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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将一顶轻巧精致的凤冠戴在月照头上,但见那只纯金打造的金凤如活了一般,似乎从小姐的眉心只飞出去,金凤边垂下了一拍金光闪闪的流苏,流苏上雕刻的花纹十分精致,可见打造此项首饰的宫廷师傅的手艺那真是巧夺天工。
弄玉心下虽知小姐不愿入宫,可看到月照此刻的容华到底是掩饰不住心内的惊讶和憧憬,心中想着,那皇宫真的有那么恐怖到小姐一点不愿意进去?虽然听说小姐要嫁的三殿下似乎是不学无术,可是也没听过他专宠妾侍,小姐那样貌才情都是顶尖好的,三殿下兴许就对小姐很是上心,也可以修得一段佳话啊。弄玉想了想,到底是没把心中所想告诉月照,而是换了个话题对月照说道:“小姐,奴婢听人念过一句夸人美的诗,奴婢觉得那诗上说的就是小姐了。”
月照平静一笑,摆弄着凤冠上垂下来的流苏问道:“什么诗你念来我听听。”弄玉想了想,而后清了清嗓子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月照转身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但见一袭嫣红色的对襟嫁衣着身,霞披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凤戏珠,宽长的袖摆上是如意云纹花样,露出中衣一截嫣红的中袖。虽说她素日也穿过嫣红的罗衫,可瞧到眼前身上这袭如血印染的红,心里却微微地有点沉重,不知这红给她的是喜庆还抑重,总之她还是觉得素日穿的那红让她喜欢。月照的目光继续扫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最耀眼的便是头上戴着的这顶凤冠了,不但没有她在书中看到的那般繁杂沉重,反倒是工丽精致,只简单地用黄金打造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两条细长的流苏从凤凰的翅膀处垂挂下来,有金步摇的袅娜更有金步摇所没有的华贵。铜镜中,月照灵动的眸光似有一湾水波,眼角的滴泪痣邪魅狷介。虽说不愿入宫,心里也着实想压着一口石头那么沉重,可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做新娘,不免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来。
弄玉念完了,月照在铜镜中看着弄玉,嘴角微微一扬,说:“那你听过红颜祸水一说吗?”弄玉一愣,登时接不上话来。月照轻轻地抚了抚袖摆,眼睛并未再落在铜镜上,只听她接口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未必就是红颜祸水那一波的人,我不与人争,我也不需要那些东西,那祸水能躲多远我就躲多远就是了。”
话音方落,外头便响起了一阵热闹的爆竹声,而后进来了皇宫里接亲的喜娘,只见喜娘一脸喜庆地走进来,而后谦恭地俯下身子说道:“奴婢来接三皇子妃。”弄玉急忙将一袭嫣红的盖头披在月照头上,而后搀扶着月照走向喜娘,喜娘小心地将月照背了起来。
坐在舒适华贵的马车里,爆竹声哔哔啪啪响得热闹,月照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颤,随后马车便启程了。月照紧咬着下唇,眼眶酸涩得难受,她掀开车帘,只见祖母,阿爹,阿娘和哥哥立在大门之外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去,他们脸上都浮现着难掩的悲伤。而周围的人欢天喜地热闹极了,可那热闹并未感染到他们一丝一毫。
月照不忍心再看下去,她放下车帘,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这一别,她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而她离开了这个家便是无家可归了,那森冷的皇宫能算一个家吗?充其量不过一个容身的地方罢了。
皇家的婚嫁自然是排场极大的,更何况唐都城里出来个皇家儿媳妇,唐都的百姓也觉得面上有光,自然是家家都出来凑个热闹,把大街两道堵得满是人挤人。多年后,月照这场风光的婚嫁也成了唐都的一个谈说了。
此刻,坐在醉清风的酒楼上闲观这个排场的傅成岚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他刚进入唐都城的墙门便听到人人都在谈说宁府要出个皇子妃了,不想今日倒刚好目睹了迎亲的过程。从唐都到清州路途遥远,侍卫多了点也不足奇怪。此次,他来唐都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来见宁将军。而只有宁将军的女儿入了宫,他才更有把握拉拢宁瑶谦。
傅成岚悠闲地等着迎亲队伍渐去渐远,直到听不到一丝喜乐声后,他才缓缓起身离开了醉清风。他不知道此刻坐在皇家马车中的新娘正是月照,他也不会知道,当马车缓缓地驶离出唐都城的墙门时,月照心里对他的期待终于是灭得干干净净。
唐都全城的热闹在皇家马车离城的那刻便结束了,百姓不过说笑惊叹一回便各自干各自的营生去了,毕竟那些荣华富贵也好,悲欢离合也罢,不过全是戏折子里演的戏,主角不是他们,与他们是不相干的。夜幕降临的时候,打烊回家,吵吵闹闹说说笑笑便又是一天了,这般平凡忙碌的戏折子才是属于他们的戏儿。
傅成岚站在宁府的大门前,虽是一派喜庆的红,可却感觉不到喜乐,反而是悲愁。这才是他所满意看到的结果。傅成岚儒雅地敲了敲门,一位老管家开了门,看到他戴着一枚精致的玉面,那玉面从他鼻梁连着额头遮挡起来,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张凉薄的唇来。一身月白织锦袍衬出了他的玉树临风来,一股内敛的霸气隐隐传来。
赵管家一愣,想不出宁府何时结交过这样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来。傅成岚嘴角一挑,将手中的一枚扳指递到赵管家面前,淡淡地说道:“把这个交给宁将军。”赵管家犹豫地接过傅成岚递过来的扳指,又瞧了瞧他这才阖上大门跑进去禀告。片刻后,赵管家又打开了大门,一脸恭敬地将傅成岚迎进了宁府。
宁瑶谦已然从大堂上脚步匆匆地朝傅成岚走来,他看到傅成岚第一眼便觉得此人气度不凡。他客气地拱了拱手,将手中的扳指归还给傅成岚后疑惑地问道:“这枚扳指是老夫故友之物,老夫和他相熟。但是阁下是哪位?怎么会有故友的信物?”
傅成岚还了礼,他立在宁瑶谦跟前的身姿好似长风浩荡,如鹰準锐利眸子一片深邃。他嘴角微微上翘,看着宁瑶谦不轻不重地应道:“项岚,项璟的义子。”
宁瑶谦恍然大悟,戒备疏离的神色随即消散,而后眉目上浮现出一丝亲厚来。他朗声一笑,一边将傅成岚往屋里请,一边笑说道:“听闻老项早年抚养了一位出色的义子,原来就是你,真是耳闻不如一见啊。”
傅成岚拱手一笑并未接话。宁瑶谦踏进大堂后,看着傅成岚感慨地说道:“这二十多年不见了,老项可好?”傅成岚接口淡然地应道:“义父身子很好。”宁瑶谦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担忧地问道:“贤侄今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傅成岚眸光一凝,收了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掷地有声地说道:“宁将军,请借一步说话。”宁瑶谦一愣,舒展的眉目又紧紧皱起来,心里涌上一丝不安来,他二话不说与傅成岚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