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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捞到了一辆车开,但这没有节约郗羽回家的时间——她在路上转了十分钟才在附近的商场找了个车库把车停了下来,毕竟想在她家所在的小区附近找个车位难度实在太大了。
因此当她跨进家门时,时间再一次走到晚上十点,又被老爹批判了一顿,“怎么在家里了还早出晚归的”,郗羽也只能“哈哈”笑着敷衍过去,又被黎午阳小朋友叫去拼航模,好容易歇下来后,她盘腿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敲开了和赵蔚的视频通话。
在美国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又恰逢周末,赵蔚看起来也是刚起床不久,她正穿着睡衣在厨房里做早餐,手机被她放在一旁的面包架上。所谓的做早餐其实就是半成品加工,把面包用烤面包机烤一下,中间放上火腿芝士和菜叶子果酱之类,只需要三分钟就是一顿早餐了。
赵蔚忙活着手头的食物,随口她:“小白,回国后怎么样?”
郗羽的外号是“小白”,因为她皮肤白并且在偶尔会问出一些很白目的问题,因此被赵蔚冠以此称号。
“很不错。国内变化很大的……”
和赵蔚闲聊几句近况之后,郗羽把话题转入了正轨。
“阿蔚,想找你咨询一点事情。”
“说。”
“是这样的,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一件事吗?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坠楼去世了……”
五年前,郗羽成功申请到了MIT的博士学位,带着求学的理想兴高采烈去了异国他乡。郗羽的准备工作是很到位的,MIT对新留学生还算友好,新生可以申请学校宿舍,成功率较高。为了安全考虑,郗羽第一时间申请学校宿舍,对方告知没问题;可当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到学校报道时,却目瞪口呆地发现,因为奇怪的电脑错误——工作人员的解释是系统错误,虽然MIT的电脑会出现系统错误本身就是很科幻的事情——总之,原本属于她的那间宿舍被别人抽签抽走了。
这下子她彻底走投无路,独自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感觉无比辛酸,好在MIT的中国留学生也不少,大家对同胞都怀着守望相助的热情,在留学生协会的师兄介绍下,她和赵蔚结识,赵蔚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慷慨地借出了自己的客厅给她居住。在此之前赵蔚独自住着一套一居室的宽阔公寓——在此之后,就干脆和她一起租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两人成为了长期室友,长达五年时间。
数年后郗羽再想起当年和赵蔚结识的事情,深觉自己的运气其实并不差。因为赵蔚的这间公寓地段极佳,就在MIT校园旁,毗邻查尔斯河,四周环境也非常好,距离郗羽所在的地球大气和行星科学系相当近,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走路十余分钟,骑车只有五六分钟——其实良好的环境还是其次,一个好的室友才是最关键。无论什么时候,不论做什么事情,人总是最关键的。
赵蔚是土生土长的安江省人,她的父亲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潮流,早早下海经商,现在家里有两家厂子,经营得不错。她的家庭和大部分生意人家庭一样,宁可缴纳罚款也要多生孩子,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因此自小养成了照顾他人的性格。
郗羽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好的室友代表你的第二种性格,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赵蔚热情大方,有同理心,非常体谅人,不计较细枝末节,又因为比郗羽高了一级大了两岁的缘故,总把她当成妹妹照顾,连房租都承担了更多的一部分——她们这套两室的公寓租金要两千七,郗羽只掏一千二,除此外,赵蔚在日常开销上也尽可能负担更多的部分。
在她的无私帮助下,郗羽熟悉了环境,了解了人情,考到了美国驾照,学会了做饭,彻底融入了新生活。
独自来到异国他乡,无依无靠时遇到这么一位可靠的学姐,当然会很快建立起前所未有的信任感。几个月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到了相当密切、信任值极高的程度,四个月后,郗羽就告知了自己的过往的一切事情——包括潘越的事情。
“这怎么能忘,你不是说他是自杀吗?”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现在我们怀疑他的死不那么单纯。”
“‘我们’是怎么回事?不那么单纯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谋杀?详细说说。”
赵蔚的好奇心被彻底的激发出来,忘了说了,赵博士也是一个资深的推理小说爱好者,郗羽和她能够迅速的成为朋友,也有阅读喜好相同的原因。
郗羽把回国这一个多星期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聊天的几分钟内,赵蔚已经做完了好几分三明治,不过她却没吃,仰天发出了一声悠然长叹:“信息量好大。”
确实信息量很大,身为当事人的郗羽只觉得每天都有大量信息涌入自己的脑袋,简直要没法筛选了。
“我这毕竟隔着太远了,没办法直接帮你出谋划策,”赵蔚摸了摸下巴,“幸亏有李教授和你一起,他的判断力和鉴别能力肯定比你强到哪里去了。”
赵蔚和李泽文的结识的契机是郗羽去年感恩节前后的那场生病——但她的交游比郗羽广阔得很多,很早就听说了这位教授,加上已在哈佛做了一年的博后,对李泽文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这件事本身不谈,阿蔚,我想问你关于程茵失忆的事情。”郗羽问,“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她的记忆呢?她的失忆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呢?”
“就事论事,这案例很罕见。失忆这种事情又不是烂大街的存在,概率很低,就算蹲在医院门口盯着那些脑震荡的病人,十个里也未必有一个会失忆的,更别说这些人中的90%以上会很快恢复记忆,怎么就被你遇到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呀。”郗羽无奈道,“经过了潘越的事情后,我也不敢看不起小概率事件了。”
有人坠楼死在你面前的事其实也是小概率事件,但她就是遇到了又有什么办法?
“也对,概率的奇妙的就在于不可预知。”赵蔚一边说一边敲开了自己的电脑笔记本开始搜索,这种程度的信息搜索对一个念到博士的人来说就是入门知识了,“……这个主播程茵长的还不错啊。有意思,搜索结果超过三千万条,她在国内很出名吗?”
“相当出名。她主持的节目收视率很高。”
赵蔚快速浏览了三分钟网页,又道:“根据你的说法,她失忆的情况比较微妙。”
“是的,她的原话是‘我人生中有几年的时间,我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还真有意思,”赵蔚挑了挑眉,“你和她仔细聊过吗?”
“当时没机会说太多,”郗羽无奈道,“不过她说要跟我联系……虽然现在还没有联系我就是了。”
“她有想恢复记忆的样子吗?”
“难说,但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赵蔚思索了一会,有条有理的以专业眼光发表感想:“首先,我们先排除她撒谎的可能性。如果她说谎,那你想什么办法都没用。你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如果她说的是实话,根据已有的信息,我们要注意几点,一,她的人生几乎分为两段,前半部分是初一之前,后半部分是初一之后。之前的记忆她不记得,而且过了十几年也没恢复;在那之后,她的记忆没有受损,且她的脑袋好到可以帮她获得事业上的极大成功。”
“是的是的,你总结得很准确。”
“她这情况算是逆行性遗忘,但细节我已知的任何症状都不太对得上。病因的话,我想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主动遗忘,其实是能想起来的,但是她的大脑告诉她,不要想起来,进行自我欺骗,你可以把这种病症理解为洗脑过程,原理类似分离性障碍,但程度轻一些。”
“洗脑的洗得忘记几年的记忆,这个可能吗?”
“从概率上说,很小。大脑有自己的运行机制,没有刺激源的话,遗忘是正常的,但遗忘了长达数年的时间,这基本上是要专业人员才能做到的洗脑水平。”
“专业人员?哪种级别的专业人员?”
赵蔚说:“这么说吧,你把她交给我们实验室,应该可以做到。”
“……那还真是够专业了,”郗羽如饥似渴地问:“另外一种呢?”
“心因性失忆,”赵蔚说,“简单来说就是精神创伤造成的失忆症。不过,心因性失忆通常不是单独发生的,往往产生于大脑损伤和情绪创伤的联合效应。我看过一些数据,相当大比例的心因性失忆症患者,都有脑损伤。”
“她应该是有受过脑损伤的,至少教授是这么说的。”
“我相信李泽文教授的判断,但他有没有说过,他做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什么吗?”
郗羽摇了摇头:“没有,教授没告诉我。”
“你可以问问他,”赵蔚直言,“程茵失忆这种事情,不论怎么说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