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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翊想着姜璇那头,且说姜璇。
普济庵里,送走淑太妃后,崔大夫人对于姜璇在淑太妃的面前塌自己的台虽然有点不开心,但一会就过去了。
这毕竟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女儿,从前在边疆,自己照应不到,如今到了京城,怎么也要看顾一二。
“阿璇,伯母回去就不和你同路了,过几天我接你去我家小住,你父亲那里,会让你崔伯伯去说的。”
崔大夫人拍拍姜璇的手,说了会话,就上了崔家的马车。
姜璇对她这份心还是挺感动的,姜老夫人是她的亲祖母,对自己那是满心算计,可崔大夫人不过是外人,都能这样诚心对自己。
她歉然的道,“伯母,今日是我不对,不该那样,不过,我不想骗人。”
崔大夫人见她一脸的愧疚,笑了起来,“傻姑娘,好了,你也和你二婶娘她们回去吧,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
姜璇点点头,目送马车走远。
来的时候她是和崔大夫人一辆车,回去则是和二太太一辆。
普济庵道京城不过十来里地,路上有一处有一边是不怎么高的小山包,一边是树林,看起来有点偏僻,其他的地方都是很平坦的。
这条路是普济庵到京城的常来常往之路,二太太歪在车厢里闭目养神,从前家里有老夫人和许氏,他们这些后头的媳妇只要管好自己的院子就行。
现在,整个姜家都她管,她也没觉得有多威风,反而是烦心事多的很。
比如姜璇的婚假,就是一件最烦心的事了。
这比当初她帮姜玲找婆家还要难。
姜璇靠在只半旧的杭绸大靠枕上,想着普济庵里各种奇怪的地方。
或许,什么时候再让崔大夫人带她来吃一吃斋饭,感受一下推拿才行。
车子轻轻晃动,行的并不快,过了小山包和树林就快到京城了。
忽然,姜璇和二太太做的马车猛然地往前冲倒下去,二太太尖叫一声,姜璇快速的拉着二太太的手,抬脚就去踢并没怎么栓紧的车厢门,没等她的脚踢到车厢门,门就被从外面拉开。
碧云从外头探身进来,伸手拉住姜璇,帮助她跳到车外,站稳,那边又伸手去拉二太太。
原来,小山包上不知何时滚落下来一块大石,马车右后方的车辕磕碰到了。
马儿也被吓的嘶鸣起来,车夫极力的安抚着惊马,后头车上的三太太,姜珃都下了马车,那头跟车的护卫早就自觉地和车夫一起将车子稳住,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安静下来。
“二嫂,阿璇,你们没事吧?”三太太口中问着,刚才真的是吓到了,好端端的,小山包上怎么有大石头落下来,幸好没伤到人。
二太太脸色有些苍白,“三弟妹,我没事。”
姜家一共有三辆车,后头一辆是给丫头们用的,就算二太太和姜璇用的坏了,大家挤挤也就能回去了。
只是,被砸的车在打头的位置,要搬开,才能让后头的车往前行。
姜璇见二太太除了脸色有点白,其他的都好,她问车夫,“马车能修吗?若是修要多久,还要多少人手?”
车夫正在查看马车被损坏的地方,抬头道,“回姑娘的话,马车没有伤的如何,没有断裂,只是散开了,能修的,车底下带着工具,也无须多少人手,时间也不用太久,小半刻钟就成了。”
他说完,又道,“也是奇怪了,从前这条路都很平坦的,就算有大石落下,也到不了路中央,不但如此,今日这路上还有许多的碎石,真是太奇怪了。”
姜璇听了他的话,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蹙了蹙眉头,怎么也抓不住。
那边二太太已经在招呼姜璇,“天寒地冻的,阿璇,去后头马车上歇歇,小半刻钟就好,也不用让府里再调马车过来了,等等就好。”
碧云从车上拿了斗篷披在姜璇的身上,防止她着凉,山风吹来,小山包上碎碎的石头滚落,发出一些刺耳的声音。
姜璇将斗篷紧了紧,看了看地上的碎石,吩咐边上随行的护卫中领头的,这人是姜崇特意安排给姜璇的。
“咱们在这里等也是等,你招呼下其他的护卫将那些地方的石头给搬开吧,也免得再伤到其他人。”
刚刚要不是赶车的车夫冷静,就算自己有点身手,估计也要被甩出车外,伤到筋骨。
谁能保证后头来的人一定会和自己这样呢?既知石头害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护卫头领闻言吩咐下去,姜璇跟着二太太去了后头那辆马车,上去时,二太太正在喝茶压惊,见到姜璇上来,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拉着姜璇的手说道,
“刚刚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就要被甩出去了。”
二太太自然是听到了姜璇吩咐护卫队去将石头搬开的话,她从前没觉得姜璇有什么特别的,虽然是侄女,可也不太喜欢姜璇的性格。
带着姜璇出门应酬,不过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
这会,她才觉得姜璇这个性格是真的挺好的,虽然性子刚硬,可心肠却不硬,反而善的很。
她对姜璇的爱重反而多了几分。
没过一会,刚刚带着人去搬石头的人过来隔着车帘回禀,
“姑娘,好多碎石,都是尖锐的,好像是有人故意铺在两侧的道上的,若是小车,过去倒是没关系,可咱们府上这样的大车过去,必然是要受到损伤的。”
姜璇听了,眉头紧紧皱起来,故意使坏?是他们恰好碰上,还是特意针对他们姜家的?
她抿抿唇,沉声问道,“这会可都收拾好了?”
护卫队长道,“大石已经搬开,碎石也都铲到路上,整理妥当了。”
姜璇点点头,道,“辛苦你和其他的侍卫大哥了。”
等到人走了,二太太问姜璇,“阿璇,刚刚他说是有人故意使坏,是有人要害咱们吗?咱们也没和谁家有什么仇怨啊。”
姜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她还是低声安慰二太太,“说不定只是恰巧被我们碰上,这事咱们回去再说,到时候父亲和二叔自然会查清楚的。”
二太太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没过多久,车夫就将马车修整好了,姜璇和二太太换了马车,二太太让大丫头赏了车夫赏银,又拿了一个荷包给护卫头领,冬日严寒,刚刚清理石头也辛苦了,让他们去吃酒暖暖身子。
护卫们自然是欢喜感激的,虽然这些本就是他们的责任,但是主家有情总是好的。
姜璇刚要上马车,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精壮干练,装备整齐的护卫簇拥着一个内穿银蓝锦衣,外片披着靛蓝织锦斗篷的青年纵马而来。
那些马和人一样神俊,稳稳地奔的极快,锦衣青年的斗篷在他身后随风扬起,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丝绸的柔光。
因为姜家一行人的马车停在路中央,这会那一行人在离姜家马车之处一射之远时,停了下来。
被护卫拱卫在中间的锦衣青年剑眉微微斜飞,眼神黑亮,鼻子挺直,面容清俊白皙。这会勒着缰绳,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姜家的车队。
他挨个打量过去,看到姜璇时,目光停住了,虽然他只看到一个侧面,风吹的裙裾微扬,仿佛山崖上悬下的一支兰草,透出一股描不出的风致。
刚刚带着人去搬石头的护卫队长早上前去,和那边说这边的情况,又吩咐人将马车行到一边,好让对面一行人过去。
姜璇早在青年望过来时,就进了马车。
青年失望的将目光收了回来,听到那护卫队长自报家门是镇北将军府上烧香的女眷,又说因为马车的车轴断了这才挡住去路,不过已经好了云云。
青年抬起缠着金丝的马鞭,笑着道,
“这里不过是城外十里都不到,竟然路况这样不好,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护卫队长不太认识这位青年,不过,被护卫拱卫着,身上穿的,还有身下骑的马,无一不昭显青年的身份,他躬身回道,“马车已经修好,马上就可以给你们让路了。”
那边马车已经将路给让了出来,护卫队长告辞离开,那青年叫住他道,“贵府女眷上香,是通家都来了吗?”
大约是觉得他问这句话太贪图了,问完之后,青年的耳根都红了。
护卫队长也是一愣,这位爷是外男,怎么好问别人府上女眷的事情。
他正斟酌着该怎么回答,那边姜家的马车已经移到一边,准备启程出发了。
护卫队长拱拱手,和青年一行告辞。
青年站在路边看着姜家的马车行过去,他的目光一直定在第一辆马车的车帘上,可是至始至终都只看到紧闭的帘子。
“王爷,我们走吧,太妃娘娘去的也是普济庵,大约这会也在后面点呢。”
锦衣青年正是淮安王林灏,是过去普济庵接淑太妃的。
前头姜家的马车已经走的不见踪影,淮安王才收回目光,道,“等会你和母亲身边的人打听一下,今日姜家都有什么人去上香。”
随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挠了挠头应诺。
林灏一行到了普济庵,自然是扑了个空,淑太妃早就已经从另外一条路回城了。
等到林灏从普济庵回到王府,又听说太上皇派人来接淑太妃去了郊外行宫。
……
姜家一行人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护卫队长独自去见了姜崇。
“什么,你说有人故意将石头推了下来?那阿璇他们受伤了没有?”姜崇听了护卫队长的话,顿时惊的从椅子上‘腾’的一声站起来。
“回将军,姑娘他们没受伤,属下在搬动石头的时候,发现那大石的切面很齐整,不像是自然滚落的,特意派了人爬到上头查看,果然,看到很多的脚印……”
“还有那些碎石,明显是人为撒上去的。”护卫队长将所有有疑惑的都说了一遍。
姜崇的脸色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他垂眸想了想,低声吩咐道,“派人去打探一下,今日从普济庵进出过什么人,还有,那条路上有什么车队经过。
倘若不是山石自然塌下来,那就是咱们无辜做了旁人的靶子,或者干脆,我们就是别人的目标。“
他冷哼一声,“不论如何,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卫队长拱手领命退了下去。
到了傍晚,派出去打听的人就传回了消息。
“从今日晨起没有什么行迹可以的在那里出没过,就是今日在普济庵姑娘和淑太妃有了点小争执。”
姜崇沉吟道,“和淑太妃有争执?听说什么具体的内容吗?”
阿璇一向脾气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娇娇软软的,能和什么人起争执?还是一位太妃娘娘。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对,那也是淑太妃仗势欺人。
又听护卫队长禀报说是在路上碰到淮安王,不仅如此,淮安王还转了个弯打听府里的女眷。
姜崇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横着理了一遍,又竖着理了一遍,倒没理出什么不妥当来,如果是淑太妃,一个内宅妇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机智,还这样的隐蔽报复的方法。
既然石头是人为推下来的,那么必然会有迹可查,他想了想,吩咐道,“再派人查,看看那边上还有没有路可以上去,一定要打探清楚。”
如果说这是专门针对姜家的报复,那么有这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不得不防。
……
许家,前院书房。
“祖父,是您派人去做下那件事情的?”许彬看着许老伯爷,一字一字的问道。
听到他语调中的阴凉,许老伯爷放下手中的笔,冷声道,“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许彬的身体骤然紧绷,半响,他道,“祖父,是孙儿错了,不应该这样和您说话,只是,您这是承认了,事情是您做下的?”
许老伯爷将笔放在清水中洗净,挂在笔架上,声音平静的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派人去做那事有什么好处?”
许彬深深的看着他,仿佛要看到面前这个人的灵魂深处。
“真的不是您?那您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情吗?”
“姜崇是什么人您会不知道吗?您何必要去动她呢,说不定姜崇现在已经派人盯住许家了。”
许老伯爷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彬,道,“随便他怎么查,他们家上香碰到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石头天天滚落,是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
他还能强安我一个罪名不成?
这真的只是个巧合,而且,你那么关心他家的事情做什么?”
许彬低低笑起来,“祖父,我都说了已经放下她了,您能不能放过她?她根本就不喜欢我,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家,您何必赶尽杀绝?”
他的额角青筋暴跳,有点歇斯底里的暴怒。
“你放下她了?那你这是做什么?她如果只是一个姑娘家,姑娘家会要挟人吗?会和你祖父我讲条件?
会从我手中将我们家捏着的证据拿去?”
许老伯爷逼近一步,“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否放下,你若是放下了,我也安心的将家里的事情交给你,可是你……”
他没说话,大家心知肚明。
许彬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有千头万绪在里面碰撞厮杀,慢慢的他有平静下来,所有情绪都消弭,
“祖父,我确实已经放下了,就是因为放下了,所以,不想你这样。”
许老伯爷笑了笑,“你放下就好。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一定要做到心无旁骛。”
许彬眼前闪过很多画面,他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一寸寸的揉捏,痛的他要忍不住的颤栗起来。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指头死死地扣着桌面。
“孙儿知道了。”
许老伯爷意味深长的道,“等你有了身份的时候,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到时候,就算你还没忘记姜大姑娘,祖父也不会阻拦你的。”
“姜家那边查不到证据的,你以为许家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所以,他们追究不了。”
许彬愣了半响,才道,“好。”
……
姜璇从普济庵回府后,就把淑太妃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彼此都不太有交集的人而已。
她躺在榻上,想着回城时碰到的大石滚落,想不出头脑来,她的眼神落在落地屏风上的绣花上,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画面里也有一扇屏风。
屏风前是一张矮榻,床上的小姑娘正无声的流泪,面上的悲伤和绝望让人心头发憷。
姜璇只觉得面上一凉,她抬手一摸,摸到了一片湿润。
小姑娘对面一个高大的男子正靠在那里,沉默的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在哭。
小姑娘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画面一转,她听到小姑娘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姑娘听了,手紧紧的攥起,缩到角落里,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能晕过去。
“滚开。”男子骤然扬声,声音肃杀冷厉,让外面的动静瞬间消失了。
她看到男子的目光十分复杂的看着自己,柔声道,“我去见见他们,你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然后‘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外头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刺的小姑娘眼泪直流。
姜璇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手抚在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的手随着她的身子转动,朝外攻击过去,然后就被人抓到了。
“梦见什么了?哭成这样?”声音温柔的很。
姜璇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竟然是慕容寒,他竟然潜入到她的闺房,她很轻巧的就挣脱开来,“使臣大人,你这是擅闯民居。”
慕容寒摊开手,轻笑一声,“你怎么哭了?是梦到我吗?”
姜璇垂着头,画面里的女孩,她身上那种愤怒,绝望和悲伤,几乎要将人淹没。
“你想起什么来了?”慕容寒看着姜璇,目光幽深如古井。
姜璇抬起头看着慕容寒,从前很多次,她的梦里,都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
比起那时候,如今的他五官愈发深邃,看起来气势比以前要强了。
她眼中的戒备越来越浓,慕容寒无奈的笑笑,
“阿璇,你失忆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只是忘记了我,你这样不公平。”
姜璇心头冷笑,公平?什么是公平,她没有记起全部的事情,可是从青娘的嘴里,还有断断续续想起的那些事情,这个人到她身边绝对不是普通的偶遇。
说不定就是包藏祸心,一个异国的少主,到了她这个戍边将军之女的身边,还能是为什么呢?
只是,那个时候父亲是在北边镇守,可不是在南边,他潜到自己身边是做什么呢?
“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姜璇挪动了一下位置,离慕容寒远一点,只听慕容寒毫无征兆的矮下身,单膝跪在榻前,这样的高度,正好与榻上的姜璇平时。
他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当年的事,我很抱歉,确实是我错了。我无话可说。
你想不起来也算了,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我希望你将来只记得我的好。”
姜璇沉默,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给他一个机会的,从前的自己不懂事,不知道怎么着了他的道,可是,梦里经常碰到的是危险,和他在一起有什么好?
她更想要的是黄先生那样的平凡一点的人。
她道,“你起来吧,有什么我们再说。”
慕容寒笑了笑,道,“不是你说的么?讨论正事,不要站着,说我是用气势压你。”
姜璇简直想爆炸了,不管从前如何,现在,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他这样的熟稔,做什么。
为什么要叫她摊上这样的事情?
她道,“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牵扯,从前的事情既然忘记了,那就忘记了。使臣大人,这里是女子闺房,是镇北将军府,还请你赶快离开,否则我要喊人了。”
慕容寒目光沉了沉,道,“好,我马上就离开,听说你今天下午被惊马了,你有没有受伤?我也是太着急,才失态潜入你房间,好阿璇,对不起了。”
“到时候,我再给你压惊赔罪好不好?”
姜璇摇摇头,“不好,你只要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压惊方式。”
她等下就去找父亲,让他多派点巡逻的侍卫,一定要明哨,暗哨双重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