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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我明白了现实,当年老爷子的噩耗与那晚所受的刺激,还有后来莫父的自杀,这一桩桩事彻底将这个女人击溃,也从此活在自己的清静里。
我本想问莫向北为什么不带她看医生,或者找K,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
云清是他的母亲,他如果想早就安排人为其医治了。之所以今天会在这个山村里看见这样的云清,谁说不是他的纵容呢?也或者,现实太过残忍,他根本就不愿她去清醒面对。
回到村里时大婶就迎了出来,接过云清的轮椅推进门。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身影一直往内,直到左转进一房内后才问:“这个房子是你盖的吧,这位大婶也是你找来专门照顾清姨的对吗?”然而莫向北的回答却是:“原本这里没有村庄。”
愣了愣,转而低叹着失笑,还是对他低估了。
他问:“你笑什么?”
“我笑若不是知道云清是你母亲,会以为你在这深山藏红颜呢。”以前可以在H市为云清专门缔造一个清静的空间,今时造个村庄之类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也笑了下,若有似无地说了句:“要藏的话也是藏你。”
我微微一顿,目光落于远处,清晨的山间空气很清新,雾气将远处的山都朦胧罩在里面。心念划过时极轻地问了句:“为何不藏?”问出口了便感觉心空了,没有一点的着落。
在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身旁有回应时,嘴角不由划过讽凉的弧度,正要转身而走却被抓住了手腕,语声幽然在耳后:“藏得了人藏不了心,我想,但是不能。”我低下头看向他抓握着的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伸过手一根一根掰开那指,朝着来时的小路一脚一步地踏着回走。无论是想还是不能,终究还是弃了,又何必走这一遭?
其实我在走出没多久就发现他一直跟在后面,脚步声判断大约隔了十几二十米远的距离,他没有追上来。就是跟着我步履的速度,不快也不慢。
路口处我向着老爷子墓碑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继续往回走。草间晨露慢慢打湿了裤管和鞋子,脚踝处感微凉,不过头顶的太阳照在身上倒是暖融。但走了近约半小时也没找到汽车,按理不会啊,昨晚前前后后也就走了二十多分钟左右的路,即使我脚程慢也至少能看到停车的位置和公路,可这放眼四下哪里能看到有路啊。
身后脚步声踏步走近,我回过头便见莫向北来到了跟前,他劈头就问:“你要去哪?”
我想了想答:“就是随便走走。”总不能回说自己负气而走,却又迷路了吧。
他看我的眸光清敛沉静,像是洞察一切却没来戳穿,只道:“想看风景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便越过我率先走在前面,等走出几步发现我还停在原处时又回过头来,“还不跟上。”我心念微沉,不置可否地跟了上去。
原本还有些懊恼地时而左右寻觅道路,可当莫向北领着我走到一处溪流时就不由感到好奇了。此处不算深山,但见那溪水颜色碧绿如翠石,沿着细流往前不过百米眼前就豁然开朗,也看到了一个碧绿的水潭,下游的溪水正是从这潭中而流的。
水潭上隐隐冒着白雾,映衬得碧水如宝石,而水潭四周长了一种不知名的小黄花,叶片如蝴蝶的翅膀。我不由惊叹而问:“为什么这水是绿色的?”
“是因为底下的矿石吧。”
“玉石?”我讶然着追问,却赢来他的嗤笑:“你想太多了,要是玉矿的话这里早就不安宁了。”倒也是,假如这里被外界扰乱的话,那真的会很可惜。
阳光晴好,美景在前,之前晦暗的心情也转好了。在潭边走了一圈后,我看到有个空口便蹲下身去伸手进潭,不伸还不知道,居然是暖的,这水潭里竟然是温泉。而刚才我以为的白色雾气原来是水上冒出来的热气,难怪到了此处不觉凉意了。
“想下去泡泡?”莫向北忽然在身后问,我连忙站起身来摇头,“没有。”
他却在旁怂恿:“泡温泉对身体有帮助,这里的水很干净。”我自然不可能答应,别说没有备换的衣服,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在这泡温泉。
就在我念头坚定时他又抛出一个诱饵:“泡个脚也是不错。”我看看那澄澈碧绿的水,不由心动了。脚上穿的是平跟皮鞋,因为走这路沾了不少泥在上面,而且鞋底应该也湿了,穿着很是不舒服。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将鞋子脱了坐下,双脚伸进水中,温感立即沁入脚底,几分钟后,感觉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一种舒适。
身边那人在刚才就走开了,这么一会也没见有动静,不由回过头去搜寻他身影。却见他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背靠着树,嘴里叼着一根细树枝正闭着眼在假寐。
大抵是阳光如此的好,他坐在梧桐树下,光影从树叶的缝隙里打到他身上,使得他那黑软的头发都像是打了一层金光,也衬得他皮肤更为白皙。后来我经常会想起这一幕,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时,感觉沉浓的黑夜都因此而变得光亮耀眼。
不想打破这刻的宁静,我回转过身便向后而躺,身底下是块坚石,躺上面并不是很舒服,不过也没那许多讲究。城市的空气太过不好,使得头顶的这片天越来越缺失蓝色,而此处却有着一片很纯净的蓝。阳光迷了我的眼,眯起后还是觉着刺眼便索性闭上。
可能是那温泉泡着脚消除了疲累,也可能是阳光太暖,我竟然恍惚着要睡过去了。
朦胧中好似感觉脚被从水中给抓起,没了原来的温度到空气中就会有沁凉渗透而入。迷蒙着睁开眼,依稀见身前有个人影蹲在那,我的脚一只还在水中,一只则被抓握在他掌间。
眨了眨眼,清俊的轮廓便清晰了,他此时正低着头用布将我的脚包起了擦拭。定睛而看,发现那布却是他的外套。他的神情很专注,还没有察觉到我已经醒来,擦干净我脚上的水后就拿起之前我脱在旁边的皮鞋去套。发现那鞋上的泥已经没有了,而套进脚上的鞋底也不再潮湿,应该是刚才晒在阳光下已经干了。
等替我穿好鞋后他抬起眸,对上我的视线时明显一怔,但却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慌乱,只轻声道了句:“醒了?”然后不等我回答便又去拿另一只还沉在水中的脚,依旧如之前一样不慌不忙而且认真的擦拭、包裹。
刚刚睡意朦胧间看见他如此行为是一回事,可在清醒着又与他碰撞过视线后再被抓着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由自主地去抽回脚,但只抽出一半就被他抓握住,并轻斥:“别动!”
脚又被他拉了回去并且搁在腿上,听见他说:“你泡得太久了,连皮都皱了,不擦干净的话会有矿生物残留在脚上。”
如此当下,单脚被他提起着我就是想坐起来也不能,而经过刚才差点被我抽走脚后,他的掌便是扣在脚踝上的,坚定而有力。只能目睹着他将脚擦拭干净后拿起另一只鞋,动作熟练地为其套上,这时他又抬起眼眸看过来,忽而嘴角微弯了问:“苏苏,你是被太阳晒久了把脸都晒红了吗?”
分明的调侃而戏弄,含在那双黑眸之中。
我撇转过头避开了那视线,等他一松开掌便立即从地上骨碌爬起,别扭地低声道:“回去吧。”但他却说:“英嫂要用杨梅泡酒,让带杨梅回去。”
杨梅?这时倒确实是产杨梅的季节,可这里哪有杨梅树?
莫向北领着我熟门熟路地往里头走,穿过一条小径就看到成片的杨梅树了,上头红色的杨梅果子结得十分好。莫名就吞咽起口水来,没想我这细小的动作也落在他眼中,“想吃?”
“就是有点渴。”这是我的答案,意为望梅止渴。
他笑了笑便往杨梅树林走,我在他身后跟着询问:“没有装杨梅的东西要怎么办?”他头也没回地给了我四字:“就地取材。”然后我见识了他“就地取材”的本领,真没想到他竟然折了一些细树枝编绕起来,没过一会一个框子就成型了。
他抬起头看我讶异的眼神便道:“老爷子当年就是用这招把外婆给哄骗来的,他自然津津乐道无数遍而且要示范给我看了,看多了就也学会了。”
有了这个简易的框后便可装杨梅了,我见那果子有的是紫色有的是鲜红的颜色,还有是青色和清红色的,便问他:“这些青色的是还没熟吧?”
他瞥了我一眼,“你以前有吃过青杨梅吗?”我摇了下头,别说吃过就连见都不常见到,想了下市场上那种很甜的杨梅都是黑红色的,便在林中寻找,但我摘了几个之后就被他拦住了道:“这种过于熟了,摘回去放不长时间。”
“不是说要做杨梅酒吗,还要放一段时间?”
他不理我的问题,抬手指了近处鲜红色泽的杨梅说:“挑这种果面干燥,颜色鲜红的,然后还要摸一下软硬程度适中。”
如此内行,想必是常常过来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