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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慎道,“没去轩城干副校长前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但半个身子进了体制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你说怎么回事儿!”牛博士不服气道。
燕慎笑而不答。
方晟知他毕竟与蔡子松是正副职关系,有些玩笑不能乱开,遂笑道:
“比方市里自筹资金修条路,算不重大事项?按说应该向陈省.长报备,但他心里清楚修这条路不太符合国家政策,所以最好知道也当不知道,你底下干就是了。你要是划一条红线说市县两级但凡修路都必须报备,等于把领导逼墙角里了。”
蔡子松不紧不慢补充道:“就好像院校领导都知道从教授到学生论文作假,假装不知道一样。”
众人哈哈大笑。
陈皎又补了一枪:“教兽骚扰女学生也是痼疾,历来容易引起网络热议……牛博士带不带女研究生?”
牛博士狼狈不堪扶扶眼镜,道:“带女研究生又不代表都那个,那个教师队伍当中极少数败类,我……还有子松、老燕都很正派的。”
眼下燕慎还真愧对“正派”二字,偏偏知识分子脸皮又薄,当下那个窘态啊差点要钻进桌底下去。
方晟等人趁机要求牛博士为“失言”罚酒,席间掀起一轮喝酒的小风暴。
单独敬酒时,陈皎和蔡子松都悄悄问起了白翎——按惯例这种小范围聚会都少不了她,白翎也乐意以爱人身份与方晟出席,且大家都喜欢她爽气明快的性格。
方晟打哈哈说秘密任务,连我都蒙在鼓里,手机等等更不通了。
酒过三巡,燕慎已明显有了醉意——今晚他就奔着醉来的,逢酒必干,弄得陈皎等人不敢劝他喝了。
燕慎拉着方晟的胳臂道:“燕家兄妹俩没福气啊,我的事搞成这样,姜姝……”
“她的病治疗得怎样?”方晟急切地问。关于姜姝,他总是难以主动询问,每次都由燕慎主动告之。
“如果单单指抑郁症的话,似乎好了大半……”
这话什么意思?方晟一呆,道:“愿闻其详。”
“各种生命指标、情绪指标在药物和物理治疗下保持在正常值,睡眠正常了,很少出现焦虑、烦躁、低落等负面情绪,每天保持一定的运动量,体质比过去还好。可就是……怎么说呢,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连我过去见面都不太容易交流,她整个人好像……处于空灵旷远的状态,明白吧,就是那种每句话都抓不住尾巴,没法接碴,更没有互动的谈话……”
“会不会是药物产生的后遗症?”
“专家解释她大脑里对过去不愉快的事进行隔离,重新构建了一块新的、健康的生态圈,她也本能地躲在圈子里不愿出去,防止再度受到伤害。”
方晟喃喃道:“其实心结未解啊,她对过去发生的一切还是很介意,这是绕不开的矛盾。”
燕慎还想说什么,牛博士却把方晟拖回座位继续喝酒。
闹到最后燕慎烂醉如泥,陈皎等人也不再耽搁安排好送他的车辆后各自散去。回到于家大院,于云复已经休息了,醉意朦胧坐在小贝旁边不到两分钟就东倒西歪,家庭教师忍着笑扶他进屋休息。
第二天上午早早起床陪于云复在后院散步,谈起了爱妮娅去向问题。
于云复目光闪动,久久沉吟后说:“你俩想得很多很深,却都想岔了,真相很可能不是这个方向。”
“哦,那我们的结论对不对?”方晟跳开过程直接问结果。
于云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直觉就是钟组部内部——或者有人通过钟组部给爱妮娅挖坑,以申委书计位置诱她让出碧海省.长位置!”
方晟不由惊叹:“还有这种操作?”
“小方,记住一句话,越往上坑越多,挖坑的手法越高越隐蔽,所以做任何决定都必须慎之又慎!爱妮娅这回找你商量是对的,旁观者清,虽说你也没看清对方阴谋,总算提供了正确的思路。”
“好险呐……”方晟不禁有些后怕,又问,“爸,以桑和刘对她的赏识程度,幕后指使者怎敢逆天行事?”
于云复微笑:“这就是你俩想岔的根本原因所在!不错,桑刘两人很赏识她,但她并非被赏识的唯一,而只是数十个、上百个赏识名单中的一个,多了她很好,少了她也没关系,明白我的意思吗?此其一。”
“看来我们真想岔了。”方晟沮丧道。
“其二,钟组部征求个人意见是标准流程,可以找爱妮娅,也可以不找,这方面挑剔不出任何瑕疵,没法事后追究责任;其三,如果爱妮娅被申委书计职务所诱,那是她个人意愿,提案交到桑刘面前,也会尊重她的选择,不会有人觉得惋惜,说是不是给小爱打个电话?最高层没工夫这样拖泥带水!”
“那真是天衣可缝的运作,即使吃了暗亏都无从察觉!”
方晟感到毛骨悚然,半晌讷讷道,“就因为碧海市长就地提拔书计意味着入局?东方岳还不是空欢喜一场。”
于云复反问道:“难道碧海市长不能直接入局?”
“呃——”方晟总算明白了岳父的意思,“不管如何都必须扼住这个位置,除非大领导直接找爱妮娅谈话!”
“以后你也同样如此,”于云复肃容道,“你们这批是钟组部安排下去的,工作调整只听钟组部的,申委那边不管说什么听听而已,尽量不要当场回复免得入坑。小方,黄树***还没定当,愈动荡愈有变数,务必把握好分寸!”
“知道了,爸!”
边走边谈了二十多分钟,快结束时于云复突然问:
“下午回去?”
“两点多的航班,到龙泽正好吃晚饭然后回百铁。”
“唔,顺便看下你二叔,”于云复脸色有点奇怪,“自打去了振兴领导小组难得回来,倒跟在双江差不多了,前两天你婶婶还问领导小组是不是比省正府还忙,家都不要了。”
“好好好,我……我干脆到二叔那儿打个秋风。”
方晟知岳父提到“双江”是怀疑弟弟**病发作,又在龙泽找了女人,吓得汗流浃背连声答应。
于道明还真是旧病复发,春节过后就把小牛弄到身边去了。
理由也是煞费苦心,请医院朋友搞了张证明说小牛“轻度抑郁”,必须长期休养。现在抑郁症患者成了社会高危群体和重点关注对象,单位立即批假。
小牛便收拾行李欢天喜地来到龙泽,悄悄在振兴领导小组驻地附近租了套房,一心一意和于道明过起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方晟表面很不屑,实质蛮羡慕二叔,暗叹自己虽然女朋友一大把,就没小牛这样甘愿隐姓埋名做小女人的女人!
小牛在双江混得很不错了,教导主任相当于正科级干部,要放在县城就是炙手可热的大领导,而且安如玉已经保证过两年达到任职条件就提拔副处。
然而为了跟于道明去京都,双江那边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说扔就扔,宁可到京都做办事员。
如今还为了于道明,小牛又装病来到各方面条件远不如京都的龙泽,要说爱情的力量有点牙酸,可除此之外怎么解释?
有小牛早晚陪伴,难怪于道明乐不思蜀,都懒得回京都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于云复自然不愿过问弟弟生活作风问题,但点出“双江”和“你婶婶”,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让方晟给于道明托话:
多抽点时间回家看看,安抚好大后方,不然我就要出手了!
上午与牧雨秋喝了会儿茶。
如今的牧雨秋无论眼界和气魄都今非昔比,目光直指欧美价值低洼区,雄心勃勃准备筹资大手笔收购。
“可惜目前各方面限制很多,大额资金出境难,眼睁睁看着大把商机白白错失心疼得不得了,”牧雨秋嗟叹道,“方哥,您觉得能否跟爱妮娅打个招呼,从碧海那个环太平洋人民币结算中心帮我出一部分钱?”
方晟静静喝了会儿茶,道:“雨秋可知为何限制资金外流?”
“我懂,怕资本外逃呗,象十年前高喊‘别让某某某跑了’就出于这种狭谥的爱国主义观。可是方哥,资管局那帮榆木脑袋没想明白一个道理,资本流动是双向的,你不肯人家出去,人家就不敢进来,最终流动性愈发停滞受碍,吃亏的还是庞大的资金资本市场。”
“雨秋啊,你的想法恐怕代表绝大多数投资圈,不,资本市场大鳄们的想法,从而带动并很大程度左右了主流舆论阵地。”
“啊,不会吧?”牧雨秋有些不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们只看到资本流动的表象,却忽略了深层次国际大势和超级大国间战略层面的博弈,那才是激流暗涌,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战略层面……噢,我有点明白方哥的意思……”
“比方说你堂而皇之到我家做客,告辞时我挽留你吃晚饭,你可以盛情难却留下,也可以说另有安排,我不可能强求;但有个小偷进了我家,我察觉到后把所有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他真的担心出路问题,这是一方面,”方晟道,“另一方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资本总是逐利的,只要看到利益哪怕冒险也会千方百计进来——改革开放初期金融市场完全封闭,资金管制更严格,不照样有大批外资涌入?香港是全面开放的资本市场,现在外资逐年下降又说明什么?我们不能跟着别人给的思路人云亦云,而是透过问题看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