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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鸦雀无声,刚才那些对朱秉仁怒目以对的人,现在无不在脸上挂了愤愤之情。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时潘长飞已经万箭穿心。
兵部尚书曹义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下金銮殿上那些文臣,略沉吟了一会,出列。他先是对永安帝拱了拱手,“老臣是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却也知道朱大家一家满门忠烈。朱国丈早年更是身为帝师,悉心教导过皇上。潘大人如此说话,实在不妥,实在是不妥!”
曹义边说,边摇摆着他宽厚的手掌,仿佛潘长飞真的不堪入他的耳朵一般。
曹义的话一落,马上站出了一名正四品,一从四品两名大臣。这二人满口孔孟之道,之乎都也之说,酸腐之气尽露的把潘长飞指责了一番。
说到动情之处,居然直接就给潘长飞定下了居心叵测,谋害忠良的罪名。就差没当场把潘长飞扣起来,押进刑部大牢,由大理寺来严办。
定完了潘长飞的罪名,这两名大臣,又满口仁义之辞的把朱弦文从政四十五载的功绩歌颂了一番。
永安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那两个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大臣,在心中默默给他们判了死刑。
他为帝八年,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这群文臣的眼中,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这整个大顺,离了以朱弦文为首的朱家,竟然会有国破家亡之势。
宁王站在文臣的位列里,听那三位大臣越加的口无遮拦,捂着嘴轻咳了声。
声音虽小,却成功让那三名大臣收了声。
“宁王,身子可是不适?”永安帝懒懒的出言问道。
宁王站出来,对永安帝行礼道,“儿臣只是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并无不适。”
“嗯。”永安帝用手轻拍龙椅上用黄金制成的龙头扶手,道,“上几日你在府中遇刺,可抓到凶手了?”
宁王把头压低了三分,“已经有些眉目了。”
“定要严惩!”永安帝在脸上带了三分怒气,冷语道,“不然岂不是说你宁王无能?”
“是,儿臣定当严察。”宁王道。
永安帝又看着伏在地上,一直没有抬起过头的潘长飞,出声道,“潘卿,刚刚那几位大臣之言不无道理,朕听你如是说。”
潘长飞把头抬起来,直视永安帝道,脸上一片正色之言,“皇上,臣实在是惶恐,臣没想到臣只提了一句朱家,就能引来各位大臣诸多义正言辞之说。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居然就被定了叵测之罪,居然连审上一审,查上一查都免了。这知道的,知道臣是皇上的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
“你放肆!”户部尚书苏兆出声喝道。
潘长飞却依旧把自己的话说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乱了朝纲。”
苏兆的老脸刷的一下便红了,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永安帝嗯了声,示意潘长飞讲下去。
潘长飞继续道,“臣曾暗地里查过,那望江阁的背后东家的确是姓朱。朱尚书一家满门忠烈,定是做不出这种龌龊的勾当。可那老鸨既然能气势嚣张的拿出朱家的门号不让微臣把花魁瑶儿带走,想那朱姓之人也是十分的强势。以微臣之见,若想查清朱刘两家事,要先把这望江阁查上一查才行,也好还朱尚书一门一个清白。”
潘长飞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即不软又不硬,把刚刚跳出来横加指责的人的嘴,堵的严严的。
永安帝略一沉吟,道,“朕相信国丈的为人,亦是不相信那老鸨嘴里的朱家是朱尚书一门。”永安帝一扬手,道,“潘长飞。”
潘长飞一个头磕在地上,道,“臣在。”
“朕命你将这件事严查,定把这其中的猫腻查出来,还朱家一个清白。如遇阻拦,”永安帝回手从冯公公的手中拿过一把宝剑,从龙椅上站起来,径直走到潘长飞的面前,交于他后道,“朕赐你这上方宝剑,在查案期间如遇阻拦,可以先斩后奏!兵部尚书曹义,”永安帝又回过头,对曹义道,“朕命你监督潘长飞,若他在查案过程之中,借着这把宝剑的名头诬陷忠良,你就直接把他绑到朕这里来,朕好好收拾他!”
曹义连忙跪倒在地,与潘长飞一直给永安帝磕头道,“臣遵旨!”
未央宫未央殿中,朱皇后坐在矮炕上,面上露出一丝哀伤。
紫晚拿出一条素白的帕子递给朱皇后,劝道,“娘娘,您若是心中难受,那便哭上一哭吧。”
朱皇后摇头,头上凤钗微微颤动,“本宫哪里还有眼泪?只不过是想到父亲病重,心中难过而已。”
“国丈大人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紫晚安慰,“要不娘娘睡一会?也许醒了,国丈府里就传来好消息了。”
朱皇后还是摇头,一叹道,“本宫哪里睡得着,你扶本宫去看看五公主吧。五公主这么大了,还未曾见过外祖父呢……”
说着,一直哽咽。
紫晚扶住朱皇后的手,道,“娘娘,您可以和皇上请示出宫省亲啊,带着五公主,也好尽一尽孝道。”
“省亲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其劳民伤财的。若是头几年,本宫一定和皇上去说,可现在……”
可现在朱弦文病重,朱氏一党风雨飘摇。朱皇后真怕自己任何的小心思都会惹起永安帝的不快,从而牵怒于自己。
左劝也不行,右劝也不行,紫晚噤声不再说话了。只在脸上挂了慎重的表情,尽量让自己不在朱皇后的面前出半分的错。
永安八年四月初二,朱弦文于国丈府中病重不治,薨。
永安帝在得闻消息时,脸上虽然并无什么表情,心中却是一沉。
半个时辰后,永安帝对冯公公道,“去给皇后递个话,朕准她省亲一日,为,为国丈尽孝。”
永安八年四月初九,朱皇后省亲。
相比他朝皇后省亲,朱皇后少了很多礼节。长长的着了素装的仪仗停在国丈府的门口,朱皇后只扶了紫晚的手,在灵堂上站着哭了一哭,连跪都不能跪。
待到时间到了,朱皇后起身回转时,朱皇后的生母朱刘氏跪在她的脚下相送。朱皇后心中哀戚,把朱刘氏扶起来,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朱刘氏是哭朱弦文一死,这后宅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朱皇后则是在哭,朱弦文一死,自己的中宫皇后的位子还能坐上几天?
永安八年四月十五,潘长文密奏弹劾朱氏一党,共罗列出圈地,卖官,操控科举,打压贤臣,走私私盐,官商勾结等二十条罪证。
在奏折的后面,潘长文还罗列出了一份名单,上书依附朱家的朝中大臣六十七名,从文臣到武将,从三省到六部,其中有四名正四品以上官员。
永安帝拿着那份厚厚的奏折,沉默不语。
朱弦文这些年来,把朱氏一党的权势集于自己一已之身。与其说是野心太大,倒不如说朱弦文对永安帝保存了一分为臣之心。
朱弦文在用这份名单对永安帝诉说,他身为人臣,从未想过谋逆。不然,他的帝位不可能坐了这安宁的八年。
永安帝把奏折扔在桌子上,长叹一声。
朱弦文虽然从未对他有过不臣之心,可朱弦文手中的权势,却早已让永安帝忌惮。
所说的功高盖主,不过如此。
潘长文见永安帝脸上闪过犹豫,把配在身上的上方宝剑拿交于一旁的冯公公,了然的道,“皇上,虽然这些年朱家权势滔天,可老臣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朱尚书,是千古一见的忠良之臣。”
“朕心痛矣!”
朱家没倒,朱氏一党倒了。朱家入仕的族人,被永安帝降的降,贬的贬,再不复往日的声势。
冷宫之中,灵犀看着前来报信的喜月,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朱家虽然未倒,可朱皇后的权势却不是同日而语的了。如今灵犀手中握着飞朵这张王牌,再加上冯公公让人传话,说皇上对她还有三分留恋之意……
她翻身,指日可待。
如今唯一让灵犀心中为难之处,便是史占鹤在宁王手中。没有史占鹤,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被打入冷宫之时,身怀龙嗣。
如果不能把她的假孕嫌疑洗清,就算永安帝把她接出冷宫,永安帝在心中也定会对她存有芥蒂。
喜月走后,灵犀对荷叶道,“和沈丰说,我要见宁王。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史占鹤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