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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前头李飞瑶正在与苏清瑜攀谈, 李枝菱也止住了自己迈出去的步子。罢了, 瞧上一眼便好了, 省的日后纠缠不清, 她本也无意回理国公府。
李枝菱转身, 踩着一地落雪往前头的小路上去。
小路偏僻, 婆子并未铲雪,李枝菱小巧的鞋印步步生莲, 软绵绵的踩下去时能清晰的听到雪被压实的“嘎吱”声。
小路两旁的枯枝上覆着细雪凝霜, 还有垂落下来的冰锥子, 又粗又大,亮晶晶的随朔风轻动, 枯败的枝桠承受不住, 似乎下一刻就会砸下来。李枝菱有些怕这些冰锥,捡着远路走。
不远处有两个小丫鬟背着竹篓子路过, 嬉笑着说话。
“你说方才与那苏大公子一道来的人是谁?竟比苏大公子长的还要好看。”
“我瞧着定是个不凡的人物,你没瞧见刚才落座的时候那人是坐在首座的嘛。”
比苏清瑜还要地位高的人?这李府什么时候成一块香饽饽了。
李枝菱好笑的摇头,疾走了几步, 将那两个丫鬟甩到身后。
突然,小路积雪边露出一角半旧嫣红。李枝菱蹙眉,俯身将那被落雪覆盖住了大半的东西拉出来,勉强能看出是件小孩穿的红肚兜。
大致是因着年代长了,边角有些磨损, 但能看出被人保养的很好, 颜色竟还依旧鲜艳。而且针脚细密, 料子极好,应当是富贵人家的东西。
“那是清瑜兄的东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如珠似玉,清泉溪涧般清冷,裹挟着沁冷寒雪直往李枝菱的骨子里头钻。
她不会忘记,就是这道声音,伴着冰冷的长剑将她抹了脖子,甚至熟悉到让她立时起了反应。
裙裾下的小细腿不自觉抖动起来,李枝菱白着一张小脸僵站在原处,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来了……
李枝菱非常害怕,她一害怕就尿急,这毛病她上辈子是没有的,是临死的时候被活生生吓出来的。怪她没事去山林里头小解什么呀,她就不能憋到庙里头再解决吗?
现在好了,她只一听到那在午夜里,日日纠缠自己的声音,就恨不得抱着尿壶酣畅一番。这在别人听来欲罢不能的声音,在李枝菱这里却变成了催尿利器。
身后的人站定,李枝菱几乎都能感觉到那人喷洒在自己脖颈处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炙热而轻缓,带着冷梅香,让李枝菱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林子里,再一次尝试了被.干脆利落,拔剑抹脖的感觉。
寒风凛冽,阴冷的寒梅素香扑鼻而来,将李枝菱紧紧禁锢其中,紧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犹如一个濒临死亡的老媪般大口喘息。
难道这辈子她还是逃不过吗?
李枝菱心中悲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男人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清冷眉目轻蹙,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一抹怪异神色。
往常有姑娘家见到他的容貌,兴奋至极晕过去的有,但像这样只听到声音就晕过去的,他还未碰到过。
穿着鹿皮靴的脚上前一步,男人踩住鹤氅一角,然后弯腰俯身,拨开了小姑娘头上戴着的雪帽。
柔软的雪帽被拨开一角,修长白皙的手指比雪更白几分,凉凉的滑过瓷白肌肤,最后彻底将那顶雪帽扯落。
一头青丝倾泻而出,铺洒在雪地上,黑白交错间隐约带出几分桂花头油的香味。一张素白小脸半隐在黑发间,白腻腻的毫无血色,只面颊上被冷风吹出几许晕红,瞧着就像上了两点胭脂。
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比身下的雪还要干净,让人忍不住的想知道那双眸子是否也比雪更干净。
眉眼意外的熟悉。
指骨分明的手有些犹豫的落到李枝菱腰间的丝绦上,似乎因为是头一次解女子的丝绦,所以有些不得法。
李枝菱静悄悄的躺着,因为身下陡然而至的阴寒抖颤了眼睫,更衬得整个人楚楚可怜了几分。
“呵。”寒风中,传来一道嗤笑声,丝绦被重新系好,那顶雪帽被人粗鲁的擦了手,扔在李枝菱脸上。
不远的小路上露出急切的脚步声,男人抽出李枝菱手里的红肚兜,抬步离去,片刻后在转角处与苏清瑜碰面。
“幸亏有王爷。”苏清瑜如获至宝的将那红肚兜塞进怀里,这样的天他硬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静南王微微颔首,眸色清冷。他身穿素白缎袍,负手而立于红梅皑雪中,身形挺拔如松,外罩上好的白狐裘,洁白如雪,毫无杂色。
细雪簌簌而落,密集于狐裘之上,结出一层细薄雪渍,将男人衬出几分苍白俊逸。白玉冠下,眉目如画透着清俊,气质高冷出尘,犹如谪仙神袛般俊美非凡。
“清瑜兄苦寻十二载,是生是死都不知,何必执着?”男人开口,声音清冷,透着股疏离淡漠,比雪更寒上几分,却意外的好听。
苏清瑜捂着胸口的红肚兜,感觉到那沁着寒雪的阴冷,也不管自己被冻的哆嗦,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只要没寻到人,总还有个盼头。”
陆迢晔勾唇,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一眼。
小路上覆着残雪,隐隐显出一排小巧鞋印,干干净净的素雪纷繁而落,覆盖住痕迹,就似那小姑娘干净的眉眼。
……
李枝菱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她一头冷汗的掐着脖子起身,连绣鞋都来不及套就小跑到了屏风后小解。
“姑娘,您醒了吗?”玉珠儿端着姜汤进来,声音兴奋。
李枝菱解决完生理问题,捧着热乎乎的姜汤大口往下灌,被辣的涕泗横流。真好,她还活着。
玉珠儿替李枝菱擦了脸,一脸担忧。“姑娘,您怎么会晕在小路上的?若不是那打扫后园子的婆子瞧见,您可要被活生生冻死了。”
李枝菱吃完姜汤,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落到玉珠儿脸上。“没告诉老祖宗吧?”
“哪里敢说呀。”玉珠儿噘嘴,“姑娘您可不敢再乱跑了,奴婢日后要时时刻刻的看着您。”
“好好好。”李枝菱一叠声应了,“再来一碗姜汤。”
“姑娘往常可是最讨厌吃姜汤的了。”
这不是惜命嘛。
“对了,我的衣裳是你换的?”
“自然是奴婢换的。”玉珠儿奇怪道:“怎么了,姑娘?”
李枝菱摇头。她方才小解的时候看到自己那块烫疤有些红肿,难不成是外头躺久了被冻的?那怎么专冻那啊?
李枝菱晕倒在后园子里头的事李老太太虽不知道,但其他人却都知晓了。
先来看李枝菱的是张氏。张氏是李老爷的正房夫人,只生了李飞瑶这一个女儿,又认了一个李枝菱,但毕竟亲疏有别,张氏除了让李枝菱吃饱穿暖外,并没有过多的关心。
上辈子,因为李老太太的刻意压制,整个李府除了李枝菱,知道她身世的人也不过就张氏和李老爷,还有李老太太三人。
张氏略坐了坐便走了,随后来的是李飞瑶。
“听说你晕倒了?”李飞瑶嫌弃的上下打量李枝菱。李枝菱虽没她长的好,但一身细皮嫩肉却让李飞瑶非常嫉妒。
李枝菱看了一眼李飞瑶带着伤的手,想来她已经把自己的院子砸干净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李飞瑶嘟哝一声,朝李枝菱摊手,“你上次做的祛疤膏呢?给我来几瓶。”
李枝菱拥着被褥靠在榻上,小脸被屋内的炭盆熏得红通通的透出几分水润,双眸雾蒙蒙的泛着水痕。“只剩下一瓶了。”
李飞瑶的这点伤,半瓶就够了。
“一瓶就一瓶,快点拿给我。”
“玉珠儿。”李枝菱唤了一声玉珠儿,玉珠儿将祛疤膏递给绿春。
“这药每日两次,涂完以后稍按摩片刻。”
“知道了,真是啰嗦。”
拿了祛疤膏,李飞瑶却也没走,明晃晃的打量李枝菱的屋子。
李枝菱的屋子里头大多是李老太太给她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李飞瑶是看不上的,但她难免气不顺。
“喂,你知道今日随那苏大公子一道来的人是谁吗?”李飞瑶存心想打击这个毫无存在感,却处处让她看不顺眼的人。
李枝菱还沉浸在刚才那将她差点吓尿的声音里,根本就没理会李飞瑶说的话。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难道是李府里头的人?不对不对,一个商贾李府,怎么可能会出一个准备弑帝夺位的人。
“那可是皇城里的静南王,皇帝的亲弟弟。”李飞瑶高扬头,洋洋得意道:“我今日还与他去见礼了。听说在定都城内想要见静南王一面都难如登天。”
李飞瑶只要一想到那沁冷如巅山皑雪的男人,脸上就不自觉的显出一抹羞涩。那般谪仙神袛一般的人物,竟真的会存在于世。
喜滋滋的说完,李飞瑶扭头一看李枝菱,这人竟抱着被褥睡过去了!
气呼呼的踏着绣鞋去了,李飞瑶将内室的珠帘打的噼啪作响。真是猪!说是猪都抬举她了!
李枝菱并未被影响,她脑后枕着一个软枕,怀里又抱着一个软枕,身上盖着厚实被褥,呼吸间满是熏香雅意。
但梦中的场景却不是很好。
男人的声音愈发清晰透骨,而李枝菱也终于听清楚了后面的话。
“理国公府苦寻十二载,可惜了……失了一枚牵制理国公府的好棋子。”
睡梦中的李枝菱努力睁眼,想看清面前手持利剑的人,但无奈,她的眼皮太重,根本就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有耳边一直在回荡着那句话,兜兜转转的深入骨髓。
一枚好棋子。
果然,她不能回理国公府。像她这样的性子,怕是一踏进定都城,就会被人撕碎了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一觉梦醒,李枝菱出了一身汗,她来不及收拾,直奔屏风后小解。
她这毛病哟,该怎么治呀!年纪轻轻的还能不能好了!
“不可能,母亲,李枝菱难道不是从您肚子里头出来的吗?”李飞瑶红着眼眶,咬着牙,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氏心虚的瞧了一眼李老太太,在得到首肯后才道:“瑶姐儿,菱姐儿是老祖宗十一年前上香的时候,半路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
李老太太惯是个心地不错的,上香路上瞧见被人牙子又打又骂的苏锦萝,就花了些银钱将人买了,准备当个小丫鬟使唤,却不想这小丫头洗干净以后粉雕玉啄的瞧上去尤其喜人。
这时候正巧一道上香的张氏身子不稳,落了一胎,可怜那胎都已成型,是个有手有脚的女娃娃。就这样,李老太太做主,将苏锦萝给了张氏做养女,不过这事瞒的好好的,只除了张氏一秃噜告诉了李老爷,其余人皆不知。
“老祖宗,菱姐儿若真是理国公府家的嫡生姐儿,要走的话,咱们也拦不住。”张氏满脸忧心。虽说张氏平日里对李枝菱不闻不问,但好歹养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拱手让人实在有些不甘。
“这事让菱姐儿自己做主。”李老太太惯疼李枝菱,比张氏还要舍不得,却依旧将选择权交到了李枝菱手上。
李飞瑶气急咬牙,一甩袖直接就出了屋子。她才不信,明明是个颠颠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丫头,什么时候竟变成理国公府家的嫡生姐儿了。
“雪雁,上香的事,菱姐儿怎么说?”张氏转头看向雪雁。
雪雁上前蹲身行礼,“菱姐儿说身子乏累,这次就不陪大夫人一道去了。”
“知道了。”张氏点头,心中有些不舒服。
李飞瑶惯是个管不住的性子,只李枝菱贴心些,常常陪着张氏去上香。这次突然不去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因着李枝菱的身世刚刚揭开,张氏一联想,便有些不得劲。
这头,小院内,李枝菱打发了玉珠儿,将自己牢牢裹在被褥里。
上香坚决不能去,她的小命可只有一条。
唉,不行,想到那静南王她就想小解。
……
苏清瑜已寄书信,八百里加急到理国公府。
所有人都觉得,李枝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哦,不,人家本来就是只凤凰,这会子要重回凤凰窝。
但没想到的是,李枝菱却明确表示不愿意回理国公府,只愿意呆在李家侍奉老祖宗。
“萝萝……”苏清瑜一脸苦涩的灌下一碗热茶,“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道回去吗?”
“……大哥。”李枝菱适应了一天,才磕磕绊绊的叫出这个称呼,虽然陌生,但却意外的让人感觉安心。
“我在这里很好,大哥可以时常来瞧我,我有空也会去瞧公爷和夫人的。”十几年了,李枝菱已完全唤不出母亲与父亲,在她心中,李老爷与李夫人才是养她十一年的人。
不愿再看苏清瑜那双浸着泪珠的桃花眼,李枝菱提裙而去,她怕她会心软。
因为这事,静南王和苏清瑜回定都城的日子便延后了。
入夜,月色惨白,满目望去皆是溯雪银霜。苏清瑜执酒壶靠坐在房廊的美人靠上,目光游离,已显醉态。
陆迢晔缓步而来,静站在其身后。“菱姐儿心思单纯,孝心极佳,看起来被教养的很好。清瑜兄何故苦恼?”
苏清瑜长叹一声,满身酒气的苦笑。“王爷莫要笑话我了,菱姐儿不愿与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人……”
“清瑜兄素来才智机敏,怎么这会子反倒愚钝了?”
“王爷这是何意?”
“菱姐儿虽是个性子好的,但这李府里头藏污纳垢,菱姐儿若再住下去,难免受到影响。小姑娘年纪轻,不懂分寸,你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为她着想。”
苏清瑜沉静下来,脸上虽带酒气,但眸色却分外清明。“是我拘束了,多谢王爷指点。”
……
“姑娘,苏公子又差元嬷嬷来送东西了。”元嬷嬷就是上次给李枝菱验烫伤的人,是苏清瑜的奶娘,即使是在理国公府内,也是上的了台面的半个主子。
“放着吧。”李枝菱不感兴趣的摆了摆手。
这几日,苏清瑜陆陆续续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几乎都要将她这个小小的院子填满了。
“姑娘,瑶姐儿来了。”玉珠儿打开帘子,李飞瑶提裙进来,看到靠在榻上李枝菱,疾走几步就到了她面前。“听说你要走?”
“我不走。”李枝菱抬眸瞧了李飞瑶一眼,歪着小脑袋神色无辜。
“哼。”李飞瑶冷吭一声,“理国公府那般的富贵人家你都瞧不上眼,莫不是还想进宫当公主去?”
李枝菱拉了拉身上的被褥,把怀里的手炉递给李飞瑶,声音软糯却清晰道:“便是当公主我也不去。除非你们赶我出去,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记住你说的话,要是被我发现你偷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李飞瑶推开那手炉,拿过绿春手里的紫檀木盒子递给李枝菱,装作不在意的道:“喏,这是我今日出门顺手买的,真是难吃,就给你吃吧。”
紫檀木盒子里装的是萧美人家的点心,整个新平郡最有名的糕点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