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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的确难处理, 但伯父既然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 想必县令大人也不会太过苛责。真正该头疼的应当是那些在县令大人身边伺候着的人,您就别太忧心了。”牛牧之在一旁好言安慰道,这毕竟是他们官衙里的事, 牛牧之也不好多说什么。
“话虽如此说, 但……”金师爷的手在那册目上摩挲着,“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宁, 若是此事真没有人能够想出法子来, 恐怕还会有一场不小的事端啊!”
原来, 这册目上所说的事是有条河道要从河阳县这边过去,但是要经过的地方有不少人家住着,还有不少良田。这河一过,那些人就都要搬家, 还有那些田,也就都算是没了。
“这人还好说, 大多是庄户人家, 倒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只是……”金师爷拍了一下桌案, “这田恐怕是不好处置啊!”
“这,多补贴些也就是了, 要真有河道从咱们这儿过,也是一件于民有利的好事啊!”牛牧之方才也粗粗看了一眼那册目, 现在便顺着金师爷的话说道。
“哪儿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啊!”金师爷摇着头道, “听闻那块地还有不少人家的祖坟在呢!活人容易搬, 死人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更何况,那边的地也不全是普通人家的,有些祖籍在咱们这儿的达官贵人亦有田产,所以,就更难办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些曲折,牛牧之暗自思量着,这样一来,事情的确要复杂不少。
“不管怎么样,这火烧到您身上的可能性不大,您啊,刚抱了孙子,福气还在后头呢!”牛牧之没有自作聪明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些官场老油条都搞不定的事,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说的也对,大不了挨上一顿骂,县太爷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对我怎么样?走,咱们去瞧瞧你两个外甥!”金师爷沉吟再三,还是放下了这件事,毕竟现在对他来说,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小孩子是见风就长的,这才没几天,这两个小家伙就已经摆脱了“红猴儿”的样子,变得白白嫩嫩的惹人疼。
两个小家伙并排放在摇篮里,一模一样的面容,看得人心生欢喜。
牛牧之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喜不自胜。
“不知伯父可有为这两个孩子起名呢?”牛牧之笑着问道。
金师爷突然叹了一口气:“唉!原本我是想着等这两个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请来县太爷,舍下我这老脸求一求,请县太爷取个名字的。没想到,现在县太爷多了这样的麻烦事,恐怕也是没有心思的。”
他原本想着请县太爷替孩子起名,也好替孩子提提身份,没想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
“这样啊……”既是原本打算请县太爷起名的,那牛牧之也不好造次了,于是便说道,“那您自己给孩子取吧,想必这孩子们知道了,心里头定然也会高兴的。”
“我一时也没有太多准备,还是再容我几日想想,务必要替他们取个好名字!”金师爷看着两个小家伙的目光满是慈爱,温柔得都快溢出了水。
“您待他们这么好,他们将来定然跟爷爷亲,您瞧,这两个小家伙在对您笑呢!”牛牧之指着两个傻傻痴笑的孩子,在一旁凑趣儿。
“爷爷的乖孙孙哟……”金师爷看见两个孩子对着他笑,心里头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日头西移,牛牧之看着时间过了挺久,这才向金师爷告辞。
回去的路上,牛牧之想着那册目,脑子里早已转过许多念头。
虽然这事儿他插不了手,但是这河道是国家大计,不管那边到底有多少达官贵人的田产,最后恐怕也得为这河道让道。
这,是个好机会啊!
届时官府输送那些百姓,定然需要地方安置,这……房价要涨啊!
牛牧之的脚步顿时加快了,他得把这件事跟他爹好好唠唠,发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牛二河听他提了这事儿,也郑重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河道当真要改?”
“金师爷亲口跟我说的,这还能有假?”牛牧之答道,“爹,您看,咱们要不要早做准备?”
“你的意思是?”牛二河转过头去问道。
“我觉得要不咱们买几间小房子,等到时候,这房子的价格肯定会上涨,咱们再卖出去,好挣个差价!”牛牧之激动地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
“可是咱家手里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恐怕是有些吃紧的……”牛二河抬头看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拒绝,“而且这事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成,若是一直拖着,不就砸手里了吗?”
牛牧之的心瞬间凉了一半,但他还是不肯放弃:“那……就这么算了?”
“也不是……”牛二河的神情突然变得狡黠起来,“这房子不能买,其他的不是不能买啊?”
“啊……”牛牧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东西?
“若要替那些人搬迁,需要的可不只是房子……”牛二河道,“而且,你可高看了官府了,难道他们还真的能给那些人多少补偿?意思意思也就差不多了!”牛二河的言语中带着不屑。
难道不是这样吗?被拆二代狠狠刺激过的牛牧之现在脑门上全是问号。
“能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除了那些家里头有关系的,还能分到点儿汤,其余的……呵呵!”牛二河年纪大,经过的事多,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那爹,您的意思是?”牛牧之一直以为现在还算是个好时候,却没想到也有这么多不平之事,心里头有些震惊,他还想听听他爹有什么见解。
“到时候差的东西肯定多了!这些家常用的,到时候的价格恐怕会涨上不少呢!不如囤些这些东西,就算到时用不上,将来也可以慢慢卖,也不会亏太多。”牛二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爹,就按您说的办!”牛牧之喜滋滋地点头,没想到他爹可比他有想法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牛牧之要不就是在家自己读书,要不就是出门去找钱科和金家,偶尔还去过陈佳那里。陈佳看上去比以前似乎沉稳多了,这让牛牧之心里头宽慰了几分。
一转眼,两个月的时间就快到了,牛牧之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去济州府,继续自己的“大业”!
晚间,牛李氏在牛牧之的屋子里替他收拾衣物,牛牧之看着他/娘忙碌的背影,心里头感动:“娘,这些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了,再不行,还有小厮呢,您就歇着吧。”
牛李氏推开了牛牧之要上来帮忙的手,摆摆手道:“从小到大,你的东西哪样不是我料理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东西弄乱的!”
牛牧之有些好笑,解释道:“娘!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好啦好啦!做娘的帮儿子收拾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不要再说了,去把你那些书收收,我可不敢动你那些东西!”牛李氏背对着他,看似很无所谓地说道。
牛牧之犟不过她,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认命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而牛李氏这时候,手上的动作却停了,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牛牧之的背影。
“儿行千里母担忧”,看着牛牧之的背影,她的视线不知为何,有些模糊,眼睛里面似乎有雾气出现,她忙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眶,转过身去,重又收拾起来。
“娘?我上次买的砚台放哪儿啦?”牛牧之大声问道。
“哦……那个那个,”牛李氏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忙清了清喉咙努力使声音回到正常的频率:“就在你那边柜子底下呢,你上次买回来没把它拿回来,我就帮你把东西收起来了。”
“找到了!谢谢娘!”牛牧之从柜子底下掏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欣喜地掏了出来,把它放到自己的行囊里。
牛李氏见牛牧之没有发现自己声音的异样,暗暗松了口气:没发现就好!
“对了,这些日子,可有媒婆上咱家门,来打探你的消息呢?你心里头,是怎么个想法?”牛李氏转换了个话题。
“这……”牛牧之的手一顿,怎么突然说到这件事上了,“娘,我现在要专心读书呢!哪儿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啊!”
“这怎么能是乱七八糟的事呢!”牛李氏对这件事很是上心,过来抓住了牛牧之的手,把他整个人都转过来,好朝向自己这边。
“你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娘也好帮着你找啊!真要等到你中了举人,那至少也得三年后,要是三年后没……”牛李氏忙住了口,这等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一抹红晕从牛牧之的耳后根升起,渐渐地爬满了他的脸颊两侧,他的脸烫的惊人。幸而现在是夜里,牛李氏看不清楚,否则,定然会起疑。
“我自己也不知道!”牛牧之把手抽了出去,自顾自地朝门外跑了去。
“这孩子!”牛李氏看着牛牧之的背影,嗔怪道。
牛牧之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啊!”
幸而现在已经是秋末冬初,晚上的风倒也有几分凉意,凉风吹来,倒带走了几分热意。
天上银盘般的月亮洒落了一地光辉,牛牧之踢了踢脚下泛着银光的石子,心里暗道:“奇怪了!怎么刚才突然想起了那个把自己批得一无是处的小丫头?真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