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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深这一病,足足三天没有变成人形, 也没有进食, 只是不停的睡。如果不是阿贵说这是正常状态,桓乐就得叼着小刺猬出门找大夫了。
但岑深保持着本体状态, 还用网罩隔着, 桓乐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他便化身田螺姑娘,戴着口罩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防止细菌滋生。
白天时,他拖地、晒被子忙得风生水起,偶尔还把网罩叼到游廊上晒会儿太阳,网上说这叫杀菌;
晚上时,他就变回本体把网罩圈在自己怀里睡觉。他毛多啊, 又厚实,一定能把阿岑捂得暖暖的。
阿贵已经懒得吐槽,任他去搞, 反正岑深也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吗?
算了, 管他呢。
又是一日清晨,桓乐睁开眼来,下意识地去向怀中看去, 却没有看到可爱的小刺猬。他的耳朵登时警觉的竖起,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岑深的气味, 跳下床找过去。
清晨的朦胧日光里, 岑深正披着件春衫坐在工作台前看书。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往常他为了不妨碍视线都把头发扎起来,但今天没有。他把头发拨到耳后卡着,戴上了一副细边眼镜,神色平和,像个大病初愈的文静书生。
桓乐忽然想——阿岑若蓄起了长发,戴上玉簪,再换上一身绯红的圆领袍,一定很好看。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扰,径自跑回屋里变成人形穿好衣服,再跑去厨房做早餐。桓乐其实是会做饭的,桓家的每个男人都会,不然你就活不下去,还讨不到媳妇。只是来到这现代后,桓乐对厨具的用法不甚明了,又想体验现代的各种美食,于是便没有下过厨。
而且他擅长的大多是各种烤野味,适合野外生存,而不是家常菜。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为岑深做煎蛋、烤土司,再打一杯豆浆,不用很麻烦,适量得宜。
岑深没有注意到厨房的动静,这几天他虽然病着,脑袋里想的也依旧是阵法图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好些了,当然要继续探究。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桓乐。可能是修炼了培元诀的缘故,往常需要小半个月才好的病,如今竟然才三天就大好了。
虽然这病毒就是桓乐传给他的。
不一会儿,桓乐端着早餐过来找他。
岑深闻着那香味回过头去,就见桓乐穿着上次超市里送的粉色波点围裙,配上他那张青春洋溢的脸,竟然意外的合适。
“阿岑,吃早点了。”桓乐笑着招呼他。
岑深却摇头,说:“今天还没练。”
桓乐明白他的意思,培元诀最适合在吃早餐前修炼,让身体处于一个最佳的状态,这还是桓乐告诉他的。但今天他打算发挥教官的威严,严肃道:“偶尔偷个懒也没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阿贵:“还有我呢?”
桓乐:“你不算,你只是一只龟。”
阿贵想骂脏话,但这时岑深却站了起来,说:“我不喜欢偷懒。”
话音落下,岑深便脱下春衫,拿起桓乐给他做的树枝剑往外走。桓乐连忙跟上,想了想,又抬手召来宝剑,跳下游廊说:“我陪你。”
岑深对此无可无不可,于是两人便一同迎着晨光抬起了手中剑(刀)。
明明是同一套法决,从他们手上展现出来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个轻缓,不疾不徐,春风化雨。
一个刚健,出手如电,挥刀成风。
岑深打得认真,偶然瞥见桓乐矫健的身姿,却很少停留。桓乐一直留意着岑深,刀尖时时在树枝剑上轻点,纠正他不够到位的动作。
一套打完,岑深虽不至于像第一次一样大汗淋漓,但今日感冒刚好,体力难免有些不支。额头上也都是汗,倒是那张脸,在运动过后透出红晕来。
“阿岑我扶你。”桓乐讨好的蹭到他旁边。
“不要碰我。”岑深却直接避开,微蹙着眉,好似很厌恶他的接近。
桓乐愣了一下,呆在原地。
岑深瞧见他这反应,沉默了几秒,又说:“我身上有汗。”
“真的吗?”桓乐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岑深。
不知为何,岑深觉得怪怪的,所以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径自回浴室洗澡。他很讨厌身上黏着汗的感觉,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冲个澡最舒服。
桓乐没有跟得太紧,转身把冷掉的早餐重新热了一下,岑深便洗完澡出来了。两人在工作室里一起吃早餐,岑深坐着,桓乐站在靠在他的工作台上,一边吃吐司,一边说:“我想出去找个工作。”
岑深略感诧异,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桓乐在心里回答:因为我想养你啊。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明说,于是便搬出了事先想好的说辞:“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所以总得先学会在这里生活。而且我有手机了,哪怕我走很远也不会走丢,对不对?”
短短几天时间,桓乐对于此次时空之旅的想法已经完全变了。之前他只当自己是个过客,他不会在这样一个短暂停留的地点想着怎么去生活,因为他总会离开的,而且这个时间会很快。
但是现在,桓乐有了一点点在这里生活的想法。
可阿贵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他告诉桓乐:“你可是个大唐来的黑户,连身份证都没有,工地搬砖都不会要你的。”
桓乐:“……”
岑深:“算了吧。”
可桓乐怎么能认输呢?他得向岑深证明自己是个值得依靠的人,是能够赚得下金山银山供他挥霍的如意郎君,怎么能被出师未捷身先死?
于是他问:“我要怎么才能拿到身份证?”
阿贵答:“得去有关部门办啊,我们妖怪也有妖怪的体系,但你这情况吧,如果老老实实告诉他们——我从东土大唐而来,你可能就会被直接抓起来了,诸位大妖们一定会对你很感兴趣的。”
桓乐这就抓瞎了:“那怎么办?”
这时岑深问:“你真想去工作?”
桓乐连忙点头,求助的目光看着岑深,万分诚恳。岑深思虑片刻,说:“我可以帮你做一张。”
岑深作为一个匠师,目前的水准可能达不到宝器的级别,但伪造一张系统无法识别真伪的身份证绰绰有余。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一张桓乐的照片。
“站着别动。”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了桓乐。
桓乐知道这是要拍照,连忙昂首挺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来。“卡擦”一声,摄像头定格下这一瞬间,留下一个开朗明媚的少年。
然而岑深很严格:“不能笑,重来。”
桓乐只好又摆出一本正经的严肃脸,等拍完了,他又凑到岑深身边,说:“我们一起拍一张好不好?”
岑深冷酷拒绝。
桓乐被拒绝惯了,根本无所谓,就站那儿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你就说拍不拍吧?
有本事就再把我捆起来咯。
还是别拍了,这样贴着你也挺好的。
“拍吧。”岑深无可奈何,他拿桓乐是真的越来越没办法了。
“那你笑一笑好不好?”桓乐认真提议,但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来自岑深的死亡凝视,于是不敢再浪了,赶紧拿出手机不甚熟练地打开自拍模式,凑到岑深旁边比了个老土的剪刀手。
可他找了好几个角度,都不甚满意。岑深看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按下了拍摄键。
最后的成品上,桓乐咧着嘴笑得阳光,阳光里还透着股傻气。这阳光照得岑深都好似脱去了往日的阴沉,脸上虽有无奈,但眉宇间的不耐烦并没有他自己想象得那么多。
桓乐喜欢得紧,偷偷摸摸把这张照片设为屏保,这样他出去工作的时候就可以看了。
岑深做证做得很快,只花了个把小时就完成了。为了让桓乐能更好的找到工作,他把证上的年龄定在了20岁,地址则定在自己家。
桓乐拿了证就信心满满地出发了,兜里揣着手机和岑深给他的两百块钱,开启妖生新征程。
胡同深处的小院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岑深沉浸在阵法图的世界里,很久才抬起头来看一眼屋外的椿树,缓解眼睛的酸涩。而阿贵依旧在游廊上晒太阳,他已经很老了,生活中最常做的事情除了晒太阳就是睡觉。
过了很久,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岑深以为来电人是桓乐,不假思索地接通电话,却在听到对面的声音时,脸色微沉。他没有应声,只静静地听着,目光遥遥望向高大的椿树,晦暗莫名。
良久,那边似乎终于把话说完,岑深回了一句:“抱歉,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请转告他——人生没有回头路,已经丢掉的东西,就不必再捡回去了。”
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干脆利落。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脸色阴沉,整个人像被按下了定格键,久久都没有动作。
阿贵后知后觉的看过来,问:“怎么了?是谁打电话过来?”
岑深摇摇头,没有说话。
阿贵见他这样,心里就不免担忧。这一年到头除了骚扰电话和外卖,岑深的手机根本不会响,那会是谁给他打电话呢?
蓦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是……那边那个他?”
岑深这才缓缓点头,道:“他快死了,想见我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