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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 辜尨腻着书玉,缠得她哪里也去不得。
“你今晚不是有公务之约么?”书玉侧头瞥他,“再不出发是不是晚了?”
他枕在她腿上, 百无聊赖地翻过一页书卷:“不想去了。”
她无奈:“不去可以吗?”他这脾性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连公务也随意搁置了。想当初, 他忙起公务来连她偷跑回了清河镇也不知道,如今他时时守在她身边, 倒让她什么动作也没法施展开了。
她还想私底下解决掉贺子迟的任务单,如果可以, 再会一会那位神秘的Mr. X。
可如今这般被他赖着, 该如何是好。
他忽而委屈道:“你想赶我走?”
她忍不住笑了:“对, 你这么不老实。快走。”
“诶,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 “我若走了,谁来和你生孩子?”
她大窘:“思想这么不纯良, 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后话了。
他一脸无辜:“更不纯良的事我们都做过……”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 耳根控制不住地泛了红。
他就势吻了吻她的手心, 笑了:“唔……脸皮还是这么薄。”语罢,倏地翻身坐了起来, 低头看她, “你不喜欢小孩子?”
她的脸又是一红。
小孩子咿咿呀呀,软软糯糯,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要一想到她和他也会有一个软糯可爱的宝宝, 她就止不住心头一暖。
奈何对着他这副流氓的模样, 她就是不想承认。
他瞅着她纠结的小模样,嘴边的笑意越发深了起来。
“我原想要个女儿,名字都想好了。”他说,“单字一个‘珏’。”
珏,玉中之王,矜贵清冷,她和他的宝贝。
她先前还脸薄不愿谈这话题,此刻却忍不住蹙眉:“不好。端得太高,不接地气。”她可不想她的女儿背着高处不胜寒的命格。
他摸了摸下巴,认真道:“所以我改主意了,要个儿子。”
“儿子多好,我如果不在,他不仅能陪在你身边,还能护你周全。”他笑着说,“你好奇心重,又有侠义心肠,我得努力多生几个儿子,这才够保护你。”
“你不在?”她却抓住了他话里的一点,“你想去哪里?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准去!”
“好。”他点头,“我哪里都不去。”
“不许诓我。”她挑眉瞪他。
他莞尔:“诓你,我是小狗。”
她盯着他的眼,忽而想起一事来:“奶奶来了一封信,说是要去祭拜我的姨奶奶,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呢?”恒宜在信里提及这件事,应也是希望能带书玉去恒汐坟上看一看吧。
他沉吟半晌,问:“什么时候?”
她摸出信来看了看,答:“一个星期后奶奶和爷爷从丰台启程去姨奶奶的埋骨地。”
他想了想,道:“我们晚一些过去吧。”在此之前他有两件事要做。一件是弄明白为何她的手里会有Mr. X拍摄的照片,另一件则是去一趟淮宗县天保村会一会廖神医,他有一些话要问问那江湖游医。
“也好。你处理完你手头上的事,我们就去。”她心内也松了一口气。正好趁这一个星期时间解决掉咸丰书局那份任务单,顺便套出Mr. X的消息来。
这一夜,书玉睡至朦胧间,隐约觉察到枕边人披衣坐了起来。
辜尨动作极轻,穿好外套后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角,这才轻轻悄悄地推开门出去了。
书玉闭着眼,任他的吻像羽毛般落在她的额上。
待他走了半刻钟,她才睁了眼。
这么晚了,他去做什么?
她披上外套,推开门,走进了月色下的回廊。
宅子里的长廊静悄悄,半点人声也无。
一片夜色中,唯书房里点了盏烛灯。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侧耳去听书房的动静,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她晓得辜尨的警惕性有多高。
窗上的剪影映出了一个人影,是辜尨无疑。
他站在书桌前,不知在干什么。
书玉眨了眨眼,只见书房内又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隔着书桌与辜尨相对。
烛盏摇摇曳曳,盏边两道人影岿然不动。
看这架势,像是在商谈要事。
书玉蓦地便想起,辜尨的日程表上确实写着今日有个公务之约。
不过怎的他竟把公务挪到了半夜三更?
白日里缠她缠得死紧,夜半待她睡熟才来处理一堆繁杂公务,到底是哪里养来的毛病?
她不由忿忿,他这样守在她身侧,倒好似怕她跑出去闯祸……
思及此处,她蓦地一愣。
他又怎么知道她最近要出门办一些事情?
而且这些事情,她打算瞒着他进行。
书房内,辜尨坐了下来,双手十指交叉撑于书桌之上,抬眸看向书桌另一侧深色莫辨的闫崶。
“我所了解的,大抵就是这些了。”辜尨道,“我想,以咸丰书局组长的能力,大部分信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闫崶蹙眉:“你为什么告诉我?”
辜尨故意给他戴了高帽。不错,他确实查到了不少线索,但辜尨刚才所言,有很多是他所不知道的。
尤其是关于活体细菌的信息。
闻所未闻。
辜尨摊了摊手:“这难道不是你的本意么?把我卷进来,然后我们携手把这根钉子铲掉。”
闫崶一愣:“这么说,你答应了?”
“否则我为什么要把这些查到的事情告诉你?”辜尨挑眉。
闫崶忽而笑了:“我知道你会答应。”说罢将一卷牛皮文宗袋推到了辜尨面前。
“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他说,“我以为我会早一点给你,没想到等到了现在。”
辜尨并不急着去看文宗袋里装了什么。他静静地看向闫崶,道:“你也应该知道你那心上人在这些事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我问你,如果事情超出了掌控,你的初衷变还是不变?”
你为了嘉穗才来趟这浑水,若除掉礼宫秀明必折嘉穗,这单生意你做还是不做?礼宫秀明你除还是不除?
闫崶不答反问:“那如果相同的情况下,嘉穗换成了书玉,你除不除礼宫秀明?”
“不除。”辜尨想也不想便答。
闫崶冷哼一声:“那你还来问我?”
辜尨淡淡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你的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嘉穗做过的那些事情,放在同样的条件下,书玉不会去做。”
闫崶一愣,当即冷了眸色,一言不发。
“还有一件事。”辜尨忽然转移了话题,“是私事。我想问一问,最近咸丰书局是不是给贺子迟派了什么任务?”
闫崶眉头一松,似是没想到辜尨会转到这个话题来。
“我也不清楚。”他答,“咸丰书局一天要接很多单子,我并没有单单过问。不过我可以回去问一问书局里的分派员。”
顿了顿,他又蹙起了眉心:“你问这个做什么?要插手书局的单子?”
辜尨挑眉:“只是看贺小公子近日来老在我宅子附近徘徊,说是要找内子。”
闫崶不解:“有什么问题吗?”贺子迟上门找书玉和咸丰书局派给贺子迟什么任务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辜尨笑了笑:“问题倒没有,只是每次贺子迟这般动作的时候,总会把内子扯进他的任务单。这一次希望是我多心了。”
闫崶不置可否:“我帮你去问一问。”
“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闫崶忽而蹙眉道,“你最近的大动作是什么意思?谭公引咎辞职已经在北平掀起了波澜,你这番动作也想步谭公后尘么?你可知道如今局势已紧张到了何种地步?”
辜尨轻笑一声:“我问你,忍辱负重和慷慨就义,你选哪一个?”
闫崶若有所思,半晌后答道:“我选慷慨就义。你怎么选?”
“我么?”辜尨眯了眯眼,“我两个都不选。”
闫崶一愣。
辜尨淡淡道:“我早该退了。该安排的我已安排妥当,彻查清朝遗族的事一了,我就请辞。”
闫崶只觉不可思议:“你以为你想走,北平那位就会让你走么?”
“那要看我拿出的筹码够不够分量。”辜尨嘴角微扬。
闫崶愕然:“你……”
辜尨笑得无害:“权力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本就意义不大。自打把老婆拐进了被窝,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从中抽离。”
“阎王,我劝你与我一道。”辜尨看着闫崶,难得郑重,“放权,退吧。中国人和中国人打得头破血流,没意思。”
送走闫崶,后半夜已走过一半。
辜尨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屋子里。床榻上,书玉睡得正浓。
他脱了外袍,却不急着钻进被窝。待身上的夜间凉气走透了,他才趟了下去,习惯性地反手一捞,将身畔之人揽进了怀里。
鼻尖嗅着她的发香,他这才安稳地合上了双眼。
天边夜鸟咕咕啼鸣,咸丰书局楼内的某处耳室亮了一整夜的灯。
闫崶推门而入,便瞅见了靠在沙发上的人。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闫崶蹙眉看向贺子桓。
贺子桓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我为你交代的事奔波了半年,你见到我就这个态度?”
闫崶缓和了眸中神色:“今晚心情不大好,对不住。”
贺子桓不再废话,递给闫崶一份纸袋:“找着了,这一次应该不会有错。”
闫崶捏着纸袋,微微出了神,只听耳边贺子桓又道:“淮宗县天保村有一条河叫福禄河。大约两百年前,当地人管它叫,七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