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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慎郡王收到郡王妃的消息,一时也踌躇起来,派人去问话。
想到慈玄观终究离王府有点距离,一来一回,席面都要冷了。
于是吩咐开席。
慎郡王妃看看姜璇,皱了皱眉,太上皇低调来金陵,当初在郡王府住了几日,后来就搬到姜家隔壁去了。
这次,还以为他会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没想到临了不来了。
姜璇坐在位置上,心里想着,这个太上皇倒是有点仗势凌人,说好不来,让大家这样等着。
其他的人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宴席上自然是热热闹闹的了。
因为记挂林翊的伤,又有任琳琅说的许氏放印子钱的事情,别的人是热热闹闹的,姜璇却是归心似箭。
等到好不容易席散了,回到姜府后,姜璇急匆匆的去了松涛院,她心里有些着急,早上出门的时候,黄先生没醒来,不知道这会有没有醒来。
传出去的消息是姜瑜受伤了,所以,姜瑜也没去衙门,只在松涛院呆着,见到姜璇急匆匆的过来,身形顿了顿,
“发生什么事情这样急?”
姜璇也觉出自己有点着急,停下脚步,平复了心情,轻轻咬了要嘴唇,“就是过来看看黄先生,他如何了?”
姜瑜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姜璇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向后仰了一下,“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姜瑜瞪了她半响,忽然绷着脸,满面寒霜的越过她,望着院子里的花架,“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姜璇莫名其妙,有点跟不上姜瑜的节奏。
姜瑜将目光移回到她身上,“你这样关心黄先生,难道不是因为你看上他了?”
姜璇,“……”
她如同被雷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郁闷道,“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上他了?我不过是因为内疚,才会这样,你不是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受伤的么?”
“说起来,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和我说呢。”
姜瑜又将目光轻轻移开,如今太上皇没醒过来,常远从昨日出去后,还没回来,这会,他肯定不能将事情的真相说给姜璇听。
于是,含含糊糊的道,“现在还没查清楚,大概是慈玄观有什么东西惹来了贼匪的觊觎,刚好碰到你们,所以你们倒霉了。”
姜璇凝眉望着他,不太相信,姜瑜挥挥手,让她进去看林翊,“你先进去吧,我在书房等你。”
姜璇见姜瑜不再问关于黄先生的事情,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点点头,就进了边上的厢房。
床榻上的林翊正在熟睡,她在边上看了看,将被角掖了掖,正要离开,这时,床上的男子睫毛微微动了动,徐徐地张开双目,一对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闪耀着动人的华光。
他见了姜璇,丝毫没有惊讶慌张,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声音虚弱的说了一声,“疼。”
为了放毒血,大夫在他胳臂上划了一刀,之前喂进去的汤药里,都是有安神,镇痛的药在里头,这会乍然醒来,疼是在所难免的。
外头刚要去书房的姜瑜,也听到了动静,急急地跑了进来,“先生,醒来?”
不去说太上皇受伤是因为什么,就说他在金陵出事,如果不妥善处理好,或者太上皇一睡不醒,那也到了姜家覆灭的时候了。
姜瑜对林翊的伤自然是时刻挂在心上的。
但他进来后,榻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只眉头紧皱,表情痛苦,与之前看到的昏迷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姜璇见姜瑜刚刚还呵斥了她,这会又这样着急,心头诧异,“刚刚说了声‘疼’大概又痛晕过去了,哥哥,大夫有没有说醒过来要给他吃什么药?”
姜瑜想起来,少辞离开前开了方子,药汤也熬好了,如今正在炉子上温着。
他连忙转身让碧云将温着的药汤端过来,喂给林翊喝下。
碧云端了汤药进来,姜璇接过药碗,对姜瑜说道,“哥哥,你将他扶起来,我给他喂药。”
“让碧云来吧。”姜瑜淡淡的说道。
姜璇失笑,还是将药丸给了碧云,在边上看着。
不过是喂了一口,大约是尝道味道了,后面怎么喂也喂不进去了。
“大少爷,这是怎么了?之前还能喂的进汤药,这会怎么喂不进了。”碧云急道。
姜瑜也是愣了一下,少辞说人醒过来就没事了,可这会连药也喂不进去了,难道毒入道五脏六腑去了?
他刚要大声喊人去请大夫,没想到林翊半睁开眼睛,蹙着眉头,“苦。”
姜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那个威武无双,心胸宽广,文韬武略的太上皇?这分明就和孩子一样啊。
姜璇在边上轻笑一声,无奈的道,“先生,这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这药,你病就好起来了。”
林翊微微偏过头,低低地叹了口气,抬手端过药碗,一仰而尽。
姜璇见他这样干脆利落,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的,碧云端药碗出去的时候,她吩咐道,“让小厨房熬些清淡的粥,若是先生饿了,就给他用一些。”
碧云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姜璇本想再和黄先生说下在慈玄观的遇刺的事情,姜瑜将林翊的身子放好后,
“先生,你醒来真是太好了,因为事出突然,怕有人利用此事大作文章,因为自作主张将先生藏在我府上,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林翊昏迷前吩咐不要声张,自然是明白姜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会说起来,大概是在姜璇面前打掩护。
大概是那药起效快,这会用进去,他觉得手臂上的伤好多了,斜斜地歪在床头,抬眼望向姜璇。
见她唇角含着笑,正温和的望向自己,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低低的说道,“这也是为了公务,只是还请府尹查清后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在下。”
将事情的真相禀报给他,这是必然的。
既然林翊已经醒了,姜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就不好再呆在里头了。
于是姜瑜认真的说道,“阿璇,你今日去王府赴宴也是累了一天,快回去歇息吧,先生这里,我会让人照顾好他。”
姜璇微笑着和两人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林翊看着姜璇的背影出了门外,脚步声渐远,脸色微沉,问姜瑜,“查的如何了?”
……
回到院内的姜璇自然不知道林翊和姜瑜讨论的事情,他刚坐下,就见彩云面色凝重地进来了。
姜璇看了看碧云,碧云会意,悄然退下去,然后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外,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针线。
里头,彩云说道,“姑娘,我听了你的吩咐,去了管事那里,说姑娘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掉了块玉佩,是否有经过那里的人捡到。
这一问,还真的让我问出来些异常来了。
昨日经过那棵老树的只有三个丫头,一个是三房方姨娘出的菊香,还有老夫人身边的紫藤,以及正院的一个二等丫头玉屏。”
姜璇仔细的听彩云的禀报,“老夫人身边的紫藤我们虽然不亲近,但也算是经常见到,她的声音我熟悉的很,不是她。”
至于三房姨娘的丫鬟,还有正院的二等丫头,她就很少碰见了。
不要说三房的姨娘了,就是三房她都很少去,还有正院,大夫人没离开前,她身边的大丫鬟倒是挺熟悉的,至于二等丫头,倒没怎么在意。
她眼睛眯了眯,“那明日我就去三房探探,看看是不是那个菊香,若不是,到时候再去会会玉屏。”
不管是谁,要做什么,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既然能够和外男私通,那就必须要抓出来。
不说后宅的主子这样多,就是丫鬟,如果到时候有样学样,那怎么行?
而且,听两人说的话,分明是要对付谁。
当时那男人说的是‘大家闺秀’‘无趣’之类的,那么就应该是家里的姑娘了。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大部分是指向她的。
彩云继续说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说府里有个丫头上吊了,死状凄惨着呢,但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
姜璇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有人上吊了,是巧合吗?
高门大户的后宅里,时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自愿,或者是被迫投了井。
许氏当家这些年,为了将中馈完全从老夫人那里夺来,待下人最是宽和,回来一年多,并不曾听到什么打死下人之类的事情。
突然间,她离开府,去庙里祈福了,倒是有人上吊了,可真是让人觉得蹊跷的很呐。
“我也不敢多打听,就是听到三言两语,不曾听得完全仔细,姑娘,要不奴婢再去打探一番?”
姜璇想了想,还是摇头,“这事,祖母自然会处置的,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门外碧蓝匆匆进来,看起来一脸的着急,姜璇觉得奇怪,问她,“你不是在松涛院照顾黄先生,怎么回来了?”
只见碧蓝神神秘秘地道,“姑娘,昨日夜里,一个丫鬟上吊了,你知道吗?”
姜璇点点头,“刚刚彩云正在和我说这事呢。”然后好奇的问道,“你听到些什么,说来听听。”
碧蓝道,“刚才我去大厨房拿东西的时候,好像看到老夫人身边的沈嬷嬷带着一个道姑往松鹤院去呢。”
姜璇有些好奇,往常老夫人出门赴宴后,回来都会没什么精神,既免了各人的请安也不见客。
今日怎么会见一个道姑,而且还是沈嬷嬷这样稳重的嬷嬷去接引?
她越想越好奇。
想了想,站起身来,去了老夫人那里。
只是,到了松鹤院,没看到碧蓝说的道姑,屋子里只有老夫人,沈嬷嬷也不在。
老夫人看起来气色很差,大约是出门归来,还没缓过劲来,看起来很憔悴,见到姜璇进来,脸上破天荒的露出柔柔的笑意,
“说了让你们不必请安的,你这孩子怎么还是来了。”
这语气里,竟然是从所未有的安慰和欣喜,姜璇虽诧异,但还是恭顺地道,“不能祖母说免了请安,就真的不来了,祖母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屋子里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别的人躲在屏风后,或者是碧纱橱后,看来那个道姑和沈嬷嬷是真的不在。
老夫人抚了抚额头,轻轻叹道,“许是年纪大了,睡的不太好,今日又出门应酬了一天,有些头疼,不打紧,等明日就好了。”
姜璇眼眸低垂,见探不出什么,于是浅浅一笑,道,“是孙女糊涂了,祖母是最近累坏了,要看着府里,又要出门赴宴,是要好好歇歇,要孙女说啊,以后若有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祖母交给沈嬷嬷去办就好了。”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惊讶地道,“咦,沈嬷嬷人呢?”
老夫人的面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我吩咐她办事情去了,这会不在呢。”
姜璇又东拉西扯的和老夫人说笑了一会,见老夫人的神色越发疲倦,就站了起来,
“祖母还是再歇一下吧,璇儿就不叨扰您休息了。”
老夫人无力的把摆手,“去吧。”
松鹤堂的回廊下,碧云见姜璇出来,忙跟了上去,等到处了松鹤堂,她不放心地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却是无人,压低声音与姜璇说道,
“姑娘,刚刚我去老夫人那里和几个大丫头们玩笑,真的打听了一些事情出来。”
“他们说府里有脏东西,那个吊死的丫头是被那脏东西带走了呢,那个道姑进来,就是驱邪的。”
姜璇脚步微顿,面色微凝,“你是听谁说的?”
碧云道,“就是老夫人身边的紫藤姐姐。”
姜璇蹙眉,低声吩咐,“咱们府里不相信这些,你听了也就罢了,不要再说了,这个丫头的死,总是透着蹊跷,说不得理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如今看好哥哥那边的门户就好了,那丫鬟到底如何,我们也管不到,就不要再打听了。”
这个时候,姜璇一点也没想到这个丫头的死会和她有什么关系。
松鹤堂里,沈嬷嬷送走了道姑,到了老夫人的榻前。
老夫人掀掀眼皮,“人送走了?怎么说?”
沈嬷嬷恭敬的道,“送走了,仙姑说是府里有脏东西,因为在地下寂寞的紧,因此才将那个丫鬟引了去,好有个伴。”
老夫人微顿了下,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阿璇是不是问了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
沈嬷嬷垂着头道,“关于大姑娘查探以前的事情,老夫人也知道了?”
老夫人点头,“是知道了她和彩云娘江面了。”
沈嬷嬷忽然笑了起来,“老夫人这是有顺风耳,又有千里眼啊。”
老夫人原本沉着脸,这会被沈嬷嬷逗笑了,“就你这张嘴是莲花舌。”
沈嬷嬷见老夫人没有不高兴,心里舒了口气,对于当年的往事,老夫人是极其不喜欢提起的。
只听老夫人叹了口气,“让她自己慢慢去查吧,只希望查到的结果不会让她失望。”
她摸了摸手中的佛珠,脑中想起以前的事,就好像昨天一样。
过了会,又问,“那个仙姑,以后不用理她,不过就是许氏弄出来的,她想从家庙回来,就弄出这些来。
可怜那个丫头,一条命就没了。也不知道是如何收买的。”
这个府里有什么脏东西呢?姜家一向对下人和善,当年先头大媳妇出了那样的事情,迫不得已,才发卖了一些下人。
可死人,也紧紧是他们娘俩。
多少年都没出事,现在忽然说有脏东西?
这脏东西还能是什么,就是说那个孩子呗,如果那孩子活下来,这会,也该通人事的时候了。
老夫人有点恼怒,大夫人和珠儿去庙里,是对他们的维护,如果不这样,姜瑜还不知道会如何的不依不饶。
可偏偏,许氏哪壶不提开哪壶,竟然利用那件事情回府。
……
姜璇还没回到碧月阁,就见外头门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小门房。
“姑娘,外头来了个说是您未婚夫的人,说让你出去呢。”
碧云顿时手叉着腰,呵斥那小门房,“姑娘哪里来的未婚夫?你这门子,怎么这么不懂得看眼色,姑娘一个大家闺秀,出去见什么见?”
小门房磕磕绊绊的说道,“是管事的让我来找的,不是我要来的,姑娘既然不去见,那小的去禀报老夫人。”
说完,又慌慌张张的跑了。
姜璇是不知道她哪里又来个未婚夫了,何家的婚事已经退了,再前头那个已经在战场上没了。
她哪里来的未婚夫?
她觉得奇怪,带着碧云去了门上,还在老远的地方,就听到一阵呼天抢地的嚎叫。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间杂着一个婆子的哭声。
姜璇站在门后,往外看去,只见外头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边上一个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地上,高声的叫嚷,
“这什么将军府啊,什么高门大户,都是些肮脏的东西,这个姜大姑娘怎么这么狠心哟,您要另寻高枝,去就是了,咱们也不拦着,是不是,您这样连未婚夫婿都不敢见一面,就不怕遭天谴吗?”
未婚夫婿?
因着是在大门处闹腾,所以一会功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很多的人。
那个年轻人,姜璇应该是认识的,是边城的一户人家的少爷。
当初她在边疆,还曾抽过他几鞭子。
十八九的人了,文不可诵,武不能提,更不要说从商打个算盘了,着实是个废物一只,烂命一条。
当初抽他就是因为碰到他在大街上逗弄小姑娘。
碧云也是认识的,见那婆子胡言乱语,顿时想要上前,不过被姜璇给拉住了。
“姑娘,你清清白白一身,什么叫未婚夫婿,姑娘会看上这个烂人吗?这分明就是看老爷不在家,上门胡说八道呢。
不行,我一定要去和这个婆子掰扯清楚。”
姜璇也不懂得为什么这个人忽然从边城到了金陵。
只听那婆子又大声的嚎叫道,“姜大姑娘,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糟烂蹄子,坏了我家少爷的相,就一走了之,这样缩着头不见,有用吗?
大家都来评评理。”
围观的人,顿时兴奋起来,议论纷纷,竖起耳朵,拿出瓜子,准备看好戏。
姜璇忽然看到人群里有个鬼祟的人影,好像是大夫人身边那个董嬷嬷家的男人。
她忽然顿悟,这难道是大夫人搞出来的事情?
搞不死她,就想将她嫁到边关去吗?
只是,找了这么个猥琐的人过来,也不怕到时候爹爹知道了,将她休了?
许氏要真的找个身高八尺,棱角分明,古铜色肌肤,高鼻深目的庄稼汉来,说不定她为了这容貌嫁也就嫁了。
反正,她有嫁妆,吃喝不愁。
姜璇面无表情,心头遗憾的摇摇头。
碧云见那婆子还在胡言乱语,一直上蹿下跳的要出去理论,被姜璇抓的死死的。
姜璇见那婆子终于说累了,呼出一口长期,神情闷闷的,见那婆子实在是恶心,还有那年轻男子,竟然用袖子揩脸。
她陡然戾气横生,大步从偏门走了出去,狠狠地一脚揣在那个年轻男子的背上。
那撸袖子哭的婆子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姜……姜……姜姑娘。”
姜璇斜着那婆子,面无表情的道,“喊什么喊,你们这样,不就是想我嫁到你们家去吗?
我告诉你,我把话撩在这里,若我当真嫁了这个废物,我头一件事情,就是将你这个恶婆子,挑个暗娼窝卖了进去。“
那婆子顿时眼泪挂在眼眶上,张大嘴巴,看着姜璇,瑟瑟发抖。
里头,老夫人身边的沈嬷嬷终于来了,跟来的还有二太太,三太太,以及一干看好戏的下人。
“今日出门一趟,累都累死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闹,闹什么闹?”三太太大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