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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迪刚拐进大院，朱国祥隔着车窗就嗅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息。他的办公室在院子东侧，市委办公室四楼，他的座车一号车，他到餐厅用餐坐着的也是一号桌，手里捧的是一号碗，私下里人们都把市委书记朱国祥称为大老板。这是中国官场的一道风景，也是中国的一大国情，试看看路上跑的轿车，哪辆一号车不是当地的一号人物坐的。
往日，朱国祥在办公桌前坐定后，先呷一口秘书已为他泡好的绿茶，放下茶杯顺手摸出一支中华香烟点着，狠狠地吸一口，尔后把头仰在皮转椅上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眼睛是微闭的。他知道烟圈在一丝一缕淡化后会渐渐地消失。现代快节奏的生活中，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宁静悠闲的感觉，一天工作的开始因此就会有一个好的开端和好的心情。秘书把文件包括信件按轻重缓急，整理好放在案头，一般他会在20分钟内把它处理好。在上班后的20分钟内，谁也不能打扰朱国祥，这在淮扬市四套班子成员中已是一条规矩。而这一成不变的规矩，早上，朱国祥自己把它打破了。
他屁股没有着凳，就打电话把秘书李伟国招来。
“今天的天气有些不对啊！”朱国祥劈头盖脸就这一句。
李伟国植物人一样僵在门口，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天气么本身没有对不对的，人有人道，天有天道。朱国祥招自己来，他急急忙忙过来，这是他的习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朱国祥问他天气对不对他有些疑惑，他说对说错都是废话。李伟国的悟性很好。短暂的沉默中倒是觉察出了空气的反常。
“坐下说话，不要站着，站客难打发。”
李伟国关上门，自然地坐到朱国祥对面，递一支烟给朱国祥又恭敬地为他点上。李伟国是不吸烟的，但口袋里总是装一包烟，当然香烟是为朱国祥装的。李伟国把情绪调整得正常了，才谨慎地问：“朱书记，与天气无关的事情，不知该不该汇报？”
“有话只管说，你跟我这么多年，你说的话是真话。”
“大家都在议论宣施县的事情，宣施县招商引资工作取得了成效，南方省的秦氏家族准备在宣施县投资，搞建材批发市场。”
“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朱书记，南方省秦家，在国际国内都有很大的影响，他们如果能够落户淮扬市，是大好事，这样一来，淮扬市既能够得到大的投资，还可以增加在国内的知名度。”
“嗯，你的看法不错，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什么消息吗？”
“秦氏家族是秦天浩负责的，秦天浩的儿子秦川，是宣施县县长袁自立的同学，袁县长就是找到了秦川，促成了这次的谈判。”
“袁自立同志做经济工作有一套，烟厂盘活了，现在，准备引进秦氏家族，不过，宣施县的经济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啊。”
“朱书记，是的，宣施县今年的财政收入，已经是淮扬市第一了，烟厂增加了卷烟生产指标，县里的其他相关产业都跟着发展。”
“嗯，你去请宗林同志和景明同志到这里来一趟。”
钟宗林和吕景明进入朱国祥办公室的时候，两人不知道今天书记有什么事情，好像近段时间市里没有什么大事啊。
“老钟、老吕，坐吧，今天找你们来，主要是为了纺织厂的事情，多话我就不说了，宣施县的举措，你们都知道的，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你们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好好讨论讨论。”
钟宗林和吕景明迅速明白了朱国祥的意思。
“朱书记，我认为，宣施县的经济发展势头很好，烟厂刚刚争取到了卷烟生产指标，今后的发展态势很不错，烟草业的利润高，宣施县县财政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忧虑，所以说，从大局出发，宣施县应该考虑到市里的困难，纺织厂这几年举步维艰，越往后，困难越大，所以说，我认为，市委、市政府可以和宣施县谈谈，建议秦家在淮扬市投资，最好的办法就是投资纺织厂，市委、市政府乘机可以进行纺织厂的改制工作。”
“老钟，你这个意见很有远见，值得考虑，老吕，你怎么看？”
“朱书记，我同意钟市长的意见，这几年，我分管着纺织厂，也是焦头烂额，总是想着纺织厂的出路，国家政策摆在面前，纺织厂只能够彻底改制了，如果秦家能够投资纺织厂，淮扬市就可以解决这个最大的难题了。”
朱国祥笑眯眯看着钟宗林和吕景明，宣施县引进南方省秦家，他早就想着将秦家引到淮扬市来投资，依照秦家的实力，解决纺织厂的问题绰绰有余，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不是怎么光彩，秦家是宣施县引进的，淮扬市在中间横插一杠，利用上级的权威下压，怎么说都占不到正理。
“嗯，这个想法不错，一切事情，都要从大局出发，老钟，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负责吧，尽快找杨斌同志谈谈，具体是什么结果，马上告诉我。老吕，再次去核实一下纺织厂目前的情况。”
看着钟宗林和吕景明离开之后，朱国祥满意闭上眼睛，思索着王海涛汇报的情况，秦家的实力，他是知道的，王海涛及时提出了这样的意见，朱国祥很满意，看来，这个王海涛不愧是市政府下去的，有大局意识啊，王海涛下去之前，朱国祥就是市长，那个时候，朱国祥不是太注意这个王海涛。朱国祥真正思考的事情，是秦家的影响力，秦家在中央、省里都有一定的关系，如果能够真正攀上秦家这棵大树，对今后个人前途会有很大的帮助，就是暂时不能联合秦家，秦家投入的资金和顺利解决纺织厂的问题，也是很大的政绩啊。
朱国祥认为，宣施县在这件事情上面，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意见，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杨斌和袁自立不会提出什么异议的，朱国祥没有料到，他的想法太简单了。
王海涛和刘维正不停抽烟，屋里满是烟雾，空调开着，屋里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两人根本察觉不到。
“老刘，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运作，我看，朱书记很快会派人到县里来，或者是要杨书记到市里去交换意见的，一定不能让这件事情办成啊。”
“王书记，这件事情，有一定的难度，关键是不知道杨书记是怎么想的，如果杨书记和袁自立都同意了，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老刘，没有这么简单，秦家主要是看上了袁自立，基本上是依靠袁自立的关系，才同意到县里来谈判和投资的，市里横插一杠，就是杨书记和袁自立表态了，秦家会同意吗，可不要小看秦家，秦天浩是非常厉害的人物，哪里会轻易改变注意，市委、市政府在你我的眼里，是很有权威的，可是，在秦家的眼里，就不一定了。”
“王书记，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作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啊。”
“老刘，我想过了，这件事情看起来有难度，其实也不难，你我都去找杨书记，陈述厉害关系，阐明秦家一定要在县里投资，同时，把这个观点加到袁自立的头上，你我都这么说了，杨书记会不相信吗，市委特别是朱书记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看袁自立啊，朱书记在这件事情上，不好直接说话的，哼，我相信，朱书记一定不会直接找袁自立的，只要秦家在县里投资了，袁自立就没有机会解释了。”
“王书记，这样做有风险啊，万一朱书记找到了袁自立，该怎么办啊？”
“无所谓的，我们说的观点，没有人会核实的，再说了，谁都相信袁自立想着秦家到县里投资，没有人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
“好，今天我就去找杨书记，阐明秦家投资的重要，宣施县经济如果能够得到秦家的帮助，会跃上新的台阶。”
“嗯，你先去说，估计钟市长很快就要找杨书记了，你说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杨书记和你关系很好，你说的话，他一定会考虑的。记住，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杨书记的观点一定会摇摆，光是我们说还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起决定作用的，是秦家。”
“王书记，你这么肯定吗？”
“老刘，你想想，王书记的性格我们都知道，他不会明确拒绝市委的意见，可是，杨书记不好也不能保证完成市委交的这个任务，这样一来，杨书记只能找地方推卸责任了，往哪里推，只有袁自立和秦家，换位思考，我认为钟市长一定会直接和秦家的人联系，最大的可能性是和秦川联系，如果秦川明确拒绝了，袁自立还有解释的机会吗？”
“钟市长会不会找袁自立啊？”
“不会的，呵呵，杨书记都没有表态，钟市长一定不会找袁自立了，一定会直接找秦川的，对了，你一定记得将秦川的电话告诉杨书记，不要忘了。”
“好，这样的安排，看来是天衣无缝了，这次，就让袁自立蒙在鼓里，不明白引进秦家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吧。”
黑色的奥迪车驶离县委大院，朝着淮扬市而去。
杨斌坐在车里，闭目沉思，他很奇怪，钟宗林副市长有什么事情，突然要自己到市政府去一趟，淮扬市委、市政府很少关注宣施县。宣施县的经济条件好，每年只要是向市政府上缴了资金，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了，因为经济条件好，杨斌和王望华配合默契，所以，市委、市政府从来不干涉宣施县的政务，这也让杨斌能够放手施政。
钟宗林的口气很和蔼，一再强调要亲自到宣施县，杨斌可没有那么不懂事，钟宗林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位高权重，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在上级领导面前，县委书记就是龟孙子。
杨斌想到了昨天，刘维正和他的谈话，刘维正表扬了袁自立，说袁自立这个县长很称职，为宣施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这次南方省的秦家，如果能够在宣施县投资，那么，宣施县的经济，将迈上一个新的台阶，自己是真正服气了，所以说，秦家到宣施县，一定要高规格接待，要留住秦家。杨斌对刘维正的话表示赞同，身为班长，看着班子里面的人能够暂时团结，当然是好事情。
令杨斌惊奇的是，王海涛居然也在下午找到了他，谈及了秦家来宣施县谈判的事情，言语中，对袁自立很是钦佩，认为袁自立年轻、能力强，不到一年时间，就将县里的经济搞得红红红红火，这是杨书记领导有方。杨斌以为自己不是很了解王海涛，王海涛还是副县长的时候，做事灵活，言语得体，同他的关系不错，可是，成为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之后，杨斌发觉，王海涛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杨斌有些看不惯，对王海涛怀有戒心，不过，都在一个县里做事，杨斌是班长，面子上的和谐气氛还是要维持的。
王海涛的话，令杨斌思索了很久，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杨斌和刘维正的关系很好，刘维正虽然说话的意思和王海涛一样，不过杨斌相信刘维正，认为刘维正还是顾全大局的，当初，袁自立出任宣施县的县长，刘维正是直接表示支持的。
不过一个小时，奥迪车进入了市政府的大院。
杨斌整理自己的思绪和情绪，径直往钟宗林的办公室走去，先不管这些，看看钟宗林到底有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