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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陆问我去哪?我想了想,报了一个地方,他听后嗤之以鼻。但还是陪我过来了吴市,听我说要去重元寺,他笑得不怀好意地问:想去当和尚呢?
我说当和尚没什么不好的,据说现在和尚是份工作,求职学历要求还挺高的。
老陆龇着牙批我:就你还能当和尚?首先戒色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我失笑,确实过不了。当遇见她后,我与和尚绝缘。
老陆嚷着别在寺庙里流连忘返,就跑去酒店睡觉了。我独自打车,并没从那正门而入,而是绕到了苏苏家的那边,让司机将我在路的尽头处放下。
她带我走过的小路还记得,就是路面泥泞我只能踩在草上走,但到了那堵矮墙前还是沾了些泥在鞋上。轻松地翻过矮墙,脑中恍然闪过当初她嘴角抿着一分娇俏跟我说这样可以逃票的样子,老实说那会我心里其实觉得挺新鲜的。长这么大都没为了二三十块钱一张的门票去走捷径逃票,但是看她貌似熟门熟路其实却也一脸忐忑的样子就暗暗好笑。
踏着她带我走过的老路一直走至人烟处,顺着人流往殿堂里走,有人跪在蒲团里喃喃而念,有人往箱子里塞香火钱,我都没停步,直到走至一座观音像前。
这座像足有二十米高,记得那会苏苏在它面前滞留最久时间,不至于像那些人一样喃喃而念,却是跪在蒲团上闭着目祈求什么。
我略一迟疑,走过去捻了三支桌上的香点燃,心中滚念求什么,想了想,就求被我舍弃却深深惦念的人能够心想事成吧。当时的她必然有所求,或者还是与我有关。
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对这种香火地很反感,但是这座寺庙因为有了她的足迹而让我不那么生厌,从未虔诚拜过菩萨,今天我挺直了腰板朝着观音躬身三次。
默默想,苏苏,你所求之念定当会实现的,我保证。
从殿堂里出来我看了看远处的小岛,决定去找那个老和尚方丈聊聊。但在经过月老庙时看见那树上的牌子顿下步来,只用了半分钟就找到了她当时写的那块,翻开她的纸,默看足有数分钟,最终还是将之折好放了回去。
在后院僻静处找了一圈也没找着那老和尚,原来那个位置的桌子没了,连那个没有跨进过去的殿门也是关着的。寻了一和尚去问,和尚说那是他们寺里的前方丈,年前就圆寂了,那座宝殿因坐化了他的金身而被封。
我蹙了蹙眉,转身而走。
心头有些沉,没了来时的心情所以回走的步履变快,当走出后院经过月老庙时,本是随意的一瞥,却使我矗立偏角全身僵硬。
沉沉而狠厉地凝定那个背对的身影,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为什么她会在这时以这样的姿态撞进我的视线?
只见她从那棵树下走至和尚的桌旁,弯下腰在那个箱子里不知翻着什么。
这时我觉得心头是钝痛的,找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视角想看一看她的脸,当看见她从箱子里找出一块木牌时我忽然间醒悟过来,她是在找我的那块!
当初陪她过来时,因为老和尚的几句话有些动怒便撒了气在她身上,为了哄她开心便在这陪她写字留愿。来寺庙里烧香拜佛之人,大多是求财、求平安、求姻缘,看着好似都是大事,但是这些岂是泥塑的神佛能帮人还愿的?不外乎是走个形式,留个自己心安罢了。
我执起笔,想不出要写什么,最后就在纸上全写了她的名字。
后来挂到树上时看她眉眼生动而认真,隐隐含着期待,便好奇她在纸上写了什么。既然我无所求,那就当帮她许愿吧,但愿她所求所想都能成功。
而今我舍了她,老陆问我想去哪,唯一想到的就是这里。我想看她许的愿并为她实现,可是她在纸上写的却是:莫向北,我爱你。
如果说我写得每一遍她的名字是替她求一个愿,那么几十乃至上百个所求之愿都是这。
苏苏,命运把你给了我,即使现在我无法走到你面前,但是,这一生你也只能爱我。
我转过身,踏着青石板路朝着背离她的那条路一步一步地走。忽而听见身后有躁动,本能地回转眸光,却见茫茫人群里消瘦而熟悉的身影朝着这方向追来。
霎那惊痛,她看见我了!
我慌乱而走,朝着人群深处,一个闪身便掩藏在了桥柱之后。目光刺痛地看着她跑过我却没发现,然后渐远。K在后面追到当下时朝我看来,视线交汇间他的眸光沉了沉,却没有停步。几十米外,苏苏跑不动而弯下了腰,当K走上前时她激动地说着什么,眼神倔强,脸色苍白,急切而又无助。
我才发现原来刚才的钝痛远不及此刻的心疼,心头彷如炸开了一个洞,每一秒都漫长得好像是鞭骨笞血一般,终于胸口那处被掏空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老陆闻讯而来还调侃:“去了那么久跟和尚谈成功了没?那寺庙收不收你这不戒色也不戒肉戒酒的花公子啊?”
见我不言不语脸色阴沉,他又道:“就是不收你也用不着绷着个脸吧,花花世界这么好,不用想不开去当那和尚。”
我站在窗前,目光凝于窗外却视线放空。
老陆终于发觉我的不对劲,走到旁边正了神色问:“怎么了?”我在他面前除了出事那会情绪无法控制外,大多数时候都是能收敛的,但这时我却很想跟个人说说话:“老陆,我看见她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问:“看见谁了?”
长长的沉默里,他终于缓过神来,“不是吧,她也回来了?怎么这么巧?”
是啊,我从不信巧合之说,可是今天真真是老天爷掌我的脸。而老陆下一句却是问:“老大,你去那就是为等这个机会吧?”我倏然转头,目光狠厉地瞪他,想要怒斥可却张口无言。所谓巧合不过是时机,地点呢?这座城市是她的老家,那座寺庙是她带我去的,那里留着她的念想,我为什么要去?老陆生生将我心里遮掩的那点动机给撕开了。
老陆也不说话了,把烟盒掏出来后问我要不要抽,我摇了摇头,这时候没有一点想抽烟的欲望,只觉得身体里有把钝刀在一直磨着,汩汩流血。
他也不勉强,一根接着一根在旁边抽,好长一会他涩然着提议:“要不......带了她一起走吧。”我心头重重一顿,随即口中否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既然那般放不下,把她带上你也不至于如此。刚好人也在这,我去请人,要是不肯那就直接绑了走,回头你哄哄她肯定服软了。”
老陆说得很轻松,未来的日子里有她,吵着、闹着、哭着、笑着的她,我单单想这幅画面就觉憧憬。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完整的情况下,而今的我只能藏在晦暗中像遭人践踏的影,但凡与她有任何一丝可能今天我就不会转身离去。
我对老陆说:“不是不能带她走,而是——她在身边会削弱了我的意志。”
老陆没再劝,走出了门把空间留给我。
躺进床内闭上眼,满脑都是她的身影,记忆也逐渐飘远。
如果不算六年前游船上的经历,我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那天是赴一个饭局,局里有我不讨喜的人,进去应付着喝了两杯就出来了,刚好在走廊里遇见曲冬。
这人在H市也算有些家底和背景,或许今后会用到,加上往包厢里头飘了一眼见都是年轻男女不怎么乌烟瘴气,便走进去坐了下来。
一落座便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了下立即转开了。我当时并没太上心,虽说对面那妞确实长得不错,但见多了也不觉得有多稀罕。曲冬有意与我攀关系,所以一直在和我说话,我也就听着,偶尔碰个杯并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闹风波时,我才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刚刚已经听话语知道这是曲冬女友的毕业聚餐,所以在座的都还是一帮准毕业生,小男生乘着毕业之际对暗恋的姑娘表个白什么的并不稀奇,有趣的是还两个人抢同一个姑娘,正是那坐我对面的大眼睛。
一般女的遇见这种事,要么欣喜要么尴尬,可她却就安安静静坐在那任由事态发展也不表态。这时我是真的来了兴趣,生了逗她的心思,笑问她有什么魅力让两个男人争抢?当时她的脸红得特别诱人,目光无处安放,却使我心湖微微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