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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村民们眼里满是艳羡,他们可都是听说了, 林佑家这小姑娘嫁的可是镇上的人家,家中别的不多,就这米面多,这些可都是能活人的东西, 林欣那小蹄子连村里都没人上门提亲,哪里知道还有这运道, 竟还被富贵人家给瞧上了。
也不知这些有钱人咋想的, 放着村子里那么多年轻的不挑……
“严大婶,还是你有福气呢……”
“可不,这满村的人就指着……”
虽这般想着, 但村民们还是围着严氏和严老爷子,话里话外皆是各种讨好试探, 指着让他们拉一把, 不说别的, 这各家各户的哪里没有几个姑娘家,如今林家有了殷家这门路,指着让他们把家里的那些给推出去, 不说换这么多米面,哪怕换一小袋也是好的不是?
在外头热络的时候, 灶房里头也忙得热火朝天的, 朱氏带着林娟、林秀几个同在灶房里炖着菜, 小严氏也被严氏给指了进来,名为帮忙搭手,但小严氏从头到尾的看着朱氏母女忙得脚不沾地的,抄着手眼底满是不耐烦。
姑姑也真是的,今儿这样大好的日子,非让她进来盯着二弟妹几个,就怕这母女几个扒拉着大菜大肉的往嘴里送,也不瞧瞧就二弟妹这性子,她行吗?
倒是……
小严氏一双眼在林秀身上打了打转。
倒是这秀丫头,如今倒是使唤不动了,说话做事没了以往的木讷怯懦,连姑姑在她这儿都没碰到几个好。
“大伯母,你左右无事,往灶里添些柴火呢。”朱氏她们不敢使唤小严氏,但林秀可不怕她,没道理她们母女几个忙乎半天,弄得腰酸背痛的,待会儿还得被人把功劳给抢了。
这也不是第一回子,就打前两日捡那稻谷穗子,这满屋的林家女人们有几个是勤快的,还不是使唤着她娘她姐,结果一回屋,个个提着的篮子里头都铺了几层,连林绿还得了严氏的夸奖。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门清得很。
就林绿这些小辈们,还不是从朱氏和林娟篮子里拿的,朱氏她们不好跟小辈计较,又嘴笨不爱告状,结果到成了自己偷懒别人勤快!
今儿殷家的下聘礼,小严氏这会儿操作膀子可劲的耍,出了这门上下嘴皮子一搭就能说她自个儿操持了一大桌菜,把她们母女几个给扁得一文不值。
小严氏下意识就推了起来,还瞪着她白了一眼:“你个小蹄子懂啥,大伯母哪里无事了。”
林秀背对着她冷笑了下。
有个屁的事!不就是守着她们怕她们偷吃吗?
确实,打从这世道乱起来后,人人自危,莫说吃肉沾点油水了,就是林家每日也是吃些清汤粗粮,再配着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野菜就着肚子,那灶房柜子里有个小罐子,里头还剩了小半罐油,一直被严氏给锁着向来不肯拿出来,今儿为了给林欣做面儿,除了把殷家送来的一条肉让她们全做了外,更是一脸心疼的开了锁把罐子给拿了出来,只在末了,还叮嘱她们少用了油。
还记得上辈子林欣过聘礼这日,也是她们母女几个一直忙活,到晌午人都吃了饭了,她们连桌都没上,一直饿着肚子洗刷了碗筷,最后饿得没法只啃了几个红薯了事,倒是她这个大伯母,也不知说了些甚,在那殷家过来的人走时还听那头的婶子不住的夸赞说她这席面儿做得好呢。
当时,她就是听到了大伯母小严氏把这勤劳往身上揽也没法,反而记得她爹说过的话,都是一家人,谁做的不是一样?
也不想想,这怎么可能一样呢,她们母女勤勤恳恳的,谁记得她们的半分好了!
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才不会把这些“身外之物”给外往退,反而把她爹的话当真,她爹有那个狗屎运,她们可没有。
“说来也是,大伯母确实忙,咱们家的长子媳妇,啊奶让大伯母来灶房忙活,可不像三婶……”
人马氏可是直接出面替林家两老的招呼起了殷家过来的平辈人。
反观小严氏这个长子媳妇,连门都插不进去。
林秀抹了抹手上的水,钻到了灶头下架起了火,还啧啧了两声,安慰起了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的小严氏,脸上泛着天真,还吸了吸鼻子:“其实咱们灶头这块也不错,油水可足了。”
小严氏是啥人她了解得很,别看着和善得很,实际上林家几个媳妇里头,就属她心眼最是多,以前林三叔还在镇上时,小严氏为了巴上去,哪日里不是三叔长三叔短的?如今林三叔这个秀才已经不行了,小严氏虽面上还跟以往一般言语亲善,但到底没了那些讨好巴结,也不再凡事以三房为先。
不说别的,以前小严氏跟林欣还亲如母女呢,整日把林欣捧得高高的,结果如何?
“眼皮子浅的……”小严氏唬着脸,十分不屑林秀这闻着点肉味儿就馋嘴的模样,但那心里就跟下了油锅的水一般,火急火燎的。
林秀这死丫头片子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她一个林家的长子媳妇,却连招待客人的份都没得,被撵来这灶房里头,反倒是老三媳妇出面去招呼亲朋们。
长此以往下去,这屋里屋外的,谁不只认马氏了,哪个还能记得她才是正儿八经的长媳?
见她还死撑着,林秀嘿嘿笑了两声儿。
朱氏努了努嘴,轻轻摇了摇头,不让她再说话,手上麻利的把大肉片子放进锅里翻炒着,不大一会儿那香气就顺着屋里飘了出去,让人口水直流。
小严氏也顾不得别的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锅里,这两年林家的日子不好过,一年到头的连饭都吃不饱何况吃肉,俗话说天大地大,肚子最大,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把肚子给填饱了再说。
“娘,”耳边一道砸吧着嘴的声音响起。
小严氏回头,见林柳扒在门框上,舔着嘴巴,喉咙里吞咽着吐沫,一双眼渴望的看着朱氏装进盆子里的肉片。
“你个死丫头,瞧瞧你这馋嘴的模样。”小严氏压着声音骂了两句,但眼珠子转了两下,还是扯了扯嘴角朝朱氏走了过去。
“二弟妹啊,你瞧柳儿这孩子,今儿一直在外头搭手忙活,还把你家四丫头的活计给一块儿做了,这不,也是饿得很了,不如……”她一双眼紧紧盯着盆子里的大肥肉,就跟饿了八辈子似的,林秀觉得,若不是她们母女几个还在,只怕小严氏早就扑上去了。
还拿林四娘来说嘴。
林四娘一早就起不了身,说身子虚,朱氏怜她幼小,便让她在房里多休息休息。只是,严氏可不是好说话的,一早就说好了,林四娘不能干活那她们母女几个就要分摊一些,林家可不养闲人!
要不然她们母女几个又咋会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了。
林四娘的活计她们都瓜分完了,小严氏还拿她来说,要不是碍于朱氏先前的动作,林秀都想回她一句:关她屁事!
小严氏还以为她们默认了,咧开嘴就捡了碗筷盯着盆子里最肥的一片肉叉了去,林柳在一旁看得眼热,目光随着小严氏移动,眼见小严氏叉了肉却不是给她,而是自个儿吃了一大半,顿时急了:“娘……”
小严氏几口吞了肉,把碗筷一下放进她手里,不耐烦:“急啥,你娘吃半片咋了?”
个死丫头,也不看看,若不是她,她能吃得上肉?
林柳顾不得跟她回嘴,巴着碗里剩下的半片肉三两口就吞下了肚,都没好生嚼动两下吃吃味儿,等她放了碗筷,却见林秀不知何时也拿了双筷在盆子里捡了快肉吃。
见她看过去,林秀还抬了抬下巴。
林柳瞪圆了眼。这林秀……她怎敢!
林秀撇了撇嘴,只小小的咬了一口就递到了朱氏和林娟嘴里。朱氏和林娟两个都是再老实本分不过的人,像这种偷着吃肉的事儿林家就是所有人都会她们都不会的。
不仅不会,反而被林秀都动作给吓了一跳。
“这……快还回去,你这孩子,要是你啊奶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朱氏焦急不已,林娟也劝:“是啊三妹,快还回去。”
小严氏母女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林秀操持着递过去的姿势,道:“娘,二姐,你们一人一口赶紧吃了,要不然奶奶进来看见了才完了呢!”
她瞥了旁边那对母女,接着说:“再说这咬了再放回去不是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了吗,到时候奶奶发火,别说我们了,还得连累大伯母挨骂呢。”
小严氏自个儿就是这个带头的,她就是推也推不干净,与其相信朱氏母女这几个老实本分的会偷吃,还不如相信小严氏吃了后让妯娌侄女们不准说出去呢。
这老实的和奸滑的,在严氏心里哪里没数?
她手冻得有些红,身上的棉衣也薄得很,上头缝了好些个补丁,这棉还是前些年林三叔考上秀才时缝制的,是下脚棉布,看着实,其实一点也不保暖,林秀在山上转了一圈,这会儿身子凉,也不欲跟她多说,绕过人就要走。
林四娘忙喊住她,“三姐姐,我倒是想劝呐,不过知道的有些晚,你知道得早,应该早些劝劝小姑的,这几日啊奶脾性不好,她要是早知道你晓得还不跟她说一声儿,只怕又得骂人了。”
林秀站定,转回看她,眸子里略微不耐烦:“你跟我说这些到底啥意思?小姑嫁不嫁人,嫁给谁那是她的事儿,我一个当侄女的管天管地,我还能管到长辈头上去不成?”
林四娘被她的态度给吓得后退了两步,眼里都包着水花儿,瞧着十分委屈,“我也是担心你,怕你早知道小姑不嫁这事儿被啊奶知道了呢。”
“我可啥也不知道。”林秀想也没想就否认。
顿了顿,她又道:“你八岁,我十岁,离及笄还早得很呢,有空就帮着娘和兄长姐妹们搭把手,少想些有的没的。”
虽然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林四娘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就是。
果然,林秀一走,林四娘还瞪圆了眼,随后身子发颤。
啥意思,这是说她不过八岁就开始想婆家了吗?
哪有亲姐姐这般说话的,这让外人听了还道她姑娘家家的不知廉耻呢!
远处,察觉不对劲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四娘,你三姐说啥了,咋气成这样?”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瞧着不过十岁上下,是林秀大爷爷家三房的小孙女,叫林盈盈,因着跟林四娘年纪相仿,两人自幼便玩耍在一处,很是要好。
他们这一支长辈有三个,林老爷子头上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妹,林大爷一家也住林家村,就住在村头,而林家住村尾,另有一个三老爷为人圆滑,早些年在外头挣了不少银钱,举家都住在镇子上头,很是让村里人羡慕,最小的那个姑祖母,听说远嫁了出去,一直没回过门,初时还偶有书信来往,后头便渐渐断了联系。
林大爷家虽然也有三房人,但家里头却没他们这些个糟心事,家里头男丁多,女娃少,林盈盈嘴儿又甜,活计也轮不到她头上,倒是被养成了一派天真的性子。
林四娘便红着眼眶捡着她一番好心,林秀不领情的事儿说了一遍。
林盈盈听得比她还激动,尖着嗓子说道:“你三姐姐咋这样,你好心跟她讲,她还不当回事的。”抖着胸脯说完,她又拍了拍林四娘的手,安慰她,“你莫要怄气,她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让她横,有她吃亏的时候呢。”
林四娘点点头,摸着眼泪儿:“盈盈你是知道我的,我才几岁,咋会想着那些事儿,她咋能这般说我...”
“是啊,”林盈盈扁了扁嘴:“四娘你别哭,你三姐姐定然是嫉妒你呢。”
“啊?”
“你想啊,你三姐姐那样貌长得普通,便是你二姐和其他的姐妹,也只有你生得好,我娘说了,模样好的闺女以后找人家才能找个好的,就她那样子哪里能找得到好人家,指不定心里多嫉妒你呢。”
被林盈盈这一说,林四娘的心里一下就平衡了。
是呢,家中姐妹的样貌都普通得很,就跟村里别的姑娘没甚差别,倒是她,年年走亲串门的,总有长辈们说她生得好,捏着她的脸夸呢。
三姐姐虽说及笄还早,但村里的姑娘大都十三岁就开始相看人家,算下来也没两年了,依着她的样子和家里的地位,相看的人家也高不到哪儿去才是。
“所以你犯不着跟她生气。”林盈盈见她面色好转,牵了她的手,说着:“走,我大堂哥今儿抓了两只野鸡回来,我带你去瞧瞧。”
“好。”
这厢林秀背着篓子回了林家,刚一推开大门,就见严氏站在院子里,沉着脸,本就刻薄的面相更是不善的望了过来。
“啊奶。”
她刚打了个招呼,严氏就哼了一声:“去哪儿了?这天寒地冻的还整日跑出去做啥,冻着了我老婆子可没银钱给你吃药!”
因着林欣的事儿,严氏看谁都不顺眼,这几日没少发脾气,弄得小辈们都缩在屋里不敢吵闹,就怕触了霉头。
不过,只要林欣一日不松口,林家是别想过清净日子的,林秀倒没被严氏这副模样给吓住,毕竟前世她看多了严氏苍老虚弱的时候,心里清楚得很,严氏不过是只纸老虎,她能逞能的地方也只有这巴掌大罢了,出了林家门,纸老虎也终究是只病猫而已。
“我去山上采蘑菇了,前日下了雨,正逢蘑菇长出来呢。”
说着,林秀把篓子从背上取下来,露出里头的大朵蘑菇给她瞧。
严氏瞥了一眼,冷着脸念叨:“就几块蘑菇有啥好得意的,受了冷连药钱都不够的,也不知道老二媳妇咋教的,姑娘家家的整日不着家...”
林秀懒得同她理论,尽直把篓子里的蘑菇和几把野菜捡了出来搁在灶房里头。
说起朱氏,打从那晚她硬了起来跟她爹争辩后,这几日倒是变了不少,虽说还不明显,但在二房里头,倒不像以往那般她爹说啥是啥,不时也敢跟她爹掰扯几句了。
妻儿老小都在跟林二作对,让他面上无光,心里又窝火得很,但这种丢脸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对外人说道,只一日大半在外头晃荡,清早,林大爷家的林正和林祥喊了村里的几个大汉上山打猎,他也顺道跟着去了。
也是运气好,一行人在山里头转了半晌,捉了七八只肥硕的野鸡和兔子,这才欢欢喜喜的下了山,拖着一串野味儿去了林大爷家分。林二高大壮实,是种田的一把好手,打猎虽说要差些,但他憨实,指哪儿打哪儿,让林正等人都是满意得很。
林盈盈带着林四娘回去的时候,一串野味儿刚分完,林正和林祥各分了两只,林二也得了两只,余下三兄弟也得了六只,剩了三只,正好一家一只。
林二正高兴着,还朝林四娘招招手:“四娘,来瞧瞧爹打的野味儿。”
闻言林四娘挣开了林盈盈的手,跑了过去在地上几只一动不动的野味儿上点了点,十分仰慕的朝他道:“爹你可真厉害。”
林二哈哈大笑,心里头被恭维得高兴,看林四娘也格外慈爱起来。
还是这个孩子好,年纪小,想啥说啥,不像那几个,年纪越大越是反骨,现在还窜唆起了朱氏跟他叫板了!
分好了野味儿,那姓余的三兄弟家去了,林二父女两个在林大爷家说了会话,见天日不早了也朝家归去,一进家门,林二提着的这几只野味儿就被一众小辈们给团团围住,一双双眼睛眼馋的盯着野鸡和兔子,小一些的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上回殷家下聘,他们倒是吃上了两片肉,但送来的一条肉有限,家里嘴又多,一人夹两片也就没了,何况上桌前,严氏还暗地里警告了他们一番,说不许露出馋嘴模样让人瞧了笑话。
这会儿林二提了三只野味儿,个个都肥得很,就是敞开肚皮吃也是可以的,正心里火热着,只见严氏站在房门口,拉这脸朝他们道:“都围着做啥,没事干了是吧!”
她吩咐着林二:“老二,把野鸡和兔子捆起来,明儿给殷家送过去。”
林二有些舍不得,但他向来听话,闻言只应了下来:“唉。”
以林柳、林绿为首的小辈们都气鼓鼓的,想着小姑都不乐意嫁了,咋还给送东西去,就是送,咋全送了呢?
“娘,不如留一只吧,咱们家从年前到这年尾了一点油水都没,我们年轻还无事,你和我爹年纪都大了,再不补补这身子骨咋受得住?”
林大在严氏说话时便出来了,这会在小严氏的示意下站了出来,一阵大义凛然的说完,他看着正从屋里出来的林睿,忙道:“老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柳等人见此,纷纷朝林三叔看去。
林睿也没辜负他们的期望,脸上虽跟以往一样淡然,背着双手,但却是点了点头:“大哥说得有理。”
严氏疼闺女不假,但他更疼林睿,尤其林睿不但是批命的状元之相,更是家里唯一一个有功名的秀才,以后里里外外都得靠这个三儿帮衬,林睿一开口,严氏顿时就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