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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无意间掌握了一件秘密武器,一颗威力足以把云湖官场炸个底朝天的巨型炸弹,他崔晚庭并没有把这颗炸弹引爆的打算。
崔定对他和安红接二连三的打压,叔侄之间反目成仇,才促使他萌发了反抗的决心。现在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叔叔崔定对他和安红呵护有加,有求必应,自己还握着这颗炸弹有什么用?
所以崔晚庭自今晚一踏进崔定的家门,就产生了这种错觉,并且越来越自责,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等和崔定面对面坐着,吃着家乡的酸菜饺子,碰杯喝着茅台酒的时候,这种错觉基本上达到了极致,他差点在餐桌上就向叔叔和婶婶坦白自己的罪行了。
崔定今晚的话并不多,甚至就没拿正眼瞧他,脸色也并不显得慈祥,更多的是作为长辈的威严。他越是这样,越是让崔晚庭觉得愧疚,觉得无地自容。
他本来也不善喝酒,但此刻心中不安,就借酒来掩饰自己,每次碰杯,崔定只是小抿一口,而他却都是底朝天。
几大杯高度白酒下肚后,他有些晕乎的感觉了,借着酒劲说,叔,婶,我……对不起你们。
崔定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说什么,把脸转向了一边。
杨静又把崔晚庭的酒满上,笑着说喝酒喝酒,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崔晚庭本想坦白自己偷走了那个笔记本,但看崔定的脸色阴沉着,就没再往下说,而是自己又喝了一杯,带着点惩罚自己的意思。
杨静关心地说,晚庭你少喝点,你还开着车呢。说着话,却把他的杯子又满上了。
崔晚庭又喝了一杯,大着舌头说,婶婶,我心里有愧啊……说着,又想坦白。
崔定似乎有些不耐烦,站起来耷拉着眼睑说,晚庭你多吃点饺子,我头晕,去躺一会。说着,径直去了卧室。
小保姆跟过去,等会出来,轻轻关上了卧室门。
崔晚庭心中有些失落。自己拿走了笔记本,叔叔崔定肯定急的要命,但此刻观察他的表现,竟然是如此的沉得住气,连话都不想多听一句,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静把自己碗里的几个饺子夹到崔晚庭碗里,说晚庭呀,别光喝酒,吃饺子。我这手艺,也是跟你妈学的,你尝尝有没有你妈包的那种味道?
崔晚庭吃了一个,说婶婶,这饺子和我妈包的是一样的,连形状也一模一样,像菱角。
杨静叹了口气说,可惜你妈没的早,几个妯娌之间,只有我和你妈最贴心啊……说着,眼睛湿润起来,撩起围裙擦了擦眼窝。
她的这句话和这个动作,像是一把利剑击中了崔晚庭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浓浓的亲情像决堤的洪水,在他心里疯狂地蔓延起来。
想当年自己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每次来叔叔家求他安排个事做,叔叔显得不太耐烦,但婶婶杨静从未给过他脸色看,每次都给他做好吃的。他那时候就想到过有朝一天出头了,一定报答婶婶。
后来他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还是杨静给他提议自己成立公司,并且在注册公司、申请资质等方面帮了他不少忙,崔晚庭慢慢才有了今天。
可现在,自己又是如何报答她的呢?竟然鬼迷心窍地偷走了她的记账本,以此相要挟,还算个人吗!
崔晚庭被酒精糊涂了脑子,钻进了死胡同,顺着这个思路一直想下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大逆不道,肠子都后悔青了。他拿起酒瓶汩汩地倒满了杯子,仰脖就喝。
杨静按住他的手说,来,婶婶陪你喝。
一瓶茅台酒快要见底了,崔晚庭喝的至少有七两,舌头发硬,有了醉意。他还要喝,瓶子被杨静夺去了。杨静嗔怪着说,晚庭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但也不能拿酒出气啊,喝坏了身子怎么办?还有下次呢。
又说,往后啥时候不想做饭了,就回家里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妈不在了,我就是你亲妈。
崔晚庭喉头哽咽,差点落下泪来,说婶婶啊,今后你就是我亲妈。
杨静说,这就对了嘛,咱本来就是一家人,要团结一致,不能搞内讧,晚庭你说是吧?
崔晚庭连连点头说,是,是。
饭吃好了,杨静让崔晚庭在沙发上坐了,小保姆给他泡了茶。崔晚庭坐在沙发上品着茶,看着电视,感觉就像在自己家中似的放松。
骨肉情亲,说到底自己和崔定同宗同门,有着血缘关系,亲情浓于水啊。崔晚庭一厢情愿地感叹着,看了看卧室的门,门还紧闭着,想必崔定已经休息了吧。如果他这会也在沙发上坐着就好了,自己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向他忏悔,求得他的原谅了。
可看他今晚的脸色,可以看出他是非常生气的,只不过是没有完全表现出来罢了。心地善良的崔晚庭怎么能想到,这其实正是崔定的高明之处呢!他和妻子杨静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恩威并重,带给了崔晚庭双重的心理压力,巧妙地瓦解了他这些日子堆积起来的那些可怜的决心。
在心理战术方面,崔晚庭这辈子都不是叔叔崔定的对手。试想今天晚上如果崔定也对他笑逐颜开甚至急切地流露出想把笔记本拿回来的意思,倒是会引起崔晚庭的警惕,以为这后面隐藏着什么阴谋,那崔定和杨静导演的这场戏就很难再演下去,甚至有崩盘的可能。还好,就目前来说,这场亲情戏唱的很好,完全按照设定的情节在继续上演着。
杨静进了书房,关了门,不知道在里面忙着什么。一会把门打开半边,微笑着朝崔晚庭招招手说,晚庭,来到书房坐会。
崔晚庭知道她可能要说事了,本来自己也急于坦白,就答应着进了书房。杨静随手关上了门,说,坐吧,咱们随便聊聊。
崔晚庭在沙发上坐下来,忍不住朝那尊玉观音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不安。那晚他也是坐在这个沙发上,也是无意间抬眼发现了那个笔记本的一角。
今晚,观音后面空空如也,肯定是没什么东西了。崔晚庭想到这里,脸不自觉更红了,下意识地搓着手,掩饰着自己的心理活动。
他的这个动作早就被暗暗观察他的杨静看在眼里。杨静没有让保姆进来,亲自给崔晚庭倒上茶,然后在他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晚庭你喝茶,别客气,就当和在自己家里一样。
崔晚庭说了声谢谢婶婶,端起茶喝了一口,目光不敢去和杨静对接,而是落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有部固定电话,但话筒没扣上,在一边放着,听筒正对着沙发这边。这是一个反常的现象,绝对应该引起警惕的,但此刻崔晚庭的脑袋里被强烈的愧疚意识占领着,对这个反常现象已经有些麻木了。杨静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赶紧问他说,晚庭这茶怎么样?雨前毛尖,可以解酒啊。
崔晚庭说,好茶,好茶,香的很。
说了几句闲话后,杨静把椅子朝崔晚庭拉了拉,话锋一转,双眼灼灼地盯着他说,晚庭,我问你,抛开你叔不说,这些年婶婶对你咋样?
崔晚庭不假思索地说,婶婶对我绝对没说的,就像是我的亲妈。
杨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加重了语气,说,你这样回答,我心里好受多了,说明你没有忘本。晚庭,我再问你,你又是怎样对待婶婶的?
崔晚庭心里狂跳起来,紧张地连呼吸都错乱了。他不安地搓着手,脸涨成了鸡冠子。他低着头,嗫嚅着说,婶婶,我错了……
杨静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咄咄地逼问道,你错在哪里,你自己说出来!
崔晚庭被她的气势彻底震住了,嘴唇开始哆嗦。忽然,他从沙发上溜到地下,双膝着地跪在了杨静面前,耷拉着脑袋痛苦地说,婶婶,我不该拿走那个笔记本……
杨静情绪激动,手也抖起来。她没有去拉崔晚庭起来,而是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说,晚庭啊晚庭,你刚才说过,我就是你亲妈,知道吗,现在我真想替你妈扇你两个耳光!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你这是要把你婶婶我逼死?你叔他有些倔脾气不假,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也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啊!你以为他这个市委书记做的顺心如意?有多少图谋不轨的人都在盯着他,都在挖空心思妄想要看他倒台呢!你倒好,批评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竟然做出这样狼子野心的事!你别忘了自己也姓崔!你你你,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妈吗……你爸临死前把你交待给你叔和我,本以为咱们一家人血浓于水,谁会想到你竟然会……
杨静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崔晚庭跪在地上狠狠地揪着头发,真想左右开弓来自己几下。
杨静双手掩面,却从指缝中观察着他,眼窝里并未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