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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的齐鲁之地还是有寒气逼人的,特别是在这毫无遮拦的荒山野岭。只听此时山风呼呼的刮着,连那虫鸟也早已匿迹。唯有一群行商露宿在此,只见他们将货车围城一个圈儿,大伙儿躲在圈内,一起烤火避寒。
“哥哥,想咱们好不容易凑了几百贯钱,千辛万苦出来行商,怎奈这山东生药恁地难卖起价来,叫我们回去如何向亲友们交待!”只听一个劲装打扮的汉子苦道。
这时一声长叹传来,只见这被称作哥哥的汉子只是摇头,显然面对如此困境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想他带着几个心腹好友千里迢迢从荆湖南路远贩药材来这京东东路,哪知因为消息不灵便,自己所带的这些药材在山东遍地都是,此时若是贱卖的话,连本钱都收不回来。又因出来时日久了,以至于连住店的盘缠都没有了,此时急切里又寻不到一个村庄借宿,没奈何大家三更半夜只有在这荒郊野外露宿。
“都坐近些个,别再叫这寒气浸了!我等身在异地,不比往日在家时!大家伙儿且都忍忍罢!”那为头之人招呼伙计们道。
众人见说往那火堆近前挪了挪屁股,伸出手来烤着那火,那不时“噼啪”作响的火堆散发出的火光,直将众人脸上的愁容照耀得格外鲜明。
那为头之人只是叹气,不忍道:“都是我无用,害你们跟我受苦!”
众人闻言都道:“哥哥说哪里话来,在家乡时便蒙你照顾,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再说此时出来贩卖生药,又不是你逼的,大家伙还不是想自己出来闯闯,若能拼出一份体面来,回家乡时不也光彩?”
这时忽听方才出言的劲装汉子道:“哥哥。咱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却贩哪门子药材?干脆寻一处险地,便在那里占山为王,岂不快活?”
哪知这句话顿时叫困境中的众人都兴奋起来,便有人附和道:“哥哥,咱们都是会家子,只因没个出路,才凑钱出来贩药材,可咱们哪里是做行商的料子?眼看便要亏得血本无归,放着大家各自这一身本事。不去打家劫舍,却不是糟蹋了!日后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比在此处吃风要鸟强!”
“对对对,前几日我听路人说这山东草寇横生,这青州境内就有两处山寨,头一处是个绰号托塔天王的济州人落草在二龙山,他姓晁名盖,最有义气。武艺也好,更兼力大无穷,他的山寨便在这青州北边。另一处却离我们歇脚处不远,此处有个甚么清风山。山上有三个大王在那里落草,为头的叫锦毛虎燕顺,还有个甚么矮脚虎王英和白面郎君的在那里帮衬他。原本此地还有个甚么桃花山的,却叫官军剿灭了。他那里两个大王跑到二龙山去了,坐了五、六把交椅!”
那为头的一人沉吟片刻,开口道:“说到这山东的绿林豪杰。道上头一人却不在此间。想他姓王名伦,江湖上的好汉都夸他的好处,听闻是个奢遮的好男子。他如今聚集了数万之众在济州的梁山泊上聚义,想他也不坏百姓,也不坏我等这般过路的商人,只是替天行道,手下又有八十万禁军林教头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和尚鲁智深等人相帮,气势极盛,比这青州两处山寨强过太多了!”
“就是就是!我听说那甚么托塔天王还是王伦的手下败将哩!想当初他两人掐得你死我活的,后来还是那王伦棋高一着,死死压住晁盖。后来晁盖夺了梁中书的生辰纲,被朝廷通缉,惶惶如丧家之犬,却不想竟然是这死对头王伦庇护于他,将自己手下的二龙山都赠与了他哩!这等心胸之人,江湖上哪里去寻?如今这北边名头叫得最响的四人里面便有他,直和那沧州柴大官人,河北土豪田虎,郓城宋江齐名哩!”一人插嘴道。
“你说的此事我也知晓,当日青州大军压境,前来攻打二龙山,还是那白衣秀士救下了晁盖,退了官兵!如今山东的州府哪个敢正眼瞧那梁山泊?我看若要落草时,也不必去那二龙山和清风山了,要投也去投那梁山!”当先那劲装汉子道。
为头之人忽然一笑,对众兄弟道:“哪里那么容易便去落草,不然你我何必千里跑到这山东来?这青州乃是京东东路的路治所在,想必是个大城,我等明日且去青州城中问问价钱,如能将这十几车生药卖个好价钱,也好回去叫看不起咱们的人瞪大眼瞧瞧!”
众人见说都不好意思的哄笑起来,确实如哥哥说的那般,若要落草时,何必辛辛苦苦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山东来,还是正经将砸在手上的生药卖出去才是。
只听最先开口那劲装汉子叹了口气,道:“哥哥,这青州城里若卖得起价时,本地其他州府的药商还不早涌了过来?轮得到你我去赚钱!如今这世道,做甚么都是不易呐!”他说完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联想起自己等人的处境,只是长叹。
那为头之人见说也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伙计们所说的情况,苦恼的摇了摇头。
闲着也是闲着,只听这时众人七嘴八舌道:“哥哥,就是不愿去投那王伦时,咱们便自己占一处山头,自立旗号,倒也快活!”
“傻么?那些州府官兵奈何不了梁山泊,还奈何不了我们?似晁盖那般英雄的人物,都叫官军差点活捉!咱们就十几个人,饭都快没得吃了,哪那么容易便插旗!”
“那便去投梁山,听说新上山的头领都有一千贯钱的安家费呢!似哥哥这般武艺,那王伦怎么也该叫哥哥坐一把交椅罢?”
“安家费?还一千贯?你做梦罢!他能收留咱们便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有甚么安家费?这么多年了你们谁听过江湖上有这等好事?真是稀奇!还一千贯,把咱们卖了却也变不出这钱来!”
众人正为着前程议论纷纷之时,忽然这时远处一阵轰隆声传来。那为头之人甚是惊讶,连忙把头一偏,伏在地上便听那动静,不多时,只见他抬起头来,道:“怕不下三四百骑?就是马贩也无这般大规模,只是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官军过路?”
众人闻言都是纳闷,但是心中倒也不怕。只因大家身上都没甚么盘缠了,不然还用得着在这荒地里过夜?那车上的生药在此地也不值钱,不然能叫自己亏得血本无归?当下大家都是围在火边,只是不住把头往那大路上看。
没过多久,只见一队骑兵不紧不慢的赶了过来,队列中密密麻麻的火把将四周照的甚是明亮,众人只见当头一个将军甲胄在身,甚是威武,那手上倒提着一根狼牙棒。他旁边一个同行的中年将军,却是满面红光,一柄丧门重箭就插在马鞍上。
且说这两人看到路边一伙人在荒野里过夜,点着火在哪里抵挡寒气,周围堆了十几辆车子,不禁都摇了摇头,便见那个提着狼牙棒的将军对身边人道:“看这些汉子,这般冷还在野地里过夜,看来做行脚商人却也不易!”
身边那中年将军点了点头,随即取下身边酒囊,递给身边亲兵,这时那威武将军也取了自己的酒囊,便递过来,那亲兵会意,一并接了,随即快马疾驰过来,将那酒囊抛过,那为头之人忙站起身来,一手接住一个,打开皮囊一闻,见是烈酒,忙谢道:“谢军爷赐酒!”
围在火堆的十几人见状顿时对这队官军起了好感,想他们一路行了几千里地,哪里见过这般随和亲民的将军?当即从领头之人手里接过酒囊,把酒倒在自家带着皮囊中,又急忙和自家哥哥一起赶过来,将酒囊还了,那两个将军见他们十分知礼,吩咐队伍先行,他两个停下来却和他们攀谈起来。
这时却见中军已经赶了上来,这时三匹马走出队伍,当头的是一位白衣书生,紧紧跟随他的是两个甚是魁梧的大汉,这白衣书生面色凝重,显是带着心事,此时他见前队两位押队的头领只顾和路人说话,心中感到有些意外,不想这三更半夜还有人和自己一般赶路?
只见他走近跟前,见了那十几车货物,心中恍然,只是再看这些人时,却是好生奇怪。
这年头穿红的女子不少见,但是穿红的男子却是不多见,只是此时不但见到了,更奇的是这十几人都是一身大红,如同约定好的一般,再看那与秦明和黄信说话的那个汉子,只见他身材长大,面相俊朗,只是眉间有一股愁思,像是满怀心事一般。那书生又去看那火堆边的情形时,只见一杆方天画戟就靠着货车上。如今世道不太平,商人赶车带些朴刀兵刃防身很是常见,却是极少看到有人带着方天画戟行商的。
那书生再看了那为头模样的汉子一回,沉吟片刻,催马上前道:“兄弟,看你不像个没名姓的,敢问姓甚名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