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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尔甚至还没来得及自艾自怜，已经微微抬眼，有些意外地看向外婆。
惊讶于外婆如此冷静的态度。
“我结婚，到最后却离婚了，您不失望，也不伤心吗？”
外婆笑而不语，抬手拉住燕尔的手，两个人一路往餐厅的方向走。
那边，林妈已经将饭菜上桌，大约也是看出燕尔的情绪不怎么高，特意将她喜欢吃的菜，全都挪到了燕尔跟前。
“太太，全都是你爱吃的，一定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林妈说完，抬头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继而很是默契地抬手搓着围裙，笑着看向燕尔。
“你们先吃，我火上还炖着汤，我去看看！”说完抬步，急匆匆进了厨房。
外婆给燕尔盛饭，抬手放到她跟前，见她只是懒懒地端了起来，却没有拿筷子，又转身去给她夹菜。一边夹菜，一边温和地说。
“外婆之所以不失望，不是对你离婚不失望。而是对你和阿擎的这段婚姻，不失望。”
燕尔又是一愣，就听到外婆笑出了声。
“你是我的孙女，你妈妈又过世的早，你的那些心思，我比你自己都清楚。而阿擎，这个孩子外婆观察了很久。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疏离不近人情，但其实，他也是个长情的孩子。”
“所以，外婆对你们有信心。”
燕尔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外婆的话。
陆圣擎确实是长情之人。
只是他的长情，都给了他记忆里心头的白月光，一找就是十多年。
也给了秦子衿。
因为一颗子弹，秦子衿就能肆无忌惮地用所谓的感情亏欠，一直纠缠不清，抓紧不放。
只有她，这个半路里杀出来的陆太太，在和他的纠缠不清的里，一路跌跌撞撞。到最后，不清不楚的，怎么看都像个小丑。
外婆盛了汤，放在嘴边喝了口，又放下，这才开始慢慢夹菜，自己也吃饭。
燕尔不急着吃饭，她也不催，只是一边吃，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
“你们年轻，婚姻这样一辈子都要经营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头绪，一路磕磕绊绊的，很正常。最好的感情，波折也总是最多的。”
外婆说着，看了燕尔一眼，叹息。
“外婆知道，你这个孩子心眼小，较真，觉得一份感情，一定要纯粹干净。可是，你喜欢的这个男人，身份在这里，他不可能像普通人一般，一辈子只是陪着你粗茶淡饭，柴米油盐。”
说到这儿，外婆这才停了下来，抬手摸了摸燕尔的脑袋，语速放慢。
“你总是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尔尔，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不是你的，大约是因为，你对你想要的，一直没有努力争取过。”
燕尔吃饭的动作一停。
猛然间，似乎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伴着外婆的话，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直禁锢封闭的东西，被利器敲打一番，顷刻间忽然开朗。
原来，她在这场婚姻里患得患失，一再丧失安全感。是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付出过，争取过，抓紧过。
*
陆宅。
陆圣擎进门的时候，一群佣人正端着剩下的饭菜，和垃圾桶里满满破碎的各种碎渣，急匆匆地往外走。
见了陆圣擎，几个佣人立刻战战兢兢地打起招呼。
“陆少爷。”
“陆少爷。”
陆圣擎微微蹙眉，抬手指着佣人手里各自的东西，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佣人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身后的楼梯，转过头来，很是刻意地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回陆少爷，我们也不知道。从您离开这里之后，秦小姐就一直在发脾气。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就连我们送进去的饭菜，也都没动。”
“陆少爷，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话没说完，陆圣擎已经抬步上了楼。
推开主卧的大门，秦子衿正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侧脸看向敞开的窗户外，有些暗沉薄雾的天空，模样怔忪，似乎在发呆。
听到声音，转头见是陆圣擎，当即扯唇笑了笑。
“阿擎，你来了。”
陆圣擎抬步走过去，见秦子衿跟前的玻璃圆桌上，放着还没吃的药和水，眉宇间的褶皱更深。
“子衿，如果你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跟我抗议，表达不满。我可以告诉你，你失败了。”
秦子衿一听，当即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一抬手，拿过药片，就着水，仰头喝了下去。
末了，才有些委屈地抬头看向陆圣擎。
“阿擎，你误会了，我没有在跟你表达不满。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失败。”
秦子衿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以前。
“还在部队的那会儿，我们多好啊。我们经常在一起，做什么都在一起。那个时候，我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如果你找不到当年的那个女孩，我们肯定会在一起。没想到......”
她说着，甚至抬手摸了摸曾经为了陆圣擎挡子弹的腹部上方的地方，有些感慨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甚至认为，这个因为子弹留下的伤疤，会是以后我们爱情最好的见证，没想到......”秦子衿没再说话，可惜地叹了口气。
提起以前，陆圣擎脸部的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垂眼看向秦子衿，沉沉地说道。
“子衿，如果以前我做的一些事情，让你有所误解，我很抱歉。但是如今，我是个一有妇之夫，我不喜欢，我和太太之间，因为一个外人平添事端。”
陆圣擎的这句话，包含了很多层的意思。
首先，直接用最温和的方式，打脸了秦子衿。
他在很是隐晦地告诉她，他对她，从来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即使他寻人不果，她秦子衿，也不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再来，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现在，他的人和心，都是自己太太燕尔的，她更没机会。
最后，他甚至话里话外地告诉她。她当时在电话里，说过的那些，故意让燕尔误会的话，他都知道了。是告知，也是警告。
话说完，秦子衿已经变了脸，脸上几分惨白，几分铁青。
但她死死地握住拳头，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定要忍耐。
忍耐。
片刻，她又大方得体的笑了出来。
“没关系啦。如果以前是误会，我们之间也说开了。以后......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她忽然抬头看向陆圣擎，轻轻笑了出来。
“等我养好伤，我就回去。不过到时候，你作为我的知己好友，要亲自送我回去，好不好？”
陆圣擎低头瞧着秦子衿。
似乎又看到了年少时候，那个干净纯粹，心无杂念的秦子衿，一垂眼，轻轻地应了声。
“好。”
*
吃了饭，燕尔主动帮忙林妈将盘子和碟子端进厨房，脑子里，却因为外婆的那番话，整个饭间都没有消停过。
心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儿，一直在不安和勇敢之间来回徘徊，抗争。
林妈将空碗放进水槽里，转身看到燕尔还站在原地没动，一脸傻兮兮的样子，不由得莞尔。
“太太，这里我来就可以了，你去休息吧。”
燕尔这才回神，也不知道脑思维跳跃到了哪儿，当即转身飞快进了客厅，一把拉起自己的包包，冲着背对自己的外婆喊了声。
“外婆，我还有事先走了，晚饭就不陪你吃了。”
外婆擦完桌子，一转身，门口早就没了燕尔的身影。
林妈甩着手，从大厅口探头进来，一脸困惑不解地看向老太太，轻声问道。
“我说老太太，少爷和太太，今儿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神经兮兮的，干嘛呢？”
外婆笑，半晌看向大门口的方向，低声说道。
“也许，是孩子们开窍了呢......”
出了小区，燕尔在路边拦了辆车，直接跟司机报了陆氏的地址。
车子到了陆氏门口之后，燕尔却坐在车子，开始犹豫了。
直到前方的司机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她道。
“小姐，你到底下不下车？我这已经没打表了，还要赶着做生意呢！”
燕尔这才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该是乌龟做久了，成了身体里一种磨灭不了的惯性。所以，心里那些坚定不移的念头，在忽然间距离陆氏这么近的时候，忽然就退缩了。
犹犹豫豫间，还是进了陆氏。
到了前台，她跟前台姑娘打招呼，小声地问道。
“你好，我是你们陆总裁的......朋友。我找他有事，可以麻烦帮我说一声吗？”
前台的小姑娘抬眼，将燕尔上下打量了几分，随即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客气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们陆总在忙，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事先有预约吗？”
燕尔轻轻摇头，一边下意识将自己的背包拉得更紧，生怕里头的东西，会忽然间不见了似的。
想说什么，片刻，到底是冲着前台笑了笑。
“谢谢你们，不用了。”
说完话，她转身就走。
刚转身没走几步，身后的电梯“叮”的一声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