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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啊,四婶跟你说,四婶娘家大嫂的侄子是真的好。人长得端正,还是个高中生,有文化,家里条件也很好。你这要是嫁过去,就肯定是享福的……”寂静的午后,独属于赵家四婶陈翠的尖利嗓音在院子一角响起,委实有些刺耳。
“四婶,我不嫁。”神色冷静的打断陈翠的滔滔不绝,赵小金摇摇头,态度很是坚决的拒绝了陈翠的说亲。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那般不识好歹呢?你还真当你自己是朵花儿,人人都抢着娶?人家吴峰的条件不知道比你好哪里去了,你这可是高攀,少拿乔摆架子。到时候亲事真黄了,我看你找谁哭去!”陈翠本以为这门婚事很好说的,哪想到赵小金居然给她掉链子,登时就让陈翠不高兴了。
“四婶,我是真的不想嫁。不然你问问莹儿?莹儿就比我小一岁,也是时候该说亲了。”赵小金嘴里提到的赵莹儿,是陈翠的亲生女儿,也是赵小金的亲堂妹。这门婚事真要如陈翠说的那么好,想必她应该很乐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吴峰才对。
听完赵小金的话,陈翠的脸色明显僵了僵。随即,带着那么点恨恨的意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赵小金:“你当四婶没考虑过这事?这不是人家吴峰就看上你了么?连聘礼都跟我透了口风,虽然没有足足的三大件,可也有货真价实的两大件。自行车和缝纫机,吴家可都已经备好了。现下的寻常人家,就没几家比得上的。你就痛快给个话,到底嫁不嫁?”
要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陈翠是不想要把话说的这么透的。尤其是事关赵莹儿,陈翠心下也不是没有怨气。
那个吴峰真是有眼无珠,他们家莹儿可不比赵小金这丫头强到哪里去了?偏偏吴峰就盯死了赵小金不放,害得她连从中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本来么,不能从中截胡,没办法让赵莹儿嫁给吴峰,陈翠就很有些郁闷了。结果赵小金这儿还推三阻四,嚷着不嫁吴峰,瞬间将陈翠气得不轻。
“那我也不嫁。”尽管陈翠说的条件很诱人,赵小金仍旧没有答应,直把陈翠气的想要骂人。
当然,以陈翠的秉性,也不是个能忍耐的。见赵小金好说歹说都不听劝,不由就拉长了脸:“赵小金你是不是脑子有屎?你知不知道人家吴峰……”
“四婶,我要嫁给戚铮的。”赵小金毫无预兆的一句平铺直叙,直接噎得陈翠哑了声音,再没了骂人的底气。
戚铮,戚家爷爷还在世的时候,赵家爷爷死皮赖脸为赵家孙女定下的亲事。而今戚家爷爷过世,赵家却是没人想要履行当初的婚约承诺了。
哦,也不是没人履行承诺。这不,赵小金就打算承担起欠下戚家的责任和因果了。
“那……那也不……”陈翠顷刻间涨红了脸,纠结好半天后一咬牙,撇嘴道,“戚家都落魄成那样了?谁家姑娘愿意嫁过去遭罪?你也别嫁。小金,四婶跟你说,还是吴峰好。真的,四婶不会坑你的。”
“我不嫁,那莹儿嫁?”眼看陈翠明明都已经变了脸色却还要抵死不松口,赵小金软绵绵的回了这么一句。
要知道当初赵家的生活条件,远远不如现在好。赵家四叔要娶媳妇,女方、也就是现如今的赵四婶陈翠的娘家,却要求一整套全新的家具!
彼时赵家都快要穷的揭不开锅了,哪里来买家具的钱?
为了小儿子能顺利娶上媳妇,赵爷爷厚着脸皮去求了戚家爷爷。
那时候的戚爷爷是远近闻名的木匠,一手精湛的木活实实在在的为戚家挣得了舒适的好日子。
戚爷爷性子豁达,又委实良善。听闻赵家的困难,当即就大手一挥,表示会免费赠送赵家一套全新的家具,务必保证赵家四叔能开开心心的娶上媳妇。
赵爷爷感激不已,又不好意思凭白收了戚爷爷的好处。当即就张口定下娃娃亲,为赵家孙女攀了回高门槛。
没错,是攀高枝。对比那时候的戚家和赵家,赵家孙女如果能嫁进戚家,那就是去享福的。
更何况戚爷爷起初并不曾将赵爷爷的话放在心上。还是赵爷爷自己非要到处宣扬,唯恐一众父老乡亲不知道,闹得人尽皆知之后,强行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以戚爷爷的豁达人品,倒也没有责怪赵爷爷的作为,亦加不曾嫌弃过赵家的贫穷。只是见事情已成定局之后,便笑呵呵的承认了这桩由赵爷爷单方面定下的亲事。
至此,戚赵两家算是成为了亲家。之后这么多年,赵家没少因此占便宜,得戚家的好。
只不过所有的和谐相处,伴随着戚爷爷的意外因病去世、戚家的举步维艰,戛然而止。两家的关系也渐渐变得疏远,直至冷漠了下来。
其实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赵家在嫌贫爱富,见戚家贫困了,便忘恩负义的想要抽身走人,断绝跟戚家的往来。
是以私下里,诸多乡亲没少背地里编排赵家人的是非。当然,首当其冲被拿出来说话的,还是赵四叔一家。
不管是在戚家人心目中,还是赵家人亦或者周遭其他乡亲心里,理应嫁去戚家的赵家孙女毫无疑问,就是赵家四叔的女儿,赵莹儿了。
毕竟当初赵四叔娶媳妇欠下的人情债,也是自那之后定下的亲事。
只不过很明显,陈翠是坚决不会答应将赵莹儿嫁去戚家的。
“谁说的?不嫁不嫁!我家莹儿才不嫁去戚家!”就好像被踩中了痛脚,陈翠一蹦三尺高,当即也顾不上继续游说赵小金答应嫁给吴峰的事,扭身就匆匆走人了。
戚家的婚事,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赵家如果非要送个孙女去戚家还债,那肯定是送赵小金了。反正她的女儿不嫁,死也不嫁!
目送陈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赵小金扯了扯嘴角,很想送上一个嘲讽的冷笑,却偏偏又觉得曾经轻易被陈翠说服的自己比任何人都还要可笑。
上辈子的她就是因为陈翠的几句好听话,彻底迷了心智,认定吴峰是个良配,吴家是个好去处。结果呢?
吴峰的粗暴殴打、吴家爸妈的冷落残忍,生生葬送了她的一辈子。更甚至,还赔上了她才刚出生一个月的女儿,令她永久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更加不会再被陈翠的三言两语所蒙蔽。吴家那个狼窝,谁爱去谁去,反正她是打死也不会再踏入的。
“闺女,你真的不答应吴家的婚事?”就在赵小金兀自陷入过往的沉思之时,赵妈妈许梅从堂屋走了出来。
方才陈翠的那番话,许梅也听在耳里,记在了心上。要说陈翠给出的那些条件,确实挺不错的。许梅是当妈的,一心想要自家闺女嫁人后不受委屈,想当然就动了心思,想要答应。
至于戚家那边……不是许梅自私不讲理。实在是这门婚事原本就定在赵莹儿头上的,说什么也没道理逼着她家小金嫁过去。
“妈,我还是觉得嫁给戚铮更好。”许梅是亲妈,赵小金的态度自然没有刚刚对陈翠时候的那般敷衍,神情格外慎重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前世因为赵莹儿当起了缩头乌龟,她又急切的嫁去了吴家,乃至赵家没有了合适的闺女嫁去戚家,没少在村里众人嘴里落下话柄。
就连很多年过去,再度提及赵家人的诸多不顺,左邻右舍也都是撇撇嘴,直骂赵家人活该,没有一个是心生同情和怜悯、更甚至伸出援助之手的。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却不知不觉得罪了村里大多数的乡亲,赵家人的日子想要一直过得舒畅,还真是无比艰难。
遥想那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赵小金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羞愧难当。
再回想她日后身处绝境却得了戚铮的恩惠,赵小金心下滚烫滚烫的,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没关系,这一次,赵莹儿不嫁,她来嫁。比起吴峰,她是非戚铮不嫁的!
心知她就这么随口一说,许梅心下肯定不会答应,赵小金随即又冲着许梅笑了笑,语气带着那么些许俏皮和撒娇:“吴峰条件太好了,我嫁过去指不定就要受欺负。但是戚铮不一样。戚家的条件咱们都清楚,只要我嫁过去肯好好跟戚铮过日子,他们一大家子还不都得把我当菩萨般供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嫁人、嫁人,嫁过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一心想着好好过日子是没错,怎么还指望人家把你供起来?还以为自己在娘家当闺女呢!大家伙都疼着你、让着你?”果不其然,赵小金的计策生了效。被赵小金的话逗得哭笑不得,许梅亲昵的拍了拍赵小金的脑袋,嗔怪的训斥道。
“那我不是在家被娇宠惯了么!难不成还指望嫁人后受婆家的欺负?”赵小金说着就撅起了嘴巴,一副委屈不已的可怜小模样说完,又不忘挥了挥拳头耍狠道,“反正我是觉得戚铮人老实、好欺负。等我嫁过去,他不把我捧成手里的宝宠着惯着,我就跟他没完。看他敢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