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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昨天,她欣喜的来给他庆祝生辰。
她说,墨楚卿,生辰快乐。
她甜甜笑着,使坏的将冻到通红的双手贴去他脸上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
他用最冷漠疏离的视线看着她,无视她脸上的笑和眼中的情意。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想要握着她手的冲动压下。
她受伤的看着他的视线,她强撑着笑意。
她说,别和我开玩笑,你知道的,这一点都不好玩。
她说,快点收回你吓人的视线,你知道的,我会当真。
所以,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如她所愿,当真将视线收了回去。
在她献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卑微讨好的将做好的面,做好的点心一一摆放去小几上的时候,他只看似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书卷。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在她的身上,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一字一字全部记去了心上。
她无措的样子,她双手捧着做好的衣衫递来他的面前。
她说她女红不好,她说为了能赶在生辰这日将衣衫送给他,她整日整日拿着针线忙活。
自相识以来,她难得一次示弱喊疼,她将还有着针眼的手伸给他看。
她可以说是放弃自尊,小心翼翼讨好他,只为想让他看她一眼而已。
可是,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狠心的任由她转身离开,直到她的身影被房门阻隔,他才卑鄙的将视线从手中书卷上移开。
天知道那书上写的是什么,他不过是借由那书来狠心推开她而已。
昨夜,他一眼未阖,他怀抱着她给他做的衣衫,面前小几上放着她小心翼翼摆好的面和点心。
二更天,暗十一来报,言说她在给他绣香囊,他依旧怀抱着衣衫,看着小几上她做的吃食,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三更天,暗十一再来报,他干脆让范明挡了十一在外面,却忍不住细细听十一回禀她的情况。
十一说,说她自中午回去以后,便不曾吃一口东西,一连数个时辰,都坐在榻上,低头绣着香囊,连丫头的劝阻都充耳不闻。
四更天,暗十一再来,说她还在绣着香囊,说她弯了腰身轻咳,说她捂着嘴不停干呕。
十一跪在地上,求他去看她,可他又做了什么?
他无动于衷,他无耻的一口一口吃着她放在小几上的吃食,固执的认为只有推开她,才是对她最好的,只有那样做,才能保护了她的安全,才不至于让她像师父那般,被他牵累致死。
她的容貌都还未恢复,他不想她再受到伤害,不想她死了,一点都不想。
所以,任由十一求了那么久,他都不曾前去看她一眼,亦不曾派暗三前去看一看她。
分明十一说了,说了她不停的干呕,而这些天以来,他们同席而食,她的胃口不好了很多天,可是他……
他记得她离开时,说今日会再来看他,他猜到了,她定会拿着连夜绣好的香囊前来。
他怕再一次见到她,怕见到她因为一夜未眠而苍白的脸色,和那香囊后,他会没有力气再推开她,所以他又一次卑鄙的逃走了。
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他便带着范明去了程风那里。
而之所以去了程风那处,是为了与程风商讨要怎样才能安全的送她和她的父母离开炎京,要怎样才能在他万一死于阴谋中后,还能让她在以后的年月里安稳生活。
没有想到会在暗道入口处碰到等了很久的轻冉。
轻冉说听闻他出了府,所以特意在等他;说她有重要的话与他说。
范明说,外面不安全,暗道里太过阴冷,轻冉有伤在身,还是去房中的好。
他应了。可是,他们不知道,在进了房中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注意全部放去了软塌的小几上。
小几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在他眼里,那上面摆放的是顾清对他的心意。
所以,他根本不曾注意到轻冉说了什么,不曾注意到轻冉是何时上前来抱住了他,更不曾注意到她的丫头藏在房中,而她,亦在。
他不知道,她蜷缩在衣柜中,得知了轻冉的真正身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时是什么感觉。
或许他知道,只是懦弱骗自己不知道。
而他,在她自衣柜中出来之后,之所以没有推开轻冉,也只是想着,如此她便能对他彻底失望,便能没有牵挂的离开炎京。
她说:我也看到听到了绝不该看到听到的事,所以,你要连同我也一起杀了么?
怎么会,他怎么会舍得杀了她?
他做这么多,看着她难过,自己亦心痛,不过就是为了保护她,不想她再受到伤害。既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杀她?
但是她的丫头,身份太过敏感,话里的漏洞太多。
他可以背信与轻冉解除婚约,却不能置轻冉的安危不顾,更况论还有暗道的存在。
一旦消息传了出去,不光轻冉会有危险,整个穆府,他,以及冥殿,广源商行、邺城的贺铭等人,都会有危险。
十几年的经营会毁于一旦,他许会再也没有办法给母亲和师父报仇,他和所有跟随他的人或许都会因此而死,而她亦会被牵连。
范明和元夙跪地求他,求他杀了她。
甚至元夙言说她身份不明,媚术加身,极有可能与圣月宫有关,又是太后赐婚的人,不能冒险。
他承认,在听了元夙的话后,他是有一瞬间动过怀疑她的心思。
那一刻,他在想她的媚术从何而来,她为何有时会说一些怪异至极的话,她为何会记不得自己救了她,又为何被圣月宫的人念念不忘,她究竟与圣月宫人有什么关系。
只是,在想到她与他相处的点滴后,心中的怀疑便转瞬消失了。
他知道,或许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她绝对不会做背叛他,伤害他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想到,仅仅只是那么一瞬时间,她会跃起挡在了那个丫鬟的身前。
他更没有想到,一剑不够,她竟会自己握剑,狠狠再伤自己一次。
他不懂医术,但他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伤有多么凶险。
她那一剑,是抱着想死的心,所以才下的狠手。
原来,他竟是将她伤到那般地步了么?
伤到她连命都不想要了,甘愿就那么死了的地步?
他到底自以为是的做了什么?
还有他们的孩子。
听闻暗三说她怀了身孕的那一刻,他心中无法言语的欣喜,只因为那是她与他的孩子。
可是,他们的孩子没了。
暗三说,她的伤太重,孩子太小,所以……
她流了那么多的血,他懦弱的垂着视线,他不敢看。
那一盆一盆端出去被染红的水里,是她的血,是他们将将不过一月的孩子。
他伤了她的心,伤的她心痛选择以命换命,选择了结自己。
所以,是他,杀了他们的孩子。
一切都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从不曾问过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以为推开她,便能保护她,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是现在,她一动不动,身受重伤的躺在床上,他却连让她醒来的勇气都没有。
他怕,怕她醒来后知道了孩子的事,会接受不了,会崩溃,会再一次伤到自己。
他也害怕,怕她醒来后会再也不理会他,就如同他冷漠的推开她那般。
所以,暗三说在药方里加助眠的药,他同意了,卑鄙的同意了。
可是,她总还是要醒过来的,即便醒来时身体的伤好了,那心底的伤,又怎样才能好?
待她知晓了一切,知晓了那个再也不可能见到的孩子,她会怎么对他?
视线定定的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如纸,一动不动的人。
修长大手小心翼翼的握着那被软布包裹着的手,小心翼翼的侧着头,将脸贴在那手上。
赤红凤眸中,浓烈的情意再不隐藏,饱含着疼惜、悔恨、害怕。泪,从那眸中滑落,为那个再也见不到的孩子,为了她,也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