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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浮薇问这话的时候全身紧绷,只道是腥风血雨一触即发!
谁知道目光触及垂在琉璃窗前的帘子时,却听着一声熟悉的鼓点“咚”的传来,跟着是歌姬高亢嘹亮的嗓音,拔高了两个调之后,随着乐声又缓慢而婉转的落了下去……至于说唱的什么,因为离的远又不在一座楼,却是听不清楚了。
“……”郗浮薇皱眉。
“跟你开玩笑的。”欧阳渊水微笑着道,“锦衣卫百户亲自在此坐镇,能出什么事?你看邢芳归恨极了你,不也得好声好气的过来给你敬酒?”
此刻被他提到的邢芳归,正媚眼如丝的同沈窃蓝告退,要下去收拾一下沾了酒渍的裙衫。
酒渍是一个总旗不当心打翻上去的。
本来底下人知道邢芳归是应天府行首,还与沈窃蓝有旧,此番专门设宴招待一干人,都心照不宣的将她当成了沈窃蓝的相好看。
由于之前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爱慕沈窃蓝的姚灼素坑惨,这次又碰见个跟沈窃蓝关系似乎不简单的女子,大家多少抱着补偿的想法,格外的客气恭敬。
哪怕是一块儿被沈窃蓝叫进这间雅间吃酒的三个总旗,也是尽量的目不斜视,正气浩然,免得让沈窃蓝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可是吃了会儿酒之后,却发现尽管邢芳归不愧是行首,待人接物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宜喜宜嗔,而且什么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差不多都能信手拈来……虽然她肯定没有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精湛,可至少都能扯上几句,看着就是一脸才女相啊!
最重要的是,邢芳归的确很美,而且很懂得展现自己的美。
然而沈窃蓝就好像是块石头一样。
全程神情冷漠心不在焉。
邢芳归在高台上起舞,吸引了包括郗浮薇在内的一干人的视线时,他甚至都没看几眼,目光倒是一直往中庭那边飘。
三个总旗不知道那是郗浮薇所在的方向,心里暗自纳闷难道应天府的勾栏就这么高端,以至于从应天府过来的百户大人,对于邢行首亲自献舞的场面无动于衷不说,甚至还觉得有点无聊?
尽管他们都很为邢芳归这一舞倾倒,可是为了不在上司面前显得太没眼光,邢芳归下台之后,梳妆打扮一番过来招呼时,都表现的十分矜持,唯恐她看不出来自己脸上写着“老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你这点儿把戏也就那么回事”。
这情况邢芳归仍旧是言笑晏晏,但心里想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她几次试图跟沈窃蓝说话都被沈窃蓝不冷不热的敷衍回来,到底是行首,连碰几个软钉子之后也就转移目标,开始跟三个总旗撩上了。
总旗们原本还想矜持的,然而到底受不了行首动了真格,一番语笑嫣然下来,哪怕沈窃蓝当面,也有点飘飘然了。
这会儿一个总旗说说笑笑之际亲自给美人捧盏,不想邢芳归接的时候却不当心撞了下他手腕,于是一盏酒水直接翻在了石榴裙上。
总旗一边赔礼一边伸手去擦,石榴裙很薄,沾酒之后沾在肌肤上,触手处温热绵软如凝脂,擦着擦着就是心猿意马。
邢芳归却在此刻含笑起身,道:“不妨事,奴奴去换件新的便是。”
她带着一阵香风袅袅娜娜的出了门,脸色就冷了下来,“那边怎么样了?”
“绿儿说那欧阳渊水果然不久就又上去了,如今孤男寡女正关着门在说话呢。”方才陪她一起去给郗浮薇敬酒的蓝衣女婢上来扶住她,主仆俩一块儿轻手轻脚的朝后面走,她说着,“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料?”
邢芳归沉吟:“太明显了。”
“那有什么关系?”女婢提醒,“反正宋家夫人跟宋小姐都是一个意思,要宋家这位义小姐不好过,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宋小姐至今还仰慕沈窃蓝。”邢芳归提到“沈窃蓝”的名字时干脆利落,眼中却添了几分沉郁,顿了顿才继续,“所以绝对不能让这郗浮薇跟沈窃蓝有什么!从她披着沈窃蓝的白狐裘下车来看,宋小姐当初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沈家无论如何都不接受宋小姐过门了……这些闲话且不说,就说欧阳渊水,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郗浮薇若是跟他有了首尾,不管宋小姐是否满意,对咱们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女婢不解的说:“这欧阳渊水是出了名的风流,郗浮薇就算靠着宋尚书,吃亏之后嫁给他,只怕也过不好吧?”
“你怎么能将这郗浮薇当成宋小姐那样的女孩子看待?”邢芳归冷笑了一下,道,“我自己就是人情冷暖里过来的,这年头没有父兄扶持却有大敌虎视眈眈、却还过的不错的女孩子,有多不容易,我还不清楚?这种命途多舛的人要么没熬过去,但凡熬出点苗头的,没有一个简单!何况欧阳渊水风流归风流,接到消息说她在这儿,竟然跟脚就到,到了也不见什么急色,反倒是一照面就把咱们给卖了……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宋小姐的确天真了点儿。”女婢颔首道,“想来也是宋尚书治家太有方,宋府后院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这位小姐做事也是直来直去,没点儿策略。换了咱们,场面上干嘛同那郗浮薇撕破脸?随便找个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里头厮混不好的理由,跟沈窃蓝把人要到手,配个小厮什么的,她还得磕头谢恩,岂不痛快?”
“人家命好。”邢芳归淡淡道,“哪里需要咱们这样汲汲营营的算计,不时还要听着公候人家的吩咐?”
她沉吟了下,“欧阳渊水既是举人,背后也有靠山,还是不要给郗浮薇攀附上的机会好。”
“可现在欧阳渊水在那边是在那边,却只是拉着郗浮薇说长说短的,丝毫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女婢忧愁,“因为他的不请自来,咱们事先安排好的登徒子根本不好过去……这要怎么跟宋小姐交代?”
她们主仆同郗浮薇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原本也不打算一来就怼郗浮薇的。
可因为之前跟宋礼约定一块儿北上……这个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正如济宁卫所那三哥所言,邢芳归在应天府里尽管捧场的人很多都是王公贵族,可到底只是娼户,身份低微。
离了应天府之后,行路不免艰难。跟着宋礼这个朝廷命官,还是朝中大员一起,自可省略诸多麻烦。
而且宋礼受命主持会通河的疏浚,即使他因为年纪大了,以及本身的品行使然,在应天府时跟邢芳归也没什么交情,有着路上结伴的相处,来了山东之后,倘若遇见十分棘手之事,多少也能上门求个情什么。
谁知道好容易托人求得宋礼答应一起动身,宋礼的妻女转头却就送了口信来,暗示她解决掉郗浮薇。
原因很简单,这母女俩由于宋稼娘无法嫁给沈窃蓝,恨死了郗浮薇,想到居然还要主动收这女孩子做宋家女,同宋稼娘姐妹相称,不止宋稼娘受不了,她亲娘也是耿耿于怀,是以要求邢芳归:“给她在山东找个人,普通的不争气的就好,总之既不能丢了宋家脸,也不能让她有跟着老爷来应天府高嫁的机会!”
不能丢了宋家脸,不是说郗浮薇的丈夫不能太差劲,而不是不能弄的满城风雨拖累宋家。
邢芳归来了济宁之后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郗浮薇绝对不是那种软弱的吓唬几句就可以随便摆布的人。
更何况她一个青楼女子,去吓唬宋尚书刚刚收下的义女,这不是搞笑么?
因此要完成宋稼娘母女的任务,只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谁知道人请到了,什么都安排好了,忽然冒出个欧阳渊水,横插一手的,弄的邢芳归如今进退维谷。
之前郗浮薇疑惑邢芳归如要害自己,为什么还要出面?
却不知道邢芳归哪里想去敬酒?她其实是想设法说服欧阳渊水别搅局的。
只是当着郗浮薇的面不好多言,只能趁自己敬酒、欧阳渊水暂时下楼的功夫,派心腹跟他谈条件。
但欧阳渊水油盐不进。
“……”此刻思索着,邢芳归缓缓道,“这样,你找个人,等下上菜的时候,设法翻在沈窃蓝衣袍上。趁他更衣的功夫,告诉他郗浮薇同欧阳渊水在小楼里。”
女婢说:“但他们只是在坐着说话,没什么暧昧的?”
“反正总有用处的。”邢芳归看了她一眼,“还是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女婢看出她的不悦,立刻躬身:“奴婢多嘴了。”
犹豫了会儿,她再次确认,“当真不派人设法给他们屋子里加点料?”
对于这个建议,邢芳归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女婢虽然是抱着万一希望问的,其实也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
谁知道邢芳归思索了会儿,居然道:“用最烈的。”
顿了顿,她眼中闪过冷意,“等沈窃蓝进去之后就用!”
女婢愣了愣,随即露出钦佩之色,点头:“奴婢马上去办!”
而此刻,郗浮薇跟欧阳渊水正站在帘子后,熄灭了屋子里大部分烛火,小心翼翼的揭了帘子一角朝庭中看:“你说,她们今晚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