,泪落不止。
苏霁卿望着她悲怒交加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在从江南回到京城的路上,苏霁卿一直在天人交战,不知自己该不该把西闲的真相告诉林家,以及苏舒燕。
他本来打定主意是不说的。毕竟这是杀头的事,虽然眼前好像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谁知以后,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事发,只盼他一个人能担下所有就是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不告诉林家跟苏舒燕等,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舒燕竟如此痛恨镇北王,甚至不惜冒险在太子面前恳求。
苏霁卿道:“舒燕,这些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插手了,如今你有了身孕,太子格外宠你,所以才并不生气,但若是因此觉着你干扰政事,或者离间他们叔侄的情分,那……”
“哥哥,我心里有数,”苏舒燕点头,垂下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皮:“我知道太子不怎么上心我,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看透了,整个东宫,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那些人看待我的眼神才跟先前不同。”
她的语气跟神情都十分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苏霁卿愕然。他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里,东宫的生活,竟会教会了苏舒燕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甚至说话的口吻都老成沧桑起来似的。
苏舒燕向他一笑:“还有,太子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对付镇北王,所谓的‘叔侄情分’,应该也没有那样深厚。所以哥哥你放心,就算我没求太子,终有一日太子也要对他动手的。我只是有些等不及而已!”
苏霁卿听着苏舒燕跟自己说这些话,他几度想要开口告诉她西闲并没有死,但每次开口,喉咙里都像是有只手在死死地揪着他的舌头。
最终,苏舒燕说完了心事,轻快地松了口气:“我好久没跟人说心里话了。”直到现在,脸上才流露出几分昔日的活泼影子。
苏霁卿突然觉着心酸:“妹妹……”他伸手将苏舒燕揽入怀中,那句话冲了上来,在舌尖上撒泼打滚。
但就偏偏在这时候,院子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小丫头满是惊慌地说道:“不好了,我听他们说,王爷来了!”
门口等着伺候的嬷嬷忙喝止她:“娘娘在这儿,你失惊打怪干什么!哪个王爷来了?”
“当然是、是镇北王殿下呀!”
屋内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色变,苏霁卿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而苏舒燕却已经站起身来:“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了这句,迈步往外,苏霁卿忙叫了声跟上。两人到了门口,那嬷嬷正要打发了丫头去,苏舒燕道:“站住!真的是镇北王来了?”
丫头道:“回娘娘,二门上都在嚷嚷。”
苏霁卿见苏舒燕脸色雪白,十分担心,忙按住她道:“好妹妹,你别着急,你好好地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看……你别出来,回头我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你听了一定高兴。”
苏舒燕胸口起伏,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苏霁卿忙叫了伺候她的嬷嬷跟宫女们来,好生扶着她到里头去了。
苏霁卿出了院门一径往前去,心七上八下:赵宗冕怎么忽然来了?他为什么要来苏家?难道是冲谁来的?是他,还是苏舒燕?还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的行事从来神秘莫测,苏霁卿百般寻思却难以猜透,但一路上撞见的苏府下人们,却也一个个脸色各异,显然也是听说了镇北王来到的消息。
一路来到前厅,今儿来恭贺的客人们都在那里,苏霁卿还没进门,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笑道:“今儿来了不少人啊,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大家都不要干站着,来,喝酒。本王先干为敬!”
苏霁卿站在门边飞快地定了定神,才闪身往里看去。
透过敞开的门扇,果然见那人一枝独秀立在众人之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习武的身段格外矫健挺拔,又是皇室贵胄,天生的风采出众,举手投足风流洒脱。
无法否认,纵然于万人之中,镇北王也注定是最耀眼的那个。
只可怜了其他众宾客,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勉强装起胆子笑了两声:“王爷好酒量。”
赵宗冕笑道:“这算什么,本王在雁北的时候,都是用坛子的,谁耐烦用这小玩意儿?给娘们喝还差不多。”
苏霁卿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谈笑风生的这一幕,心中的感觉就如同此刻环绕在赵宗冕身边强颜欢笑的那些嘉宾一样:有些无法置信。
但对苏霁卿而言,在惊愕之余,却又下意识觉着这或许就是镇北王。
什么后院失火,一尸两命之类的……对他来说也许就是过眼云烟,他拿得起,可放下的更快,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放下,简直可算是扔掉了。
或者就像是西闲曾说过的一样,这种人天生跟他们不一样。
赵宗冕那边说完,突然道:“对了,这儿怎么少一个人啊。”
大家不明所以,苏大人忙问道:“不知王爷指的是谁?”
赵宗冕和颜悦色地笑道:“我听说贵府的三公子,在外游历不知所踪的,近来已经回府了?怎么不见他人呢?”
苏大人还没回答,赵宗冕突地一转头,目光越过阔朗的庭院,直直地落在了门边的苏霁卿面上。
苏霁卿觉着,给赵宗冕双眼盯上的那一瞬间,就好像给两道无形的利箭射中似的,慑人的杀气随着扑面而来,让他几乎情不自禁地要倒退两步。
但就在他定神再看的时候,镇北王却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三公子,你迟到了。”
苏霁卿发现他的目光虽锐利,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肃杀,难道……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森寒却仍挥之不去,那寒意甚至让他的双腿发僵,迈步都觉着困难。
苏大人见儿子立在那里,忙来招呼:“霁卿快来见过殿下。”
苏霁卿终于进了门,而赵宗冕却从桌上拿了一杯酒,转身笑道:“三公子,你迟来了,罚酒一杯吧。”
呼吸也开始凝滞,苏霁卿尽量让自己不动声色:“多谢殿下赐酒。”他举手接过杯子,略一迟疑,仰头喝光了。
“好!”赵宗冕大笑:“三公子这般干净利落,倒像是雁北人的作风,对了三公子,听说你在外头四处走动,可不知道有没有去过雁北呀?”
苏霁卿道:“雁北地僻且冷,霁卿并未去过。”
“那你去哪里了?”
苏霁卿道:“只在江南一带而已。”
“哦……”赵宗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江南好,本王早也有意去那个地方受用受用,只可惜总没机会,是了……三公子这次回来,是长住呢,还是略住几日仍回江南?”
被这双勾魂摄魄似的眼注视着,像是有把刀子在仔细剖开他的心,想将他的秘密掏出来似的。
苏霁卿的心几乎跳出胸膛。
还是苏大人从旁陪笑说道:“回殿下,霁卿在外这一年多,好不容易回来了,自是长住。”
“可惜了,本王还想着,要是三公子回江南的话,也带着本王一块儿,见识见识江南的风流才子跟绝色佳人呢。”
苏霁卿动了动唇,无话。
赵宗冕笑了笑,却又感慨似的说道:“不过不去也好。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的话……”
他笑着点点头,往门边走了两步:“是‘游必有方’,是不是啊三公子?”
苏霁卿低头:“是。”
赵宗冕又盯了他一会儿,才笑道:“本王来了这半天,也该走了。”
苏大人跟众人忙要相送,赵宗冕道:“不不不,不惊动了,各位且自在。就让三公子送送罢了。”
苏霁卿给点了名,听天由命,转身道:“王爷请。”
两人出了正厅,往外下了台阶,出门才一转身,突然见苏舒燕同一个宫女迎面走来。
苏霁卿发现妹妹脸色不对,心知不妙,才要上前将她拦下,赵宗冕却已经先停了下来。
他打量着苏舒燕,笑的泰然自若:“苏良媛,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