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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这一个月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吧,也可能是这五年我的神经就没有真正松弛过,这一刻犹如绝提的坝,洪水纷涌而出。
哭,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恐惧,是人心最黑暗的一面。当直面这两种情绪时,前者可能要容易,后者会比较艰难。很多时候,我可以将柔弱表露在外,眼泪纵横,但是恐惧却不能轻易暴露,因为它会使人整个瘫倒、崩溃。
这也正是我有所决定前,曾分析过病患在濒临死亡前一刻的心理,那就是恐惧。
这个东西真的会使人疯狂,使人颓废,也使人更快地死去。很多时候我会感谢K教会我心理知识和自我催眠,但难得时候我会有恨意,如果没有这些心态来左右,那么我就只是纯粹地像个普通人一样,该哭时哭,该愤怒时愤怒,该恐惧时恐惧,不懂得去压抑与克制,就不会像此刻一般痛苦了。
“苏苏,苏苏......”一声声唤抵入耳膜拉回我涣散的心神,莫向北的唇就贴在我的耳朵上,“你听我说,现在并没有到绝路的时候。有两点:首先沈熹并不是真正下指令的人,他也是通过别的途径从小南那获知那两道指令,真假亦难辨,即便是真,小南难道就没有所保留?也或者,”他顿了顿,轻微喘息着将暖热灌入我耳内,“第二道指令根本不是这种解法。”
听到此处我已经控制不住心率加速,这些我从未深入去想过,只认为小南死了,那么沈熹就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秘密的人。正如莫向北所说,真正的答案其实只有小南知道,甚至以小南后来疯狂的程度,她的答案对错当真是令人质疑的。
莫向北看我情绪稳定了些,稍稍从耳旁退开,安抚地揉了揉我的头后再道:“另外这几天我有深思熟虑过,K虽然是催眠专家中的翘楚,他的心理渗透力也比普通的催眠师强,但他不是唯一,他解不开的结不代表别人解不开。我已经让老陆去调查世界各国的心理催眠专家,既然是心理暗示对人脑造成的影响,我就不信没有途径破译。”
我怔怔地望着他,脑中一点点消化着那些内容,对于他的分析和判断,我没理由的心动了。光这两点里就存在了无限的可能,小南的不确定,K的专业领域不可及,或许......真的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真的还有可能吗?”我不知所措而又忐忑地问。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说:“苏苏,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你的生命,甚至超过你。”
后来他在我耳边说了很多种方案,比如让K对沈熹作一次深度催眠,挖出其脑中所有隐藏的东西,因为他并不相信沈熹所吐露的答案就是全部,很大一种可能我与沈熹博弈的那场心理战根本就没有赢,只是沈熹造成了一个假象给我并且成功地将我对生的希翼磨灭。
这个人有多黑暗我不是第一次领教,而他在心理暗示上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也感到越可怕,如果这一切推断是真,那么无疑是我差点就被沈熹从悬崖推下沉入深渊谷底。
莫向北又说除了陆少离那边在寻找专业催眠心理师外,K也在尝试联络他的老师,到时或者可以开一个心理师研讨会,总结出一种最有效的方案来。
但这许多的方案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下——时间,没有人想到包括我自己,我会在那天晚上突然恶化。睡下时我都还是挺好的,睡着睡着就感觉难受起来,那种难受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浑身都觉得不对劲,然后密密麻麻地疼从身体的每一寸传来。
我疼到开始喘息、呻吟,这不是噩梦,梦中是不可能会有痛觉的,可是我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那种疼痛在一点点汇聚,传入大脑,撕裂般的剧疼使我紧紧抱住头,是什么尖锐的声音在刺激着耳膜?一下比一下凄厉!
感觉有人将我抱住,在耳旁不停地说着什么时才骤然明白,那尖锐的声音是我在尖叫!
我已经痛到失去了理智,就像有把刀在脑袋里用刀刃刮着头盖骨一般,听到惊惶的声音在吼:“去叫K!快去叫K来!”
在疼痛终于将我的意识湮灭时,我从没有这一刻感谢黑暗昏沉,它于我是一种救赎。
只是为什么就连失去了意识我还能感到难受?而难受之后是又一轮痛苦的轮回,没法尖叫,于是身体抽搐,最终窒息。
飘然于黑暗,我以为灵魂离开了身体,来到了那个未知的世界。但渐渐麻木中有了知觉,意识也像是被一根弦扯着往另一头,有些像牵线木偶,拉一下就动一下,不拉就继续沉顿。
等到真的有意识时脑袋浑浑噩噩,睁眼就看进一双血红的双眼里,头发凌乱,胡须青长,眼袋浮肿,满眼血丝,莫向北颓废潦倒的我几乎认不出了。
“我怎么了?”张口想问这句话,但发现嘴巴张开后却没有发出音来。
莫向北用手抹了一把脸,向我牵强地挤了一个笑容说:“没事了,苏苏,没事了。”
我听他这么说倒像是在安慰自己,而不是安慰我。视线敛转,见周围并不止他一人,安东尼与陆少离站在床尾,眼神中也有难掩地惊忧,而K站在莫向北的身后,对上我的目光时沉定而道:“自我接手她的治疗起秉持的方案一直都是不隐瞒,让她确知自己的情况。”
我想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是对莫向北说的。
在我视线回落时听到K又道:“Susan,你陷入重度睡眠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起初我找不到是什么致使你突然发作,当第二次你那般反应时才明白一件事——你的第二道心理暗示是双向锁。”
双向锁?什么意思?我并不懂,也从未听说过这种。
“之前我与Jacky商讨,判定沈熹可能利用了反心理战打赢了你,所以我在那天深夜对他做深度催眠,整个过程他没有一点抵触与反抗。但在催眠中途突然你这边就出事了,我被迫中止过来察看,对你做了各项检查并没查出有任何异状启发的存在,而当时你也已经平息下来只是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你这边没有找到问题根结,我就准备重新对沈熹做催眠,这一次我依旧没有做完全过程,因为你再一次发作了,而且出现窒息现象。”
K把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刚才又提到“双向锁”,他的意思是我两次感受到难过以至疼痛难忍,是因为他在对沈熹做催眠?这意味着什么?
K从我惊愕的眼神中洞察我的疑惑,冷静地陈述:“我判断他在自己的大脑中下了一道心理锁,但凡有人强行催眠去剖开他的记忆就会引发你脑中的死结,这意味着把你和他绑死在一起了。”我不禁失神,居然会有一种心理暗示能够关联两个人,沈熹是要多想置我于死地而下这种暗示?而且,他是什么时候下的?前段时间我在他身边深度睡眠时吗?
突然一道嘶哑的嗓音飘传过来:“不算是最坏,至少沈熹曝露了一件事实——他之前的的确确是在撒谎。”
我怔愣地凝聚目光,是莫向北在说话。
K点了点头:“不光如此,我判断的一种可能性是,Susan脑中的第二道指令根本就不是第一道指令主人所下,而是这个沈熹。以他这种能够设置双向锁的心理程度,恐怕非一般普通的研读心理学能够办到的,所以很大可能从一开始我们破解的方向就错了。”
是沈熹在我脑中下了第二道指令?起初我为这个想法感到震惊,等心绪缓和时脑中闪过的念是——为什么不?那艘游船,我被催眠失忆之前,唯一在场的人就是小南和沈熹。
沈熹是会目睹着小南为我催眠那一幕还是走开,这个问题一直都没有深思过;还有一个问题......我慌急地去抓身旁人的手,“有没有查过陈佳楠?她是在哪学的催眠术?”
莫向北闻言眼神一沉,转眸与K对视,K判断:“这个可能性的比率占据很大。”
莫向北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开口便是:“你什么时候能到?”等他放下手机时我大约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陈华浓。
陈华浓是隔天到的,这五年我与他交集不算少,英国的金融学府就是他帮我安排的。这是我比以前最明显的进步,五年前莫向北失踪后,最懊悔的人莫过于陈华浓,这属于我的资源必须得利用好,在决定离开费城之前我便给他打了电话,要求他帮我安排一些事。
陈华浓没有半点推脱,只短短半个月就帮我办好了入学手续以及住宿安排。包括后面几年他在生活上给我提供的辅助,以及说服他成为最大助力来围攻沈熹。
有时候静下来时也会唾弃这个功利的自己,学会了算计人心。可这本就是个功利的世界,人在这股洪流里终归会随波逐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