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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于克敌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会想到她?”
不等郗浮薇回答,他紧接着又说,“就算不是邢行首跟欧阳渊水,尚夫人也更可能吧?这姚氏……要不是咱们关系比较亲近,且那姚灼素的事情,只怕我都不太清楚这人是谁。”
也难怪,姚氏一个守寡妇人,又是向来安分守己沉默寡言的那种,若是带着女儿独居,还能招人口舌点。
但她跟女儿是寄住在邹府的。
深居简出,自是不引人注意。
实际上就是郗浮薇在芬芷楼的时候,出入常跟年岁仿佛的傅绰仙、姚灼素作伴,却也鲜少会关注姚氏的动向。
“尚夫人从闻羡云去邹府闹腾就知道我跟大人乃是上下级。”郗浮薇摇头道,“就邹府的地位,未必打听不到大人的家世,倒是不会多想。反倒是姚氏,乃是邹府远亲,虽然很受邹府礼遇,到底是过来寄人篱下的,很多事情不好问,消息难免闭塞。不然之前姚灼素也不会一头找上门来,以至于恰好撞到定国公手里。而姚氏后来也曾上门寻我,未必不会联想。”
于克敌道:“你提到了闻羡云……这人不是一直铁板钉钉的认为你给他戴绿帽子?”
“我倒是希望是闻羡云。”郗浮薇叹口气,“这样的话,顺理成章参他个勾结建文余孽,现成看着朝廷将闻家满门抄斩岂不是痛快?可是除非那俩余孽是定国公或者我那义父的人冒充的,否则他费尽心思才攀上这两家,怎么会去做背叛朝廷的事情?”
这事情太大了,少不得要呈递到永乐帝跟前。
不然的话,郗浮薇真想跟沈窃蓝撒撒娇什么,把闻家列为罪魁祸首之一,借刀杀人报仇雪恨。
“闻羡云之前跟你闹过好几次,说你勾.引大人。”于克敌道,“还有徐小姐宋小姐那些人,现在不在济宁了,可是他们未必不能将这样的说辞散播出去,叫建文余孽知道啊。你想那宋尚书之所以认你做义女,不就是因为他女儿跟定国公的妹妹徐小姐的名节双双受到了质疑?本来那两位小姐就不是很喜欢你,再摊上这种不得不将你抬举成尚书家女儿的事情,心里只怕怄气的不行。所以明面上让宋尚书来认义女,暗地里……”
这话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好吧,你跟宋尚书既然已经是父女了,你名声不好听,宋家也没脸,宋小姐面上也是不好看。这么看来,这两家应该不可能。”
这两家不可能的话,甚至还会约束到闻羡云。
毕竟,宋家小姐跟徐家小姐在返回应天府的途中,专门在济宁停留了好些日子照拂的,如果是个品行不端水性杨花的女孩子,就算这两家能给他们女儿洗白说是女孩子年幼无知被骗了,这事情也肯定传不成美谈,而是笑谈或者闹剧了。
所以郗浮薇必须是个无辜的美好的善良的可怜的值得同情的士绅之女。
如此宋稼娘跟徐景鸳的行为,才能够肆无忌惮的被美化。
美化到将所有质疑她们名节的话语统统踩到脚下。
“我还是觉得尚夫人更可能。”于克敌想了想又说,“虽然咱们锦衣卫里从来不乏女间,不然也不至于无孔不入了。但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美貌的女间,一般来说往往都是以色惑人的。正常情况下迷惑的当然是敌人,或者一些探查的目标什么。但空下来的时候,若果上官喜欢,来段露水情缘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主要是这时候良家女都不会抛头露面的做事,所以做女间的,要么就不是良家子,要么就是曾经是良家子,但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已经抛弃了这种身份,譬如说邢芳归那样,沦落风尘想找个靠山之类。
在贞洁上,原本就不会太在意。
或者说,没法在意。
似郗浮薇这种情况,是非常稀少的特例。
“这些事情其他人不知道,尚夫人这个层次的见识未必想不到。”
于克敌提醒他,“人家只是不说……你看她早上直接过来找你,说是只认识你,然而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不定指望郗浮薇念在从前的情分上,帮忙吹枕边风呢?
“如果问题出在尚夫人身上的话,那么她就不该如她所言的那样,对邹家跟建文帝的关系一无所知了。”郗浮薇解释,“乃是打算让咱们带路,叫建文余孽将邹一昂救走,剩下来一家子顽抗到底!不然的话,当时邹知寒跟邹一昂都在牢狱里,而且是分开关押,尚夫人为了他们的安全,纵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于克敌站起身:“我去跟他们说声!”
这时候尚夫人正在刑房熬刑。
其实用刑的校尉稍微一上手,就照经验判断她估计是无辜的。
然而卫所死了好几个同僚,又被劫走了邹一昂,还是在郗浮薇跟于克敌一块去牢房看望邹一昂的时候出的事……那么造成郗浮薇去探监的尚夫人,不被拉着走个过场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会儿两位留守城内的总旗都在头疼明后天沈窃蓝回来了要怎么交代呢!
大动干戈的样子怎么能不摆出来?
“我再试试罢。”此刻出来跟于克敌嘀咕了会儿,他点一点头,提着血迹斑驳的鞭子又走了进去。
于克敌还没离开,里头已经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见怪不怪的回去找郗浮薇:“等着消息吧。”
又说,“我让他们也把姚氏提出来开审了。”
他们现在还在卫所。
因为刚刚出了有人潜入还杀了校尉的事情,鲁总旗跟关总旗亲自到场坐镇不说,还抽调了一批人手加强此地的防卫,济宁城上下,反而是这里最安全了。
郗浮薇跟于克敌是正面同劫狱之人打过照面的,又都是沈窃蓝跟前之人,此刻就被安排在原本用来接待客人的小花厅里。
这花厅不大,所以是这座摇摇欲坠的衙门里比较稳妥的建筑了,至少不会让人担心坐着坐着,屋顶忽然掉下来。
花厅距离刑房很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回廊照壁围墙什么遮挡,所以郗浮薇是听不到尚夫人的惨呼的。
但想也知道这会儿被问话的女眷会是什么样的遭遇。
她想帮尚夫人说说情,可想起来方才两位总旗阴沉的脸色,心知多半开口也是白说。
毕竟郗浮薇在锦衣卫里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地位超然说句不好听的话,无非是靠沈窃蓝。
如果沈窃蓝在这里,她私下里委婉提议也还罢了。
现在这人外出了,直接去找鲁总旗或关总旗,他们会不会给面子也未必。
最要紧的是这么做了肯定会大大降低众人对她的评价,认为她为人轻狂,才得了沈窃蓝几分垂青就抖起来了。
郗浮薇对尚夫人的感情,到底没深厚到为了她而不顾惜自己的地步。
此刻不忍之色在眉宇之间盘桓了一番,抿了抿嘴,到底没说什么。
但于克敌跟她相处时间多,已经看了出来,挑眉问:“心疼尚夫人?”
见她点头,不在意道,“已经很不错了,那边的兄弟也觉得她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考虑到如果邹一昂找不回来,这尚氏跟邹知寒据说也算是伉俪情深,留着不定有用,故而没下死手。这会儿看着血迹斑斑,其实都是皮肉伤,筋骨未动。回头将养些日子也就可以好起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的。”
郗浮薇道:“说的轻松,人家好歹是个大家主母,下狱就够屈辱的了,再熬一遍刑,即使身体受得了,心里却也未必撑得下去了。”
“那也没办法。”于克敌不以为然道,“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偏偏嫁给了邹知寒。邹知寒又是到现在都什么也没说……我跟你讲,邹知寒那边如今才是动刑的主场,咱们卫所用刑的好手全在那边轮班。尚氏这儿都是打下手的,也就是玩几手拶指跟鞭子的水准。”
正说这话的时候,外头有人过来,唤着于克敌:“克敌哥,那边说了,尚氏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姚氏,才熬上刑就嚼了舌根,正着人请大夫呢!”
“才说那边动刑的是打下手的,就出来丢人现眼了?”于克敌几欲吐血,起身道,“动刑之前都不知道防着点么!?”
想到邹一昂被劫之事,脸色一沉,“去叫人将行刑手看好,到底怎么回事?!”
别是跟姚氏一伙儿的,看到姚氏暴露就给她自.尽的机会。
郗浮薇追上去道:“我也去看看!”
“不是行刑手疏忽,是这姚氏挨了几下之后说是要招供了。”半晌后,关总旗亲自赶到听底下人回报,“结果说了两句,骗取了信任之后,忽然就嚼舌了!索性行刑手及时阻拦,这会儿虽然咬破了舌根,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关总旗听罢,转头问于克敌:“这姚氏的女儿小姚氏,好像在咱们的人手里?”
于克敌点头:“六叔怜惜她无辜遭祸,送去了六婶乡下娘家的亲戚家将养,原本打算过上个把月看看身子骨儿好的差不多了就说亲戚走完送回来的。”
“那现在还在么?”关总旗眯起眼,“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