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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溪,快起床,要迟到了。”
江母推开门,房内空无一人,被褥好好叠在一边,立式柜旁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还没拆,脸立时白了,“江爱国,溪溪呢?”
“妈,我在这儿呢,跑不了。”江溪从卫生间笑嘻嘻探出头来,笨重的刘海遮不住她灵动的眉眼,江母一下子笑了。
“要六点了,再不出门可就晚了,一会爸骑摩托送你去。”江父捋了捋袖子,江溪脆生生地“哎”了声,知道不让他送肯定又得心里不安,取了桌上的纸包晃了晃,这是江父方才去早点铺子买的。
“这我路上吃。”
“哎,等等,把眼镜戴上。”
江母匆匆出来,江溪这才发现自己把行头落下了,笑嘻嘻摆手,“谢了,妈。
申市临水,连迎面吹来的风都透着股潮热,江溪抱着书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路随着摩托“突突突”前行。
申市一中位于毛葛镇东南一角,平时只有北门供学生进出,转过街角,学校大门遥遥在望,江溪直接跳下了车,摘下头盔还给江父,“爸,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好转。”
确实是不好转,这个当口,市一中门口停满了各色车辆,连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江父将摩托停在路边,执意道,“爸就在这看着你进去,别迟到了。”
江溪知道,父母这草木皆兵的状态暂时是不会缓解了,心中涩然,头也不回地扬手,“那爸爸再见。”扯了扯书包带子,直接往校门口走。
江父直挺挺地站着,见人影整个消失在门背后,才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跨上摩托走了。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笔直宽阔的林荫道,两旁种满了香樟,正值夏末,香樟浓郁的绿意一路蜿蜒到教学楼。高二教学楼就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到那儿需经过一个三岔路口。
学生们打打闹闹,呼朋唤友地走过林荫道,谁也没注意到,路边那平凡的黑框镜、太郎头是高二那个漂亮的年级级花。
江溪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到三岔路口,才停了下来。
在去高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少年安安静静地站着,寸头,眉眼清秀,一身规规矩矩的校服,白色板鞋,灰扑扑的校服套在瘦高的个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是卢皓。
他脸颊比江溪记忆里瘦许多,视线直直落在三岔路口,好像在等人。
“卢皓,一会老班点名,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江溪认出旁边吆喝着的那人,是卢皓的死党刘升升,他愤愤不平,“江溪这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回来也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她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外找人找疯了吗?”
江溪一愣,找疯了?
她以为……
“小溪肯定是还没缓过来。”卢皓视线慢慢划过周围,没有,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刘升升啧了一声,“前阵子人失踪时,你见天的在外,连学都不上,老班和你爸妈那要不是我帮着打掩护,你早穿帮了。现在天没亮又来堵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的!”
“晚上我带你双排。”
刘升升像是被掐了死穴,哑火了。
江溪经过时听得很清楚,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扯了扯滑落的书包带,大步转进了三岔口,往里面走。
卢皓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女生剪到齐耳的短发,发质乌黑亮泽,显得发质极好。他摇了摇头,又继续等着。
早自习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溪将课本拿出来,高中课程对她来说有些吃力,许多知识点在这么多年里早忘了一干二净,短时间内的啃书本并不顶用。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考试成绩如果排在后面,极可能淘汰出去重点班。
孙婷偷偷看着身旁一直安静看书的同桌,敛去张扬的眉眼,戴着副黑框镜剪了短发的江溪像是短短时间内换了一个人,与桂市那个意气风发带着一群人逃出升天之人截然不同。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在许多人眼里,一切都成了活该。
嘲讽,谣言,滚滚而来。
江溪……她也会受到这些干扰吗?
孙婷很憋屈,憋屈得快爆炸了,可紧绷的情绪又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勒着,她试图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江溪学习——虽然这并不太管用。
江溪当然不会太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如果她没有这棵草的话。
菩心草需要人气值调理,而她需要菩心草才能活得下去,于是周围这些活人的欢喜,就成了她救命的工具。
她不在乎,可她需要。
学生单纯,又不单纯,可要讨好起来,一块橡皮,一支笔,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好感就有了——江溪也只需要这一点肤浅的,不那么深刻的好感值。
以她成年人的手腕,讨好这些人,简直是游刃有余。
一个上午,她就小赚了六个好感值——都是附近的,小到递块橡皮,大到帮忙擦黑板,许多人诧异地发觉,经此一事,向来有些清高的江溪突然变得极为平易近人,虽说大半容貌被那该死的黑框镜遮了,可那发自内心的笑,却极能感染人。
学生大都没那么恶毒,即便混在一块说上几句闲话,那也是无心,偶尔被当事人听见,见江溪依然笑眯眯的,那点不好意思就一下子转换成了好感。
这是居高临下的一种施舍,大约是从前比自己优秀的学生突然走了下坡路,而自己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的一种好感。
江溪不在乎。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不论基于什么样的好感,她都照单全收——这都是命啊,谁会嫌弃?
平平淡淡的一周,就在江溪努力获得好感值与跟卢皓的躲猫猫过程中过去了。
这么短短时间,她统共得了将近三十个好感值——相比较一个班五十人,总有那么几个出于某种理由的。顽固的、厌恶或者嫉妒者,是没办法“被招安”的。
“江溪,外面找。”
书桌被撞了一下,江溪沉默地抬头,镜片下沉静的双眸让刘芸看得一阵心悸,“看,看什么?又不是我找你。”
“谁找我?”
“卢,卢皓。”刘芸咬着牙,不知道为什么,在江溪的注视下,自己就乖乖地回答了。
椅子被“刺啦”一声推了开来,在安静的自习课里,划拉出一声尖锐的刮耳的声响。江溪拿了杯子到教室后面接水,刘芸莫名地看着她,“你不去?”
江溪手顿了顿,“不去。”
师太从门后经过,见刘芸杵在教室中央不动,露出了狼外婆般的笑容,她确实德艺双馨,可整人的手段也是经年累月的厉害,亲切招手道:
“刘芸,来我办公室一趟。”
“算你狠!”刘芸朝江溪龇了龇牙:
“我告诉你,卢皓迟早是陈菁的,就你现在这样哪里配得上……”她瞟了江溪一眼,露出轻蔑地眼神,可舌头底下的话,却被江溪一眼给吓得吞了回去。
讪讪出门左转往班主任办公室去时,还在想:邪了门了,怎么每回都不敢正面杠?!
江溪岿然不动。
孙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细语道:
“卢皓都来找了你那么多回,江溪你都不肯见。而且陈菁一直就对卢皓虎视眈眈,前天我还见两人在操场上聊天,你、你可千万想好了。”
她吞吞吐吐,却只得了江溪一个安抚的笑容。
江溪什么都没说,可孙婷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点悲伤,只是悲伤太浅淡,散在空气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你……”
孙婷欲言又止,放学铃却响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傻孩子,这都不是你操心的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江溪朝孙婷笑了笑,拎着书包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晒得地面一片金黄,天渐渐入秋,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凉意。
“小溪。”
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江溪无奈叹了口气,逃不掉了。
她转过头来,卢皓直挺挺地站在楼梯转角,一头板寸下,那双眼睛清澈若琉璃,正控诉地看着她,“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细碎的光影一下子穿过十二年时间的罅隙,重新落在少年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江溪近来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消息,卢皓为她做了许多事。
她失踪这些天,卢皓整天晃荡在她失踪地的附近,托人查监控,找消息,一个重点班的学委,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连学都不上了。
江溪不是不震动的。
记忆里那个少年曾经傻乎乎地跟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街灯,在无数个夜里偷偷摸摸跟着她,暗中护着她走过筒子楼前漆黑的巷道才离开。
所以在卢皓告白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造化弄人。
江溪轻轻眨了眨眼。
眼里的湿意消失了,快得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卢皓,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卢皓的脸迅速发白。
正值下课,楼梯口上上下下的学生很多,几乎每个人经过都会向两人看一眼。
江溪瞥了他一眼,“跟我来。”
她率先下了楼,教学楼后有一排花圃,在这时间花圃通常没什么人,江溪找了个台阶坐下,身后是一排硬硬的砖石,抵在背心,让她瞬间有了安定感。
“坐。”
卢皓不安地坐了下来,一只手不自觉地扒拉着台阶下的一丛小草。
“卢皓,我们分手吧。”
江溪微微眯着眼,余光中一片火红的晚霞拉着夕阳,仿佛长长的火炬直坠下地平面,天渐渐暗了下来。
“……为什么?”
卢皓意外的平静。
江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指甲掐着手心:“没为什么。”
“是因为你之前的事?”卢皓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试图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穿她,“我不在乎。”单眼皮,高鼻梁,少年初具雏形的轮廓已经有了一丝刚毅。
江溪摇头,“是我的问题。”
她将手心展开,“你看好了。”
少女的掌心,水豆腐般光滑,半点不见瘢痕。
卢皓莫名地看着江溪将手覆在自己手背,他垂着眼,耳朵尖渐渐红了。
渐渐的,他觉出了不对。
两人掌背相贴之处已出了滑腻腻的一层汗,江溪紧紧扣着他,竟把他手背一圈攥得生疼。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江溪原本白皙光滑的手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红疹子,而且还有不断往上蔓延的趋势。
“你——”
卢皓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以他有限的知识,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卢皓——”江溪笑了笑,“我啊,这里有病,治不好了。”
她指了指心口,眼睛眯成了月牙儿,浑然不在乎地道。
前世十一年的凌-辱,直到那老不死地跑来床上,成了压垮江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对男人起了生理性的厌恶。
除了江父,或性别意识较弱的幼儿,任何少年或者男人靠近江溪,都会让她过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休克。
卢皓显然不明白。
江溪抬起左手,他下意识地攥住不放,见她面露痛苦,又唬得连忙丢开,“对,对不起。”
“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江溪收回左手,抱歉地看着卢皓,“我们分手吧。”
这个在她梦中的少年,依然纯粹而干净,那么好,那么远。
这世上有人爱过剩,而她江溪,显然已经爱无能。
卢皓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江溪静静靠着身后花圃,左手颤着往口袋里掏——却失望地发现,里头没有一支烟。
对了,她还没产生烟瘾。
“嗤——”
一片昏暗中,花圃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小丫头,你这甩人的功夫,比我可高明多了。”
嗓音低沉,如世上最悠扬的大提琴穿过薄暮冥冥的现实,击碎了江溪的沉稳。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