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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宛娘初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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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时光如梭,转眼已是立秋,宛娘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临街铺子后的小屋里,底细锁了,也怕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了那些首饰衣裳,难道个来处。

    李大牛跟他两个小子,又另寻了两个泥瓦匠,来整修宛娘的房屋院子,换了房上漏雨的破瓦,平了当院,砌了新砖台阶,连窗户纸都重新糊了,还把厨下的灶台重新磊了,倒收拾的甚为齐整。

    屋里原来那些破桌烂凳的,宛娘一总给了李家,想这些家伙什都是王家母子用过的,就觉膈应的难受,打算另买些木料来,打些新的桌椅板凳使唤,也不要好木头,就图个干净。

    倒是恰,巧隔邻的人家张罗着秋后聘姑娘,正筹措嫁妆,便把他家院前两颗迎门的大槐树砍了寻买主,宛娘让李家婆娘去问了价钱,说两颗树只要一钱银子,倒是便宜非常。

    宛娘不敢再拿匣子里的首饰,便把王婆子留下的一根旧银簪子熔了,称出一钱银子,买了回来,这木匠却不好寻。

    手艺好的,自然请不起,还不够料钱呢,前街原有个老木匠,手上的活计虽平常,难为工钱要的极少,街前里后的若是家里缺个桌凳,甚或修补什么东西都乐意寻他。

    不想暑天里不知怎么病了,到如今才刚好些,却也做不得活,宛娘便计量着,这些家伙什什也不着急用,横竖屋里的破柜子先用着,炕上的桌子虽缺了两个角,也能将就些时日,便把两颗木料抬到院子里放着,仍做她的生意。

    收拾好屋子,李家婆娘的两个侄女就接了来,倒都是老实孩子,人也干净勤快,手上活计也利落,不拘针线女工,上灶收拾屋子,样样拿得起来,就是没个正经的名字,大的叫大妮,小却叫招弟,可见多盼着生儿子。

    宛娘把她们安置在原先二郎屋里,那屋子大,里外间,里屋睡觉,外屋摆了绣架,权当个做活绣花的屋子,她自己仍在王婆子原先的屋里起卧。

    如今她也寻到了些门道,比划着裁了几回,也差不多有些样儿了,如今她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是自己琢磨着裁的,大妮和招弟都说她这个法子容易,也学着裁,渐渐的,一些不大要紧的活计也敢裁做起来。

    眼瞅着到了七月十五,赶上这天,李大牛要去县边的东岳庙上庙,便让婆娘来问宛娘:“可有什么要捎的东西?”宛娘忙谢了说:“不用捎什么来。”

    及至刚过了晌午,宛娘正跟大妮招弟儿在后头屋里做活儿,顺便歇着说话儿,忽听前头李家婆娘嚷嚷的声儿:“宛娘,宛娘,你可瞧瞧,你李叔把谁带回来了?”

    宛娘急忙出去,只见门帘子打起来,跟着李家婆娘进来一个挺黑挺壮实的汉子,浓眉大眼人高马大的,看着就那么结实,有些憨憨的,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宛娘哪会识得,李家婆娘笑道:“这是你家的公公嫡亲的侄儿王青,你婆婆生前提过的,可记得不?”宛娘心里咯噔一下,不禁起了几分警惕,这李家婆娘把王青给带回来,可有什么心思不成。

    李家婆娘大约也是怕她多想,忙道:“你李叔今儿去上庙,逛到了正午,寻了个茶棚吃茶,正巧就遇上了王青,说起刚从外县里做了活回来,这才想起来,王青在双桥村可不学的一手好木活儿,想着你这里正寻木匠呢,问了王青,便带了家来,说起来,你们也都是一家子,正巧也见见面,省得外道了。”

    李家婆娘也是抽楞子瞧见当家的带了个生脸都汉子回来,招呼了,忙把李大牛拽到一边去私下问他:“让你去上庙,怎的弄了个生人回来?”

    李大牛倒是笑了,把怎么来,怎么去一说,李家婆娘也听说过王青一些音讯,自被王婆子赶出去后,在城外的双桥村落了脚,那边跟着个老木匠学手艺。

    却说那木匠一手得好活计,老婆子早早便死了,膝下没儿子,只有个女儿,跟王青年纪相当,后索性招赘了王青,把手艺并家业一起托给了王青,不想老木匠的闺女是个短命鬼,没两年呢,就病死了,连个香火都没留下,王青便守着老木匠,爷俩过活。

    原说要再给他说门亲事的,王青却说,屋里的女人刚走,炕席还没凉呢,过过再说,便又耽搁了一年多,今年春,老木匠不知怎的也染了症候,至夏初也撒手走了,王青家里没了老人,屋里没了婆娘,便出外做了一夏的活,赚得些银子,还没到家呢,正赶十五,清河县上庙,可巧就遇上了李大牛。

    两人搭了话,李大牛听王青说了这些来去,不禁动了心思,想宛娘这么个年轻寡妇,终不是个常事儿,再看王青,正值壮年,有把子力气,还有手艺,上哪儿再去寻这样恰好的姻缘呢,宛娘嫁了王青,旁人也说不出什么去,便是长嫂如母,可论起来,中间毕竟隔着一层呢,也没什么。

    因跟王青说了王家的事,说如今王家屋里还有个守寡的宛娘,也算你的正头亲戚,总跟我那婆娘念叨,要还了你家的房子产业,正巧你跟我回去见见她。

    王青一进清河县就听说,王家连着死了三口,王婆子连他表哥表弟一个接着一个都死了,想起那时王婆子欺他年小,谋夺他家房产的旧事,不得不信报应二字。

    如今王青衣食不愁的,再不想寻这些旧事,无奈被李大牛硬拽了回来,只没想到,宛娘却是这么个年轻齐整的模样儿,比起他死了的女人,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去,虽穿着一身粗布裙衫,头上青布裹发,却仍掩不住眉眼细致水灵,脸庞白净好看,不禁有些看的呆住。

    宛娘见他虽直眉瞪眼瞧着自己,却自有一股子直率憨傻的可爱,不免笑了笑,蹲身福了福道了声:“叔叔万福。”声音清脆悦耳,钻进王青耳朵里,只觉比那林子里的莺声还要婉转好听,一张黑脸不禁胀的通红,本该称呼嫂子,又觉着实不想这么唤她,便含糊的还了一礼过去。

    李家婆娘一瞧,不禁暗笑,这倒是俗话说的好,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想王婆子给她短命的大儿子买下的媳妇儿,最末了落到了王青身上,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知道王青没吃晌午饭,宛娘忙把他让到了里面堂屋,亲自下厨张罗了两碗面来,用早起炒的黄芽菜拌了,一碗让李家婆娘端去给李大牛,这一碗亲手递给了王青。

    王青稀里呼噜吃了个底儿朝天,抹了抹嘴,连赞了几声好,宛娘抿嘴笑了笑,把前街上原王青家的房子地契寻出来要给王青,王青却坚辞不受,只说:“他如今屋里如今也没个婆娘掌管着,莫如留在这里的好。”

    王青早瞧见院子里横着的两根槐木料,再见这屋里竟是空旷的,连个齐整桌凳都不见,只那柜子也都破了角,缺了腿儿的,便问宛娘:“可要置办什么家当,只管跟他说来?”

    宛娘见他主动提及,便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给了王青,说不清楚,便寻了笔墨粗纸来,画了样儿让他瞧。

    王青看了看,倒也没什么,只有个椅子样式有些古怪,却也没说出来,只琢磨着如何打来,因要做活儿便要住下,宛娘一个寡妇,屋里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姑娘,自然不便王青住,好在李家只两个儿子,王青便住在了李家的闲屋子里,白日过来宛娘这边做木工活儿,晚上吃了饭自回李家睡下。

    话说自打王青来了,宛娘渐渐觉出了家里有个男人的好处来,王青别看人生的高大憨实,手却巧人也勤快,举凡挑水,劈柴,一些搬搬抬抬的重活儿,有了他都不当个事了。

    宛娘每日一早起来,各处的水缸都挑的满满,院子里外洒扫的一干二净,平常也不多说少道的,心却细,没几日就先把宛娘屋里桌角柜腿儿都拾掇好了,宛娘切菜的菜墩也锯了新的来使唤,知道宛娘爱干净,每日晚间必要洗澡,吃了晚上饭,准会烧捅热水,提到宛娘房外的堂屋里,亦或者在灶上的大锅里,温上一锅热水备着宛娘使唤。

    自打穿过来,宛娘净受欺负了,前头是王婆子跟王二郎,逢打既骂的,还要伺候一个快死的痨病鬼王大郎,好容易熬的那娘仨都死绝了,偏又惹上一个梅鹤鸣,先下药□,接着逼迫她当个外室,哪里有一个人对她如此好过。

    就是李家两口子,也不过看着能从她这里得些好处,才照顾于她,可王青呢,别看不念不语的,可真对自己挺好,这种好,不是给她多少首饰衣裳的好,是那种用心对她的好。

    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寡妇,想安生的过相当艰难,就是她这儿有隔壁李家夫妻常照管着,隔三差五还有前街后巷的几个浮浪汉子来她这里巴头探脑的不怀好意,若是家里有个王青这样的男人,两人一起守着家过日子,岂不顺遂。

    宛娘这边悄然动意,都忘了梅鹤鸣可是个好惹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