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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言梦依然没有什么胃口,只想热热的喝几口清淡的热汤,笑着摇头说不,燕王一笑,道:“梦梦不要,爷便自己用了!等炖好了汤,爷给梦梦盛!”
徐言梦笑着“嗯”了声,太阳的余晖从四方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地上,是浅浅的橙金色。
一切变得柔和起来,透着温馨和暖意。
山中悠闲,岁月静好,假如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和阴暗,她与他就这样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或许也是一件很有滋味的事。
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一生,与平凡二字是不沾边的。
这天晚上,徐言梦睡得十分安稳。
燕王半夜的时候抚摸了两三回她的额头和脸蛋,确定高烧是彻底的退了并没有反复,亦放心的阖目睡了两个多时辰。
当然,在这种地方,就算是睡得再放心,始终还是不敢真正的让自己陷入沉睡的,一有动静必须在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
次日徐言梦虽表示可以赶路了,燕王却不敢拿她的身体冒险。
万一路上一折腾她又病倒了呢?药倒是有,但想要再找一处这么好的地方暂住却难了!
况且,她岂不是太遭罪?
因此坚持又多待了一天,徐言梦一再强调无事,这才上路。
两人行了三日,终于碰上了几户坐落在山坳里的人家,打听了出山的路,又走了两天,终于山林渐渐的变得没有那么阴森,庄稼地渐渐变多,路上的脚印痕迹也多了起来:终于走出森林了。
来到山脚下的小镇子上,两人不敢多停留,住进小镇子上唯一的客栈后便不再出门。
反正一切问题可以跟店小二打听。
一番旁敲侧击的询问,此处距离最近的大城市是庐州,在那里有燕地的秘密据点。
他们只要能够顺利到达庐州,基本上就可保证安全回到燕地了。
可是,这一路上所经过的都是市集城镇、人烟密集之处,一旦泄露了行踪,想要再逃脱甩开,就真的不容易了!
无论德熙帝还是谦王那边,想必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双方已然撕破脸,留着燕王就是留了个大祸患,他们不会认识不到这一点。
徐言梦即便装扮成男子,只怕这一点也在他们意料的可能性中,也并非万全。
她看了看燕王,忽然笑道:“爷,不如咱们扮作一对父女吧!”
燕王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没好气瞪她,想也不想便道:“不行!爷不要跟你扮什么父女!”
这明明就是他的媳妇,父女?亏她想得出来!
徐言梦见他一脸的嫌弃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拉着他胳膊摇了摇:“爷,这是眼下最好的鱼目混珠的法子了!咱们扮作父女,混在人群中,我想应该可以避过许多注意!我倒是想着扮成父子呢,又怕有人眼睛毒辣,万一看破,
燕王听她说出这话时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动摇,徐言梦再多说了几句,他哪里还有别的话说?
轻叹一声,算是默认了。
于是,次日雇了马车上路时,两人便是父女打扮,赶往庐州走亲戚。
燕王犹觉得不够避人耳目,在到了下一个较大的城镇时,顺便又买了个九岁多看起来颇为老实的男孩子,说是养子,换了马车和车夫,一块上路。
一路上明面太平,然燕王依然在经过好几个大城镇时察觉到了异常,暗中搜寻的人,的确没有停止。
三人如此妆扮,也确实被那一双双锐利的目光给漫不经心的忽略了过去,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安然的到达了庐州。
从庐州回燕地,原本跟着商队的话,只需要六七天便可。
然而燕地与大夏已然闹翻,小王叔那边已经发了文书公然痛骂大夏朝廷谋害燕王,双方商贸交易早已停止。
这个时候,假如还有商队朝燕地去,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吗!
所以,只能另想法子。
而且不容置疑的是,越靠近边境,搜查检查肯定越严厉。
庐州联络点的大掌柜看着王妃,心里很是犯难。
倘若只有王爷一人,自然便容易许多。
可是多了一个柔弱的王妃,就多了许多不确定的变数。
大掌柜试探着跟燕王进言,不如先将他送回燕地,就让王妃在此地暂做休养。
等过几个月,风声淡了,再设法将王妃送回去。
其实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不等他明白着说出来,燕王便沉着脸冷冷的盯了他一眼否决了。
他不能冒这个险。
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滋味他已经受过了,绝不想再受一次。
只有她回到燕地,留在他的身边,他才会安心!
离开燕城时,各种情形他都预料到了,与梅五郎交代得很清楚,南境还有小王叔。
有他们在,就算他不在,其实问题也不大!
退一万步说,万一他和她遭逢了什么不幸,也还有可可。
可可虽然还小,但小王叔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信得过。
对他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比若性命的重要的,只有她。他不能再抛下她。
大掌柜苦笑无奈,只得重新斟酌,苦思合适的路线。
徐言梦自打与燕王重逢之后,压根就没想过再与他分开的可能。
假如她知晓大掌柜的意思,即便心中不舍,定也是同意的。
燕地不能没有他太长时间,只要他安然回到燕地,她藏身在此,谁又能想得到呢?
就算双方打起来,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只不过真到了那时候,她想要回到燕地,就变得更加难了些。
在庐州一连住了三日,燕王有些烦躁起来,还是徐言梦试探着问了一句能不能从海路走?
假如有船的话当然行,但她不知有没有……
大掌柜闻言眼睛一亮,顿时喜不自禁:大麻烦终于解决了!
原本他倒是找了两条翻山越岭的山路,但王爷不同意。不用问他也猜到原因,定是为了王妃!
可不走山路,城镇哪里那么好过?
海路,倒是可以试一试的!
正好这个时节海上风平浪静,从山东龙口一带上船,北上行驶,最多不过七天行程便可在燕地登陆。
海船虽然不多,但以他的本事,想要寻到一条能用的,并不是难事。
在燕王看来,海路怎么说也比翻山越岭要强许多,这样他家媳妇便不会吃苦头了,于是也痛快的答应了。
庐州此处距离上船的地方也不近,乘马车赶了两天半的路才到。
进入港口码头,众人的心又放松了几分,因为距离危险又远了几分。也等于是跳出了密集搜查圈了。
毕竟,金陵那边是不太可能想得到他们反而会折而往南的。
大掌柜早派人昼夜疾驰赶过来准备好了船,除了船长和必要的船员,其他的都是精挑细选的自己人,若非不方便此时离开庐州否则许多事务无人安排掌控,大掌柜定会亲自相送。
食物、淡水、必须的药品也都准备妥当,当天晚上,徐言梦和燕王便登上了海船,次日天刚蒙蒙亮,勉勉强强可以视物时,船便在薄薄的海雾中驶离了码头。
这是一种很新鲜的感觉,吹着凉凉的带着海腥味的海风,徐言梦的心情莫名的激动起来,莫名的好了许多。
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乘船出海的。
唔,等一切平定下来,不如撺掇撺掇燕王招揽人才制造大海船吧,出洋转转,似乎也应该不错……
“梦梦,别怕,老吕说了,这时节海上风平浪静,船行会很安全,最多半个月,咱们就能回到燕地了!”燕王揽着她,低眸温柔说道。
其实大掌柜跟他说的是“船行不会颠簸”,不过燕王想着,海水如此平静而柔软,怎么会颠簸呢?便没有这么说。
徐言梦冲他笑着“嗯”了一声,道:“大掌柜的安排不会错的,我不怕!”
燕王一笑,遂放了心。
十一天之后,终于回到了燕地!
当站在甲板上眺望,视线中出现陆地的轮廓时,大家忍不住振臂欢呼,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脸上也多了许多笑容。
虽然一路风平浪静算是十分顺利,但毕竟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时日,没有人不怀念陆地。
当时傍晚,晚霞的金辉铺满海面,跳跃着一片粼粼金波时,船终于入了港口靠了简陋的码头。
这是燕地东镜济州管辖下的一处小镇子洛马镇,实打实的已经是燕地的地盘了!
站在陆地上,徐言梦和燕王相视一笑。
“我们回家了!”
“梦梦,咱们回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说道,说毕又是一笑。
镇子不大,说是镇子其实就是个人口略多一些的渔村。
这时代虽没有明确的海禁,但由于造船技术落后,并无远洋大船,只不过是些中小型渔船近海捕鱼而已,商业贸易并不发达,小镇上自然也不会多热闹。
相反,不到收获季节,没有前来购买各种干货的商客,反而格外的冷清。
好在总会有前来购买鱼干虾干的商客,小镇子上有两家客栈。燕王一行匆匆入住,让掌柜的帮忙寻找马车,次日一早也好离开。
而大掌柜派来的随从已经有人策马赶赴济州,通知知府大人了。
济州那头知府大人不敢怠慢,想必是天没亮便亲自带人往洛马镇赶。
差不多中午时在路上相逢。
燕王还从来没有来过济州这么偏远之地,知府大人也只是前往燕城述职的时候见过主子,这会儿心中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参拜见礼后,便请王爷、王妃上马车,启程赶路。
“微臣已派人赶往燕城知会,济州驿馆中也准备妥当,请王爷、王妃放心!”
到底是自己人,会办事!
燕王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本王与王妃不过住一宿罢了,明日一早还需赶回燕城,将就将就即可,不必太铺张!”
知府大人连忙陪笑称“不敢!”
知府大人倒是个识趣之人,知晓王爷和王妃从海上而来,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并不敢提设宴之类的话,安排他们入住已经布置一新的驿馆,只管派得力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让他们好好休息。
这是自打离开金陵——不,是当初徐言梦离开燕城前往金陵之后,两人真正能够安安心心用的第一顿晚膳。
仓促准备的菜品若与往日在王府比起来,自然是远远不及的,可是对此刻的二人来说,已经极好极好了。
坐在桌前,久违的温馨熟悉的感觉重新从心头生起,两人一时都有些恍惚。
这是真的回来了!
用过晚膳,院中散步片刻消食,便催了热水沐浴。
看着她,燕王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灼热热烈,徐言梦脸上一红,扭头进了浴室。
被他那样的目光笼罩盯着,她心中也有些火烧火燎起来,她也想了……
当进入卧室关上房门之后,燕王抱着她,重重的吻迫不及待的落下,精准的吻住她的唇,横扫**,恨不得将她化入身体里。
徐言梦嘤咛一声身酥体软,如一汪春水软倒在他的怀中,水汪汪的眸子可怜弱弱的望着他,予求予取,任君采撷。
自那夜坤宁宫后,两人便没有亲热过,便是那次,彼此也都是克制了的,浅尝辄止而已。
这会儿终于可以抛开所有的顾忌放肆而为,哪里还忍得住?
这一夜的恩爱缠绵,风流婉转,自不能与外人道言……
再说赵素卿和白墨、霍楠十一二人一队,在途中也遭到了伏击。
他们的运气没有燕王和徐言梦那么好了,毕竟像燕王那样的警惕性不是人人都有的。
打了个措手不及,跟随的亲卫们亦有死伤。
三人逃跑途中跌入激流之中,瞬间就被湍急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等被冲刷到下游河流平缓的河段时,距离落水之处已经不知道有多远了!
赵素卿是被一阵焦急的呼唤和摇晃弄醒的。
睁开眼睛,对上明亮湛蓝高远的天空,眼前一黑有刹那的眩晕。
忙又闭上眼睛,再次慢慢睁开时,终于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你醒了,素卿!”霍楠又惊又喜,见她撑着欲起,忙扶了一把。
此时赵素卿也顾不得避嫌,坐了起来,四下打量,这是一处平坦的河滩,不远处有庄稼地,还有稻田,应是近人烟处。
“咱们没死吗!万幸!”她吐了口气,身上被刮伤碰伤多处,回过神来,痛觉也苏醒,顿时浑身上下哪哪都痛起来。
略蹙了蹙眉,这种痛并非不能忍受,眼下却是管不着的。
赵素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霍楠再想要搀扶她的时候,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霍楠眼中一黯,说道:“是,咱们没死!”霍楠眼中有些发酸,忙道:“我们快离开这里,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沿河搜寻,万一被他们找到,那就麻烦了!”
赵素卿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呆呆的看了看周围,道:“嗯,此地的确不宜久留,你快离开吧!”
霍楠来不及喜悦心猛的一沉,“素卿,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素卿转头看他,眸中含着泪,水雾朦胧,她咬了咬唇,道:“你先走,速回燕地。我要去找白墨,还有……铁英和铁梅……”
一时不察跌落激流中的是她,白墨和霍楠两人是跟着她一块跳下来的,她清清楚楚的看到。
但是铁英和铁梅,当时一片混乱,她二人与她被迫分开了,也不知最后逃掉了还是没逃掉,不知此刻是否尚在人世!
然而无论如何,她总是要找一找的。
霍楠还好好的活着,她稍可放心,但是白墨,她一定要找到他,无论——是死还是活。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白墨有可能已经死了的可能性,赵素卿便觉得心里痛起来,好像心上被挖空了一块,让她茫然和恐慌!
一提到他的名字,便控制不住的想要落泪,想哭。心里更是酸涩得不像样!
他厚着脸皮缠着她,一声声的叫着“卿卿!”的情形犹在眼前,那一声声的呼唤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清晰,难道从此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了吗!
赵素卿心中一痛,哽咽道:“你走吧!我要找到白墨!我一定要找到他!”
霍楠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心上一阵冰凉。
他惨然一笑,沙哑着嗓音道:“素卿,我已经迟了是吗?你心里有了他,你喜欢上他了,是吗!”
赵素卿飞快的抬手拭去涌出眼眶的泪,抬头看向霍楠,正色道:“霍楠,你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可我真的不喜欢你。不管有没有遇上他,我和你,都是不可能再有未来的!”
“当初,我嫁给你,已经做好与你平平淡淡、就这么将就过一辈子的打算,可是后来——”
赵素卿涩然一笑摇了摇头:“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你我都不曾料及的事,一切便渐渐偏离了原先的轨道。霍楠,你我都没有错,过去的,便过去吧!王爷其实一直很看重你,凭你的本事,前途可见,如何求不到匹配的名门淑女!”
“可我只想娶你!素卿,我只想娶你!”霍楠听了赵素卿这番话,心中更是酸涩闷痛难言,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想要好好的跟她过、想要此生只守护她的时候,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吗?
“素卿,原谅我!至少,别这么快拒绝我,好吗!”
霍楠眼眶有些泛红,他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卑微,但他更知道,这是他自找的!
既然是自找的,他只能自己受着,怨不得旁人。
赵素卿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然她并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性子。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说原本她对霍楠就没什么感觉,如今有了白墨就更不可能了!
话再伤人,也总要说清楚的。
赵素卿摇了摇头,愧疚道:“对不起,霍楠!”
她不愿意再听他多言,踉跄着跑开,大声叫道:“白墨!白墨!你在哪里!白墨!”
阳光从头顶照耀下来,霍楠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刺眼,刺得他眼睛发涩、发痛,忍不住想要流泪。
早晨的风从河面上吹来,却是挟裹着刺骨的凉意,让他如坠冰窖!
他惨然一笑,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又钝钝的痛了起来,萦绕着闷气,郁结于心。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难道永远,他注定要失去她了吗?
不,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曾经她是他的妻,他却那般待她……
霍楠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然而此时,他终于尝到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素卿!”他摒掉心中的胡思乱想,朝赵素卿追了上去,“我和你一起找!既然我们在这里被河水冲刷上岸,白墨与我们几乎同时坠河,如果不出意外,多半也是在这一带!我们分头寻找,无论找没找到,一个时辰后在这汇合。”
他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先走呢?
尽管他巴不得白墨死在河中,然而找还是要找的。
赵素卿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好意,冲他点点头感激道:“谢谢你,霍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