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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柳七并没有来找安怡要解毒丸,安怡猜他大概是好了,毕竟那璇玑草的毒性并不是很强,他若听她的话一直吃那铁线草再大量饮水,这时应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傍晚安怡回到家里,发现家中的气氛很紧张。吉利门前的茶炉子上照旧熬着安胎药,黄莺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利本人则坐在屋里桌旁慢吞吞地吃东西,见她回家也不理,板着脸装作没瞧见;薛氏的门关得紧紧的,房里偶尔传出几声毛毛的笑闹声;安老太所居的正屋倒是开着门,刘婆却跪在地上擦地砖,一双手冻得通红却一声都不敢吭;厨房里顾大嫂安静地做着饭,往日总是被剁得“咚咚”响的菜板也没了声息。
安怡略一思忖,走进正屋朝可怜巴巴地的刘婆点点头,挨着歪坐在炕上闭目念佛转念珠的安老太身边坐下去,抱住安老太的胳膊笑道:“我爹还没回来么?”
安老太耷拉着的眼皮略抬了抬,瞥了她一眼,板着脸没好气地道:“我怎知道?”
安怡吩咐刘婆:“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老太太说。”
刘婆如蒙大赦,赶紧拎着桶和帕子退了出去。安老太狠狠瞪了安怡一眼,道:“你眼里还有我没有?”
安怡坐直了身子笑看着她道:“祖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所以才会觉得刘婆不好,要狠狠地罚她?”
安老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知道什么?她冲撞了我,我当然要罚她!省得她不知规矩,不知天高地厚!”
安怡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调侃地盯着安老太看:“祖母真的不知道?”
安老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虚空点点她的鼻尖,道:“心狠手辣的丫头。”
安怡不干了:“我怎么心狠手辣了?我把她怎么了?”她一没下药,二没暗里吓唬吉利,不过是看吉利怎样自取灭亡而已,这都不行?
安老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忘了就忘了吧?但你忘了,不意味着别人也忘了。既然毛毛没大碍,打也打了,闹也闹过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先缓一缓吧。”
安怡莫名其妙:“什么忘了?忘了什么?”
安老太摇摇头,道:“去洗手吃饭吧。”
安怡给她搅得提着一颗心,歪缠许久也不见安老太把没说出来的半截话说出,只得放弃。晚饭才上桌,一家子人都以为一定要陪钦差大人吃饭喝酒闹到半夜才回来的安保良就回来了。
进门就唉声叹气:“这钦差不好伺候呢,辛苦陪这许久,殷勤了半日,脸都笑酸了,也未曾得他半个笑脸,一句好话。同他说十句话,才得一个嗯,哦,最多两个字,是吗?真的?这样年轻就这般目中无人,也不知怎么就得了圣上的青眼,三年间就从籍籍无名一路飙升至左通政。”
不是谢某人故意要耍酷,而是因为谢某人得死撑脸面。若是他要笑,那就真是半个笑脸了。安怡听得笑了:“曲县令想必很郁闷吧?”
安保良一口撕去半只鸡腿:“你爹我也很郁闷。本想着辛苦一日,怎么也能好好吃一顿补偿补偿,谁想他一句太累没胃口就打发了我们。”想起白日安怡在街上两针就治好了那老头子,颇为得意:“随他一起来的那位柳大人倒是个极和气的,很是夸了你一回。”
安怡不以为然,抢在他去夹另一只鸡腿前迅速把鸡腿夹走放到薛氏碗里,又给安老太舀了勺适合老年人吃的鸡肉羹:“祖母多吃些。”
若是以往,薛氏肯定会把鸡腿夹给安保良,力劝他多吃些,但今日薛氏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鸡腿一分为二,一份给安怡,一份给安愉,从始至终看也没看安保良一眼。
安保良不是没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之所以故意这样夸张不过就是想调节气氛。眼看无人配合,只得折中给安愉舀了一勺蛋羹,爱怜地摸摸安愉的头。安愉欢快地捧着自己的小碗埋头吃个不停,弄得小嘴油汪汪的,吃饭间隙不是望着这个笑就是看着这个笑。看得安怡心中软绵绵一片,忍不住把他夸了又夸。
安愉得了夸,赶紧取了调羹把他认为最好吃的蛋羹挨个儿分给众人。安老太等人老怀甚慰,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自从家里有了钱后,吉利就再不上桌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而是端了饭在自己房里独自吃,她有孕后就更甚,连饭菜都是单做。往日她觉得这是一份保障,偏今日她就觉得不是滋味,特别是听到正屋里传出的笑声和说话声,她心里就一阵阵的邪火往上涌,炙烤得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烦躁不堪,就想不管不顾地发作出来。
叫他们一家子笑得这样欢,她却连饭菜都没敢吃好!叫他们一家子这样暖洋洋的,她却要用丫头的被子!她这么辛苦,却没一个人关心她,尽让安怡那个恶毒的丫头兴风作浪!吉利用力把桌上的碗挥落到地上,见黄莺害怕地去捡碎碗,就又掐着黄莺胳膊内侧最疼的嫩肉来回使劲转了及圈,见黄莺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肚子里的胎儿突然用力踢了她几脚,她高兴起来,尤知章这药真好,这些天腹中胎儿不太动弹,肚子又经常疼,叫她提心吊胆的,现在好了,孩子这样有力爱动,肯定很好。
院门被人敲响,一个衙役领着个穿七品武官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刘婆问了几句后就把人直接领去了正屋。没多少时候,兰嫂就提着药匣子,陪着披了斗篷的安怡出了门,安保良则陪着那穿七品武官服的年轻男子说笑着跟在后面也出了门。
吉利踢踢站着委屈哭泣的黄莺,骂道:“哭得晦气,还不赶紧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黄莺抽噎着出去打听消息,回来道:“是新来的钦差大人请大姑娘去诊病。”
“奔波劳碌命!”吉利啐了一口,眼睛一亮:“可是今日大家都传说的那个长得十分年轻貌美的国公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