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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的时候, 楚越也说过空了带她在梁上城里转转。
林秀其实并没当真。
作为一国之君,尤其前不久才丢了正事离了宫月余之久,如今一回来, 定然是奏折堆积如山,别说出宫, 就是能有时间一块儿吃个饭恐怕都是奢侈。
方才不仅一起吃了个饭, 现在还说要陪她出宫。
林秀惊愕的张了嘴,“你说真的?”
楚越好笑的看着她:“还能有假不成?”顿了顿, 他问道,“还是说, 在你的心里朕就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不不不,陛下金口玉言, 一言九鼎。”林秀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行, 让雨晴带你换换衣裳,咱们一会儿就出宫。”
候在一旁的雨晴立马小布移了过来随侍在林秀身侧,林秀便随着她去了后头, 在转过屏风后,她扭头说道:“不如叫上我大舅他们?”
楚越心里是不想的。
难得没有人跟着,他还想好生跟小姑娘培养培养感情, 免得以后宫中人多嘴杂,小姑娘卖不开面子跟他生分起来,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顾忌着她心里惦念着, 若是不让她亲眼见着, 只怕放不下,只好应下。
“行,我让严大去通知他们。”
林秀这才满意的去换了衣裳。
她是很相信楚越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但坐在人声沸鼎的茶馆楼上,已经喝了两壶茶后,她不得不开口问道:“说好的人呢?”
说好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呢?
楚越侧了侧脸:“啊大,人呢?”
严大板着脸守在门口,闻言抬了手,“回主子,属下已让人通知过了,几位大爷许是初到梁上城,约莫不大适应。”
楚越立马看向林秀,“你瞧,再等等吧。”
林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边的严大,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不大适应。
这是啥?
她大舅二舅跟她大哥都是再老实巴交不过的人,每日雷打不响的起得早睡得晚,跟鸡打鸣似的,尤其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会越发睡不安宁,她找他们出来,又咋会耽搁?
这主仆两个扯谎都不知道打草稿。
楚越当没看到一般,指着外头的各色林立的店铺跟她介绍:“你瞧,那对面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银楼,旁边的糕点铺子据说祖上也是宫廷御膳房出来的,一道白细糕亮如白雪,细腻如女子肌肤,轻咬久留香,味道独特,十分得女子们喜爱……”
楚越如数家珍一般,从银楼到糕点再到胭脂水粉、布衣香囊,俨然一个梁上城老手。
林秀听得满脸纠结,不得不感慨,:“陛,陛下真是知之甚深。”
还要说话的楚越顿时闭了嘴。
他这是为了谁啊?
想他为了讨好小姑娘,连奏折都推了不少,特意让严大给他收集了不少讨好小姑娘的法子,就为了讨人欢心,恶补了这城里所有小姑娘会感兴趣的地方,还没勾得小姑娘对他崇拜不已,就迎来了林秀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
不对啊,小姑娘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不应该是满脸羞涩,脸红心跳的看着他?
“那个……我的意思是,是……”林秀说完后也后悔了,想要挽救一下,她咋能说楚帝一个堂堂男子汉了解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呢。
绝对不行。
楚帝真刚毅的。
“秀丫头!”楼道里,“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朱大舅两个和林康几个走了上来,还没坐下,朱阳就冲在了前头,跑到林秀跟前儿道:“秀丫头,这茶馆下头在押注!咱们也去押几注吧。”
“啊,”
“二弟!”朱大舅忙喊了他一声,面向楚越施了礼:“陛下,小人二弟无礼了,还请陛下见谅。”
朱阳被他一喊,这才从兴奋里回了神儿,正要朝楚越行礼,楚越已经虚扶了手,面色和煦的说了起来:“舅舅不必多礼,方才你说的押注是甚?”
说起这个朱阳就一脸笑,他也是个豁达心宽的人,楚越说不让他拘礼他就不拘礼,一屁股坐下后就说了起来:“你们在上头是不知道,我们方才在过来之前,听进茶馆的人偷偷说,这里押了一个注,好些贵女千金都下了。”
贵女千金?
林秀跟楚越对视一看,她好奇的问道:“这是凑啥热闹呢?”
她还没听说过贵女们有押注这爱好了,梁上城里的贵女们不是大都自持身份么,这个个身家不斐的,还指着押注挣银子不成?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朱阳笑嘻嘻的,他们方才也只是巧了听了一耳朵,结果一问,倒问出了个让人意外的。
当时他问的那人偷偷摸摸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脸神秘的告诉他,这茶馆是靠着淮安侯府赖家的,昨儿楚帝回城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从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迎回来的这位皇后只是个不足及笄的女娃娃,消息一出来,城里人们都惊讶了。
这也太小了吧,要知道陛下可是足足有十八了,正是年富力强、气血旺盛的时候,要是等这女娃长大,那要啥时候才能洞房?
可别把他们陛下给憋坏了啊。
这不,说书的当晚就编了一段,其后就有人做了庄,就赌帝后二人何时能圆房!
跟风涌进来的人无数,有压等几年后女娃娃及笄后,也有人压圆不了,指不定过两日陛下就纳了后宫,身边有了窈窕佳人相伴,那时,还能记得这女娃不成?
来押注的贵女千金们压的就是后者。
朱阳磨着人跟着去里头见识了一番,“你们是不知道,那里头人还不少,压上十两二十两的都算少的,那些千金们出手那才叫一个大方,上百俩眼都不带眨的……”
朱阳滔滔不绝的讲着,林秀听得由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面无表情。
有这样的吗,听到拿她圆房不圆房这种事打赌不应该怒火中烧一把掀了赌桌,反而一脸兴奋想下场是啥意思?
啥意思!
“咳咳,”朱大舅扯了扯嗓子:“老二啊,老二,说这些做啥,”他瞪了朱阳一眼,打圆场似的跟林秀说,“秀啊,别听你二舅胡扯,咱们就是去给你摸了摸地,这些人心思不纯,都不是啥好的,你该咋办咋办,莫手软。”
“嗯,”林秀嗯了声儿,直接朝楚越问道:“淮安侯府是……”
“不是个好的。”楚越一锤定音,把跟了他一路,从头到尾的赖军师给定了型。
“确实。”
“啊大说今日城中有旦角唱戏,不如我们过去瞧瞧?”楚越提议道,暗想待会儿就让严大跑一趟淮安侯府,让赖痞子把这地儿给拆了。
敢拿帝后打趣,他这是要翻天啊。
“行,那就去听戏。”
紫园里,早有人安排妥当,他们一进去,就有园里的小厮笑容满面的把他们迎了进去,里头,台上的花旦已经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林秀不懂戏,上辈子也只是为了附庸风雅听过几场,如今静下心来听着戏腔唱了一段民间恩怨,乐得她捧腹大笑,楼下诸人也是,个个吼着喊着再来一段,又拿银子换了花篮送给了青睐的旦角。
争相追逐,一片呐喊。
林秀也被楼下的追逐感染了一般,手心拍着桌子,拍得手心都红了,脸上激动得很,楚越看得心惊,忙拉了她的手:“就这么高兴?”
林秀胡乱点着头。
戏曲并不是只一味的一个腔调,林秀对园子里的旦角们也知道几分,知道他们平日里很是辛苦,不说唱得好坏,就是一个姿势,一个动作,一个小小的道具都有严格的规矩,不能逾越半分,想要被人追捧,那真是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
“啊大,”楚越给严大递了递眼色,很快,下头台上唱报的就唱了起来:“贵客林姑娘送竹云十个花篮。”
“贵客林姑娘送竹青十个花篮。”
“贵客林姑娘送竹枝十个花篮。”
“……”
唱报的一连把前头唱那一出的各个旦角,包括当景儿的都没放过,挨个给送了十个花篮,折合银两,一台戏花了两千俩纹银。
台下争相追逐的老爷们面面相觑,也顾不得你踩我我踩你了,他们纷纷环顾四周,一脸惊奇。
这位一掷千金的林姑娘到底是哪位?
楼上豪气万千的林姑娘撑着下巴,连连感叹:“真是太,太大方了。”
要是有一日,她也能毫无芥蒂的赏赏赏就好了。
楚越抿着唇,轻嗅着清茶,一脸淡然,全然看不出才做了好事的模样。
贵客林姑娘实在太过低调一直没出现,下头在哄闹了一阵儿后又一台戏出来了,台上换了旦角,柔情似水的唱了起来。
沿着路沿,有几个人匆匆从外头进来,连顿也没得顿的直接上了二楼,为首的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书生样子,年纪约摸在而立之年上下,小跑着到了林秀这一桌,陪着笑脸,一撩下摆就要行大礼,口中还直呼:“陛下,陛下,臣来晚了。”
楚越好笑的撇了眼来人,眼里有些无奈闪过。
这赖贼,还跟他玩上了,指着在外头他不想暴露身份就能免他的礼,然后他就能打蛇上棍的把茶馆的事给推脱掉了?
想得美!
赖云枫见他没说话,眼咕噜转了转,施了礼,又讨好的朝林秀道:“这就是林姑娘了吧,真真是清秀佳人,跟陛下乃是天作之合啊。”
“多谢。”
林秀客气的笑笑,心里也是嘀咕了起来。
合着名满天下的楚军军师,堂堂刚毅不屈,向来浩然正气的赖侯爷就是这么个会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人?
上辈子,她到底看走眼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