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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秀入宫以后,较得盛宠是闵氏与沈氏,然也是颇得宠幸而已,因为从始而终,询最为宠爱都只是玉璃,这样的专宠,使得回宫还不足三月的玉璃有了身孕。为此询自然是极为高兴的,甚至欲图晋玉璃的位分为从二品婕妤,但皇后一再劝阻,询虽颇有些不满,却也只能打消了念头。但却下旨玉璃的月俸照着正三品贵人的例子。以作补偿。
一日午后,茯若用了午膳,或是因昨日睡得久了些,偏偏今日皇后推脱身子不适,免了六宫嫔妃的问安,茯若却面的多睡了片刻。正不欲歇午觉,只在为仁元帝姬绣肚兜,秀儿在一旁替她将丝线捋清,茯若正绣了片刻,却闻得一声婉转:“张容华来了。”抬头望去,玉璃却已然盈盈立于门口。
茯若旁让秀儿去将她请进来坐在自己下首的软塌上,又命宝珠给玉璃上茶,才缓缓道:“左不过是本宫在宫里闲来无事,想着仁元的甚至现下比以往好了些,便替她绣一件肚兜,也当是打发时日。”
玉璃不解道:“宫中司制坊的一干宫女绣工皆是极为精湛,且殿中的殷司制绣工更是宫中一等一的好手,赵掌制与周典制也只比她稍逊一筹。这等事吩咐她们去做便可。何必劳烦昭仪亲自动手。”
茯若温和笑道:“司制坊的绣工虽好,但本宫想着给仁元亲自做一件肚兜也算是好的,旁人做的再好终究也代替也不了骨肉亲情啊。”
玉璃谦和道:“如此倒是嫔妾见识浅陋了,让昭仪笑话了。”
茯若见玉璃娇俏嫣然的面容,心下不禁喟叹,果然胜过自身数倍,也无怪乎询这般专宠于她。只是柔声道:“咱们姐妹原是不必这般客气的,且你如今已有了身孕,过了数月,只怕你便能体谅本宫如今的心思了。”
玉璃垂首,不禁有些讪讪的,道:“嫔妾也还不知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茯若失笑道:“不论是皇子还是帝姬不都是皇上的骨肉么。有了孩子也只当是咱们以后有了依靠了。这样便可,其余的本宫也不多求了。”
玉璃怅然道:“若是嫔妾的孩子能是一位帝姬便好了,嫔妾上回去向皇后问安时瞧见了静慧帝姬,她如今七岁了,当真是个美人胚子,模样生的标致极了。嫔妾现下只盼望着若是自己的女儿也似的她那般标致便好了。”
茯若闻言,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只道:“玉璃生的这般娇丽,难道还怕自己的女儿成了东施无盐么?”
玉璃知道茯若在拿她打趣,不禁道:“昭仪娘娘惯会笑话人的,嫔妾不过是盼着自己的孩子生的模样好看些,也被昭仪打趣儿。”
茯若含笑道:“本宫不过是玩笑话,玉璃怎的便当真了。”
玉璃微微垂眸,叹道:“嫔妾方才也不过是与昭仪说笑罢了,只是嫔妾最最担心的,是旁人要害嫔妾肚里的孩子。”
茯若闻言一惊,朝月髻上紫鸯花合欢圆珰垂落细密的白玉坠珠,打在脸边,却是渗人的凉意,只对在殿中做事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待得她们都出去了,才细细道:“玉璃可不是在胡思乱想,这些话可不能浑说啊。”
玉璃神色平静道:“嫔妾没有浑说,嫔妾今日起来便觉得太医院开的补药同先前那副味道有异,却又不敢声张,只让喜儿去请了一位在御药房负责抓药的太监来瞧瞧这补药里多了些什么,谁知他却说那药里比以前的那份多了一份薏米仁,却也没什么异样,随后本宫便打发他走了。”
茯若此刻的神色顿时冷了,只细细道:“薏米仁有缓解睡不安眠之效,只是有孕的女子若是长期服用,也会有损阴气,使得胎失所养,便是孩子生下了身子羸弱。”
玉璃落下泪来,道:“嫔妾从未有过睡不安寝的症状,太医怎会无故便在嫔妾的补药添了这薏米仁,定是有人要害嫔妾与嫔妾的孩子。”
茯若惊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人的用心当真是歹毒。”
玉璃用绢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水,静静道:“眼下只能想办法将这人找出来,不然嫔妾肚里的孩子绝对熬不到出世那日。”
茯若神色严肃,道:“但若是眼下贸然行事,只怕会打草惊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玉璃这才起来,复又道:“嫔妾于此有了眉目,嫔妾此番回宫来,宫里头早有人视嫔妾为仇敌,下手的自然是她们。”
茯若扶着她的背,安慰道:“即便是如此,但你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将她们伏法。”
玉璃蹙眉道:“嫔妾自然知道,昭仪娘娘协理六宫,若是由你亲自来照料嫔妾这一胎,料想是能报得嫔妾平安的。”
茯若眼中闪过一丝沉稳笃定的笑意:“本宫自然会保你,往后你安胎的一切药材补品本宫都会命人去细细检查,在让你服用的,你且放心。”
玉璃听得茯若这句话,便放心了,这才起身走了。茯若见她走远,却也不免忧心,心中原本便存有的疑窦此刻却显得越发细思极恐了起来。且有了身孕的玉璃,其往后到底如何,当真是邈邈而不可知。
茯若缓步行至庭院中,只瞧着宫殿楼阁起伏连绵。细细嗅着脂粉气中带着各色香料混合的甜香,却似有种慑人的韵味在里头,直叫人毛骨悚然。
是夜,询自然而然又去了永安宫,玉璃有身孕,不能与询亲热,询只拥着她,二人卧在床上,询只用手在玉璃还不见凸起的肚上细细抚摸。温和道:“待得过了数月,玉璃的肚子便能渐渐大了,朕也可以贴近些听听咱们的孩子在里头的声音,这样多好。”
玉璃想起今日之事,心下不觉黯然,却又生怕被询知道了,只得随意附和道:“皇上说的极是,嫔妾只盼着能给皇上生下一位帝姬便好了。”
询闻言,只问道:“为何是帝姬,难道你不希望给朕生个皇子么?”
玉璃柔声道:“嫔妾只是妃子,且出身低微,若是生了皇子,也只是庶出,还不如帝姬更叫人安心。”
询此刻却将玉璃拥的越发紧了,只在玉璃耳边道:“不论玉璃生的是皇子还是帝姬,都是朕最最钟爱的孩子。”
玉璃此刻心下感动之际,却细细道:“饶是如此,但臣妾到底身份卑微,便是生下了皇子帝姬,也只会让孩子蒙羞,被旁人说自己的母亲乃是宫女出身。”
询只安慰道:“怎会,虽说你原先是宫女,但你受了朕的临幸之后,你便是妃子了,若是仍有人拿你当宫女看,便是犯了蔑视皇权的大罪了。”
玉璃此刻,却显得颇有些伤感,道:“但嫔妾乃是罪人家属,这才是最让嫔妾愧怍的。”
询默然叹口气:“你的家属原先是因罪被流放的,这有何难,待你诞下了孩子,朕恕了他们便是,你给朕生了孩子,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玉璃细细道:“其实嫔妾的家属还只是小事,只是近来嫔妾每每与昭仪相谈,都觉得昭仪时常郁郁不乐。嫔妾细细一问,也好在昭仪娘娘素日当嫔妾是个贴心的人,只与嫔妾说了,原是有心她叔父宋大人,且还有言官上奏要免了宋夫人的封诰。也倒是让昭仪极是忧心啊。”
询闻言,轻轻地吸一口气,道:“茯儿到底是多虑了,不论宋代溪如何,都不会牵连到她,且宋代溪也是朕的舅父,但他犯事在先,朕便是有心相护,也是不能啊。”
玉璃轻笑道:“可是皇上到底要顾及这仁惠太后的意思,且不论仁惠太后乃是皇上的生身之母,若是他的弟兄出了事,太后年事已高,到底也会不乐。还望皇上到底看着太后的面子啊。”
询有些欷歔,无奈道:“朕倒是有心恕了宋代溪的罪,只恐昭惠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到底她是母后皇太后。”
玉璃幽幽道:“皇上说的极是,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但这天子却是皇上。昭惠太后身份尊贵,皇上好生孝顺她,让她在宫里颐养天年便是了,何必在这些政事上也要由着昭惠太后的意思,且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不假,但仁惠太后这位圣母皇太后便不能受人尊奉了么?”
询的语气存了一丝疑惑,道:“此话怎讲。”
玉璃道:“仁惠太后所居的寿安宫比之长乐宫到底太简陋了些,皇上何不将寿康宫赐予仁惠太后居住,那寿康宫原是太宗皇帝的皇后孝武皇后所居的,只因得太宗皇帝无后,所以兄终弟及,由高宗皇帝继位,而后高宗皇帝之子世宗登基便将生母宣顺太后奉于长乐宫,而伯母孝武太后奉于寿康宫。以表两宫并尊之意。”
询只沉沉道:“朕原先也想过此事,只是瞧着母后自从朕过继给明宗时便一直居于寿安宫,或许是住的惯了,便将此事放下了,经你这么一提,朕才想起来。”
玉璃笑道:“若是皇上能恕了宋大人的罪过,且为仁惠太后移宫到寿康宫,那便是皇上的孝心了。”
询在玉璃鼻上一刮,道:“你如今倒是个精明,早就想好了此事,才故意说了这一通与朕听,既是如此,朕依你便是。”
玉璃妩然一笑,道:“这虽是嫔妾的小心思,但到底也是皇上对太后的孝心。”
询的声音闻起来却有些倦了:“朕明日便去办此事,也算是借你之言尽了对母后的孝心。”
待到第二日上朝,询只下旨恕了宋代溪的罪过,官复原职,另外又封了宋代溪之子为光禄寺少卿。消息传至后宫,仁惠太后只对身边的宫女松儿道:“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张氏的资质乃是茯若远远不能相及的。”
待到下午,询又命高柱传旨后宫,三日后,仁惠太后迁居于寿康宫。
原本平静如斯的后宫,顿时又议论纷纷了起来。茯若在永和宫闻得这些消息,看着膝下的仁元帝姬与二皇子,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