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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入了夏日,一直绵绵多雨,接连数日,倒是今日的日头极好,却是天气极爽朗。
因着遇着难得这样的大晴天,众嫔妃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也是去的甚早。皇后见了,只是温和笑道:“宫里头难得下了这几日的大雨,今日难得天气爽朗,本宫只想着等会儿也该去御花园走走。散一散这接连数日来的阴冷潮湿。”
皇后一扫眼,又瞧着玉璃的肚子,只是细细道:“本宫瞧着张昭仪的肚子倒是越发大了。如今也要仔细些了。”
玉璃只温和的点点头,谦和道:“如今有五个月了,太医说再过五个月便能生了。”
宜贵妃只在一旁莞尔微笑,道:“本宫瞧着昭仪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帝姬,必定也和昭仪一般那样明艳动人。”
玉璃只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朵笑纹,缓缓道:“臣妾多谢宜贵妃娘娘美颜,若是个帝姬,臣妾只盼着她像惠顺帝姬那样丰润健康,便是万幸了。”
宜贵妃知道玉璃言中之意,面容只微微肃了肃,却也没了言语。
随口说了几句,众人也就散了。
询多是在玉璃的永安宫歇息,只是在仁元帝姬的生辰之际才来了茯若的永和宫,茯若脸色也是冷淡淡的,只是道:“臣妾久不见皇上了,未知玉璃的胎儿也还好么?”
见着茯若这般,询细细思索,不觉心下淌过一阵愧怍,只是缓缓道:“她一切安好,朕也有许久没来茯儿这里了。”
茯若闻得茯儿二字,只是凄婉一笑道:“皇上许久不曾这样唤过的臣妾了。”
询只是颇有些无奈道:“朕与茯儿倒是生分了许多,如今仁元也快有九岁了,当真是日月如梭啊。”
茯若未在言语,到了夜间。询只歇在了永和宫,茯若与他卧在床上,却是良久无话。茯若只是睁着眼,再不似从前那般,只依着询的身旁。询却是早早的便入睡了,随后,殿外的一阵喧闹声,惊醒了茯若与询。茯若只起身向着殿外的小宫女翠云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外边这样吵闹。”
翠云只跪下,焦急道:“回禀惠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永安宫传来消息,张昭仪流产了。”
询闻得此言,只逼问道:“怎会这样,她的孩子怎会无故便没了。快从实招来。”
翠云何曾见过这样的事,只惊得哭了起来,道:“奴婢也是不知,只是听见外头的人来说张昭仪的孩子没了,让奴婢来通报一声。”
询只速速穿了衣裳,便向永安宫赶了去,茯若在后头,只让秀儿来帮她梳洗了,才往永安宫赶去。
此刻的永安宫已是一团乱糟。茯若踏入里头,只见里头宫女太监忙成一团,玉璃只卧在床上,身下的素云缎褥子尽数被鲜血洇透。身边的宫女只哀哀哭泣不止。
夜深月淡,内殿充斥着血气和药草混合的浓郁气味。还有隐隐约约那沉水香的味道。茯若到了偏殿,只见皇后与询只面色焦急的侯在哪里。
皇后见了茯若,随后宜贵妃与闵昭仪,丽贵嫔,敏贵嫔也到了,只问茯若:“如今张昭仪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茯若只沉痛道:“臣妾瞧着她还在昏迷不醒,孩子是定然保不住了。只是不知张昭仪她如何。”
询哀伤的脸有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中,只见他恻然道:“怎会这样,为何偏偏是朕与玉璃的孩子,朕是多希望她的孩子可能来到这世上。”
到了天明的时分,询才神色不思的去了早朝,皇后只吩咐了太医仔细照管着玉璃的身子。方才让众嫔妃各自回去了。
彼时花影疏斜,这样悲痛的时光中,却也已经是秋日的时节了。而此刻的后宫中却是更添了几分肃杀。询只下令命太医仔细调查玉璃失子的缘由。一时间自玉璃怀胎一来,用过的药方及御膳房一应的膳食,都被太医院的太医细细勘察。
来来回回查了数个月,因着玉璃的流产,且前线的战事也是陷入了僵局。所以,宣和十四年的春节过得也是极其的萧索。而在这样的时光里,皇后只反复提及静慧帝姬的婚事。一时间后宫中又忙碌了起来。
皇后之意是让静慧帝姬远嫁羌族,但询到底心疼静慧帝姬这个长女。只愿让静慧帝姬在朝中下嫁于一户人家便是。
询偶尔问过茯若之意,茯若只兀自轻笑,道:“皇后娘娘之意也是为了边疆安宁,但臣妾以为静慧帝姬乃是皇上的长女,远嫁蛮荒之地到底也可惜。依着臣妾看来,若要保边疆安宁,大可不必这般费周章。皇上只消每年多赏赐一些金银与礼品给羌族便是,反正庆顺帝姬已然远嫁,且又与那阿鲁多琴瑟和鸣,既是如此,何必再劳烦帝姬远嫁呢?”
询闻了,只是赞许的点头,和声道:“果然是茯儿想的周全。”思索了一番,询又蹙眉道:“皇后说如今朝中并无适龄的男子可选做驸马。户部尚书之子倒是比帝姬年长两岁,可他便便又是庶出。朕想着也不好委屈了静慧。所以才觉得棘手。”
茯若只嫣然温婉,道:“皇后娘娘所言并非不无道理,如今庆顺帝姬也有十五了,按理来说也是该下嫁的年纪,只是眼下朝中无人,当真是可惜了,臣妾只想着,不然只让帝姬再缓些时日,待得再大一两岁也是使得的,总要给帝姬挑个好的。好歹帝姬乃是皇上的长女。”
询且看着茯若温吞言语,才渐渐发觉,现下茯若的形容已然褪去了昔年的秀若芝兰,温婉斯文。如今看着冰雪出尘的姿容中倒是多了几分威严仪态,俨然一副显赫六宫的贵妃。权势几乎可与皇后分庭抗礼。
经过这次,询与茯若之间的关系倒是和缓了许多。
过了几日,询去往寿康宫向仁惠太后问安。仁惠太后倒是又提起了静慧帝姬下嫁之事,这回询只以朝中无人之由说与了仁惠太后。
仁惠太后闻了,只是沉稳一笑,缓缓道:“哀家现下心中现有一人,倒是可配与帝姬,只是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询忙道:“早日将敬惠下嫁,也算是了了朕的一桩心愿,母后且说便是。”
仁惠太后笑着看了询一眼,道:“哀家以为惠贵妃的堂兄宋希舟倒是个极好的人选。配与帝姬,倒也合适。”
询闻了,心中一惊,只道:“母后明鉴,那宋希舟比静慧年长十余岁,且他如今也入了而立之年了。若是单单年长些倒也无妨,但他与帝姬不同辈分,朕只怕乱了礼数。”
仁惠太后只施施然道:“静慧不过乃是嫔妃所出,旁人那会在意那般多。且哀家让她嫁入我宋氏,也是为了哀家的家门繁荣,如今哀家的身子是越发的不好了,等着哀家撒手一去,哀家的家门该如何。单单凭借惠贵妃一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询只是默默不语,想着仁惠太后一生都是为了宋氏一门,且仁惠太后到底是他的生身之母。心里不禁有了几分默许,良久才缓缓道:“且听静慧帝姬的意思吧,若是静慧也答应此事,那来日便将这事办了吧。”
仁惠太后只叹息一声再不言语。
过了些时日,茯若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时,偶尔见到了静慧帝姬,却见的静慧帝姬已然长大了,模样生的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年纪虽稚,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茯若见了静慧帝姬只是笑道:“本宫久不见帝姬,没曾想帝姬的年岁如今已是这般大了,本宫才入宫的时候,帝姬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静慧帝姬听后反而沉默不言,良久,才吐出一句:“到底过了这么多年,人都是会长大的。”
茯若再是细细道:“你母后可曾给你提及你将来的婚事。”
静慧帝姬只愁眉深锁,攥着绢子道:“母后只说要将我似庆顺姑姑那般嫁与羌族之人,但我不愿。”
茯若缓缓一笑,道:“前些时日,仁惠太后倒是与皇上为帝姬定了一门亲事,只是不知帝姬意下如何?”
静慧帝姬惆帐了片刻,只是温声道:“惠贵妃且说便是。”
茯若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本宫的堂兄,如今尚未娶亲,且他的性子极是温和敦儒,仁惠太后想着让帝姬嫁与本宫的堂兄倒也合宜。”
静慧帝姬闻了,微微有些心惊,道:“他比我年长许多,我只觉得这样或有不妥。”
茯若只浅笑道:“本宫也只是提议罢了,允诺与否全在帝姬。只是本宫奉劝帝姬,本宫的堂兄虽说比帝姬年长许多,但下嫁到底也比远嫁要好些吧。”
闻得此言,静慧帝姬也是默默不言了。
茯若见着这般,只回宫去了。走在长街上,见着雪已是渐渐消了,不觉含笑。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