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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从我的神色里已经了悟,她抚了抚我的头感慰地叹道:“一转眼你也长大了,当年虽然是妈顾虑太多,但你别怪你爸和我,如果当初真的......你后面的人生必定过得很艰苦,也就不会遇上他了是吗?”
这个话我没法应承,老妈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你们痛下的那个决定与客厅里坐着的那个人有关,很可能......我扼断了后面的念,不能再去想,否则凭借的那股孤勇会在瞬间就被摧垮。
到饭点时居然连陆少离都上门来了,原来乘着我在那拣菜时,老妈就出去跟莫向北说这几天多亏了陆少离在忙前忙后,想让他一起过来吃饭当作道谢。莫向北也不客气,当真一个电话把陆少离喊来了,但看陆少离拎来一套功夫茶具和一袋没外包装的茶叶时,我大约知他心思。
他愿意花心思哄老爸开心,也证明了他是有心的。
饭桌气氛很融洽,别看平时这两人在人前拽的二五八万的,可到了我家饭桌上居然妙语如珠,配合默契地刚刚好。尤其是老妈,一扫昨晚的阴霾频频笑看莫向北。
饭后我被老妈命令了去洗碗,等出来时却见莫向北坐在厅里正位沙发上,陆少离靠在侧旁椅背,老爸反而坐了那张单人沙发,原因是莫向北正在专注地泡功夫茶。
如今这门手艺在城市里流行开了,不再只是福建那边的拿手绝活。原本这种文艺范调调我是怎么都没法与莫向北联系到一起的,但看他手法娴熟,也不知是否我心理因素,怎么看着都觉得他举手投足都透着英气与好看。
当他把一盏茶倒入杯中后,先推了一杯到父亲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这叫作茶道,本以为父亲对这方面不懂,没想他在伸手喝茶前竟然也回了一礼。在旁边我看得分明,莫向北和陆少离的眼神里都微微露出讶异。
父亲在抿了一口茶后并没立即发表意见,是等了片刻又再轻抿第二口,然后才道:“是雨前龙井的新茶吧。”语气肯定地让我不由挑眉,原来自个老爸还懂品茶呢。平日里我常见他去市场上称那种按斤论的茶叶,谈不上品质好坏。
莫向北轻笑着点头,一边为父亲斟茶一边道:“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下次给您带点大红袍试试口味。”父亲不置可否,既不推却也不应承。
下午老爸和老妈应该都要去学校,所以喝了三盏茶就被老妈叫停了让我领人去外面逛逛,晚上还回家来吃饭。
走楼梯时陆少离就似笑非笑着调侃:“你俩这是又和好了?”莫向北回他一句:“我们有闹过吗?”陆少离毫不客气地嘲笑,却也不来点破,只到楼下时才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就先回H市了,带你们到市区?”
我想了想摇头,“不去市区了。”
等陆少离开车走了后莫向北偏转头来看我,目光清澈,“有好的去处?”我拉了他的手走在前:“跟我来。”只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在后面道:“还以为你想等你爸妈走了后再带我偷偷溜回家呢,苏苏,老实说我更希望是这样。”语音里暗藏不怀好意,我懒得看他,只丢回一句:“想得美。”
走出小区往城区相反方向走,路的尽头是条河,河中心有个小岛与另一边岸相连。我与他沿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那座小岛依旧近在眼前却仍远如天涯。
莫向北拉住我问:“还要多久?”
我回说快了,但还是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隐约看见一堵矮矮的土墙。站在那一米五左右的土墙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装,又去看他的,然后指着那墙问:“翻得过去吗?”
他挑了挑眉,眯眼看里头袅袅而升的烟,以及鼻间闻到的檀香味,都在告知这是一间寺庙。他说:“翻自然是翻得过去,但这里应该有正门吧。”
我看他一眼,回道:“正门要门票,这里翻墙过去不用门票。”
他闻言露出兴味的表情,“苏苏,你这是在撺掇我逃票吗?”我也不由笑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失笑着摇头:“没问题。”然后来抱我,先把我给送过去,原因是我穿着一身西装面料的卡其色OL装,还是及膝的短裙。
看他利落的落地时,我也忍不住打趣:“瞧你这熟门熟路的,以前定是没少爬墙。”他冲我眨眨眼:“我爬过最多的墙就是你的公寓。”
说得我脸一红,知道他又在暗示什么,调转身扭头就走,但在几步之后就听见他跟了上来,长臂揽过了我的肩。
重元寺是吴市的一座名声不小的寺庙,但这是后来改建过成名的,小时候就是一间土庙,常常会与村里的小伙伴跑来听老和尚唱经。如果从正门走的话得要绕半座城,再花五十一个人的门票,它设计的巧妙在于外围的庙宇与那座岛给结合在了一起。
我们应景的也买了一束香进去点着了插在香炉里,然后才走进了正厅。莫向北应该并不明白我为何在每个菩萨面前都要虔诚跪拜,从看我第一下跪倒时余光里他挑了挑眉,之后也不多问,就安静地等在一旁。
我不是信徒,但我虔诚跪拜,是因为心中有魔。
别无所求,只求假若真有神明,请恕我当年不知之罪,也祈佑与身边的人能朝夕相伴、不离不弃。界时的我并不知下次再来,不仅愿望改变,连身边的人都换了。终究是,神佛在天遥望,岂能兼顾普罗大众所有人的心声呢。
小岛上有座月老庙,庙前有一棵菩提老树,树上挂了许多木牌子和红绸带。时下流行这些元素,吸引一些年轻男女花钱买了来系在树上,似乎这样便可两人甜甜蜜蜜长相守。
莫向北只嘴角轻勾了下跃过那树,似乎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我跟着他走进长廊,远远见长廊尽头处坐着一位老和尚,这和尚我认识,原来是这庙里的住持。小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他讲经了,还时常与小伙伴们学他摇头晃脑。
他自然不认识我,而且此处似乎要比外头清淡,四下也不见有人。
就在我们准备迈进他桌前的一道门楣时,突的老和尚喊了句:“两位施主请留步。”我扭转头,见他在桌案上轻轻一抚,一块块长方形的竹牌背朝着被摊开了,只听他说:“既然与佛有缘,施主有没兴趣算上一卦?”
和尚面慈亲切,我本不想拂他的面,但听莫向北笑问了句:“和尚庙里何时还兼职算命了?”老和尚也不生气,只微笑着道:“平日里老衲喜静,今日得缘出来刚好遇上二位。”
我拉了拉莫向北的衣角,便抢过了话问:“要怎么算?是摸这竹牌吗?”
老和尚点头,“任意摸一张牌便可。”
我先摸了一张翻过一看,却发现上面写的是繁体古文,且是生僻字。老和尚接过后仔细看了看先问:“施主今日来求什么?”
心头一顿,真正所求自不能当着身旁之人面说出,本身也就是给老和尚捧个场,于是随便说了下:“求事业。”但见老和尚摇头:“施主定然不是求事业,你的眉头虽然舒展但难掩苦色,你抽的这张竹牌也与事业没有关系。老衲猜,施主所求应是与这位男施主有关吧。”
我暗暗吃惊,没想老和尚如此厉害,怕引起莫向北怀疑连忙承认:“是的,我求得是姻缘。”莫向北转头来看我,眸光明明灭灭间嘴角隐有笑意,心中祈祷老和尚不要再语出惊人。
哪料老和尚沉思之后缓缓道:“施主的姻缘从这张竹牌来看,是一盘残局。”
我一怔,心头抽紧了追问:“为何说是一盘残局?”
未等老和尚答,莫向北突然伸手去翻竹牌,边翻边道:“既然和尚这么喜欢算,那不妨来算算我的命数。”可见他翻完一张又去翻另一张,转眼他将桌案上所有的竹牌都翻了过来,我却发现其实每张竹牌上的字都是一样的。
莫向北从皮夹里抽出了一打红色钞票放在桌上,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是和尚的目的,那么我用这些钱买你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即便是如此场合,他也气势逼人,明显变冷了的双眸沉沉盯着老和尚,就好似对方假如不把话收回下一秒就要把这庙拆了一般。老和尚气定如神地坐在那,并没去看桌上的钱,只是摇着头说:“残局并非死局,子在棋盘就有转机,就看下棋的人是否能抓得住了。赠两位施主一句话:起见生心,分别执著便有情尘烦恼、扰攘、若以利根勇猛身心直下,修到一念不生之处,即是本来面目。”
在莫向北气恼地重哼一声拉着我走时,脑中在想那是一句禅语,可具体意思却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