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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客?”汪辉直截了当地说,“反正不可能是去玩泥巴。”
林建军:“我看接客也不像。”
汪辉:“为什么?”
林建军:“你仔细看看这章时间表,有的人来一次只有半个小时,次数也少。卢薇薇和纪月红不仅来得次数多,时间也长,一次都要两三个小时,甚至半天。”
汪辉想想也是,半个小时够干什么的?这么多肾亏的?卢薇薇和纪月红的,又太持久了。
“或者只是去和竺玉兰碰个头,汇报情况什么的。”他重新猜道,“卢薇薇和纪月红最容易来事,所以竺玉兰得在她们身上多花些时间。其他人比较好把握,所以花的时间少。”
林建军浅浅地点头:“有点儿意思。”
“同时吗?”雷诺问。
汪辉一愣:“嗯?”
雷诺:“你看,卢薇薇和纪月红的时间很多都是重合的。如果是一次只见一个,竺玉兰会分身乏术吧?”
“如果是同时见她们两个,”他接着说,“似乎又不太便于管理。她们接待客人,应该都是分头进行的吧?”
汪辉一撇嘴:“这可不一定。三人行,四人行……”
被林建军捣了一胳膊,才讪讪地闭上嘴巴。
雷诺呆呆地眨一下眼睛,忽然明白过来,从脖子红到头顶,两只耳朵烫得要冒烟。
“不过……”雷诺哑巴了,汪辉自己倒又拆起台来,“卢薇薇和纪月红搅在一块儿,这组合也够怪异的。这些人口味得多独特啊?”
雷诺继续做红脸关公。
林建军干咳出两声笑:“还不住嘴。”
“别在这儿瞎猜了。”看来,竺玉兰是块绕不过去的硬骨头,林建军眼神沉静下来,“回头别的事先放一放,把这个竺玉兰和她的陶吧仔仔细细地翻一遍。”
“知己知彼,”他郑重地道,“咱们再登门拜访。”
回到队里,汪辉像发成绩单似地发体检报告。大家你看看我的、我问问你的,总体还算健康。
沙国雄一看报告就是一声惨叫,吓得李亮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沙国雄捂住自己的脸鬼哭狼嚎:“我有病,我真有病了!”
这下被吓到的不止李亮一个,大家都向他看过来。
沙国雄呜呜咽咽地说:“我有鼻炎!”
李亮:“……”无语了两三秒,带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面对众人集体的鄙视,沙国雄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
“雷子,你的。”汪辉把报告递给雷诺,顺便把结果也说出来,“心脏有杂音。”
沙国雄也凑过来看:“什么意思?”
李亮:“是不是说心脏不好啊?”
雷诺笑笑:“不要紧。可能最近有点儿累吧。”
大家便都放下心。
汪辉发到最后,不由得咦了一声:“怎么没有林队的?”
沙国雄:“是吗?发漏了?”
李亮白他一眼:“一张一张发的,怎么漏?”问汪辉,“是不是掉车上了?”
汪辉:“没有!”
沙国雄:“那怎么回事?”
雷诺四处看看:“林队呢?”
几个人也跟着扫视。刑警队大办公室里没有,队长办公室里也没有。
林建军在卫生间。
才刚回到队里,他就感觉到鼻腔里有些痒痒的,连忙掏出手绢捂住鼻子躲开了。关上卫生间的门一看,手绢里已经染红了麻将牌大小的一块。
林建军打开水龙头,就着凉水洗干净脸和手帕。捋起袖子洗手的时候,发现胳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淤青。林建军愣了一愣,从格子间里扯出一把卫生纸,胡乱捏成两团,塞进鼻孔里。他知道去郭达开那里拿棉球更好,但是最近郭达开很担心他,他不希望再为一些小事给朋友添麻烦。
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静悄悄地连滴水的声音都听得见。
换了三四次卫生纸,血总算止住。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安。略一犹豫,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一通好几天前打过来的电话拨回去。
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接起电话,好像已经等他很久了。
“是市刑警队的林队长吗?”对方的声音颇有几分苍老,说话慢吞吞的,听得出来比他还要年长。
林建军:“黄医生,你好。”
黄医生可没有心情跟他寒暄:“你可算回电话了。你的体检报告一出来,我就跟你联系了,让你赶紧过来再做个详细的检查。这一眨眼都一个多星期了。”
林建军:“不好意思啊,队里事情多。”
黄医生叹一口气:“事情再多,也不能耽误复查啊。你现在有空了吗?”
林建军犹豫地道:“这几天还是不行。”这虽是实情,但他也有一些怯场,“你跟我直接说吧,到底是哪方面的毛病。”
黄医生安静下来。
林建军又道:“没关系,我是干什么的,您也知道。我撑得住。”
黄医生耐心地道:“这不是你撑不撑得住的问题,没有做进一步的检查前,我也不能确定。就算你要谈,也不能在电话里谈,总要见个面吧。”
林建军继续犹豫着。其实今天去给柳莹问话完全就可以顺便看一下黄医生。可是他竟然给忘了。
听得出来黄医生是个难得的好脾气,还在劝他:“早点儿做检查,没什么问题就早点儿放心,有问题也可以早点儿治疗。最不应该的就是拖。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人着想,对吧?”
林建军忽然想起妻子。吴玉芬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他回家。
心里突的一阵酸软,终于松口:“嗯,您说得对。今天中午我应该有时间,就怕打扰您休息。”
“不要紧,”黄医生倒比他松一口气,“你赶紧来吧。”
想要充分利用午休时间的,不光是林建军。
谭晓敏匆匆地在公司食堂吃完简餐,便开上自己的车子离开。下个星期她要出国一趟,再回来就是一个多月以后了。可她答应过朋友会在近期去看望他的妹妹,要想不食言,也只有现在见缝插针。
去之前,她还特意绕到小姑娘喜欢吃的那家鸡排店,买了一份招牌鸡排。
谭晓敏一手拎着鸡排,一手按下门铃。但叮咚叮咚响了好几遍,里面也没有人答应。
她忽然意识到朋友不在家。八成又是他妹妹独自在家。
心里顿时有些不明的激动。
自从上回无意间趁着朋友不在闯入,她便总觉得朋友似乎在隐瞒妹妹的一些情况。她很想有机会趁朋友不在的时候,再和妹妹单独相处一会儿。
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谭晓敏不想浪费时间,随即走到妹妹卧室的窗台前。窗帘也一如既往地拉开。她敲了敲玻璃窗。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我知道今天又是你一个人在家。”她冲着窗户里说,“快开门吧,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里面还是安静着,谭晓敏也还是不放弃。
“现在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她一边推测,一边劝说,“你哥哥现在不在家,很有可能是在外面吃饭了。就算他一吃完,立刻从市里往回赶,我们也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可以说清楚很多事了。”
不像上一次,卧房里连轮椅转动,压过地板的声音都丝毫没有。
谭晓敏又等了一会儿,脑中白光一闪,不觉脱口道:“如果你想离开这里,这一个小时也都足够了。”
她不禁摒住呼吸,静静凝听室内的每一点动静。很快,便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向着客厅去了。
谭晓敏大喜过望,连忙转回大门前。
当门锁咔嗒一声,从里面开启,她的心也几乎跟着猛烈一提。
谭晓敏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却在门敞开的一刹那陡然僵住。僵住的不仅是她的步伐,还有她的脸。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来开门的人。
“你想把我妹妹带到什么地方去呢?”朋友满脸的笑容,露出一边稍嫌尖锐的虎牙,“身为朋友,却在我的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不太好吧。”
以谭晓敏的阅历,竟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说笑,还是真地在埋怨。但是她还是力图自然地掩饰过去:“原来你在家。我是想带你妹妹出去逛逛,总闷在家里也不好。”
朋友呵呵一笑:“在跟你开玩笑呢。请进来坐吧。”看见谭晓敏买的鸡排,很惊喜地道,“买给我妹妹的吗?太谢谢了。”
谭晓敏便也笑笑,顺势递给他:“不客气。”
客厅里,朋友的妹妹坐在轮椅上,好像在打瞌睡似地垂着头,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兴趣。
朋友拎着鸡排走到妹妹面前:“你看,特意买给你的。”
妹妹也依然没有反应。
但朋友显然很习惯了,仍旧笑微微地道:“哥哥去拿盘子装给你吃。”回头招呼一声,“随便坐。”便向厨房走去。
谭晓敏正想坐在沙发上,忽然听到一把颤抖而虚弱的声音。
“快走!”
谭晓敏猛地一怔,看见妹妹悄悄地向她抬起头。少女的脸色说不出的苍白,两只眼睛却又漆黑得可怕。她死死地盯住谭晓敏,以致于谭晓敏有一种错觉,好像听见她在无声地尖叫。
厨房里又传来朋友的声音:“不好意思,家里没有点心了。我就借花献佛,请你陪我妹妹一起吃点儿吧。”
说着,传来瓷器相击的清脆声响。朋友要出来了。
“快走!”少女压低声音,再次破碎地道。
当朋友笑盈盈的脸重新出现在客厅,她早已无力地垂下头,又像在打瞌睡了。
谭晓敏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如果少女真地尖叫出声,或许她还不会这样。但越是压抑、越是伪装,就越让她觉得无法抵挡。因为根本就不知道从何抵挡。
她不知道自己触及到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现在非常非常的危险。这个看似温馨、安宁的地方……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应该马上离开。
“你妹妹好像真不太舒服,”她觉得自己还是很镇定,努力让笑容展露得自然,“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朋友端着泡好的茶,还有分好的鸡排走过来:“这就要走了?”放下托盘,年轻的脸上是轻微的惊讶,惊讶得很无辜,很快,无辜里又透出一丝抱歉,“这么远跑来,却招呼不周。”
谭晓敏既然打定主意要走,便站着道:“请不要介意。午休时间本来就短,”说着,还有意看了一眼手表,这就是坐也不用坐的意思,“我下次专程来拜访好吗?”
朋友通情达理地笑道:“既然是工作,那当然不能引你为难。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来,随时欢迎你。”
谭晓敏点头一笑:“谢谢。”
朋友礼貌又周道:“我送你。”
谭晓敏不想再跟他客气,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身。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她连一声惊诧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昏倒在地,口袋里的手机也随之摔跌而出。
突然,手机响起来,想要用那响亮的铃声证明自己还能照常工作似的,一遍一遍地响个不停。
朋友从她的身后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捡起手机。来电显示只有两个字:天成。
他看着手机一直响,一直响,直到安静。然而谭晓敏始终没有醒来。
又过一会儿,显示为天成的号码发过来一条短信。
是不是还在忙?别忘了今天按时下班,我去接你。我们去看琪琪。
一会儿,又发来一条短信。
别忘了吃饭。
林建军赶到医院的时候,黄医生正在吃盒饭,一看见他来便连忙放下了。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年纪稍轻的医生,有意无意地瞪了林建军一眼。林建军自己也很不好意思。
“您先吃吧,”他有点儿不安地坐在黄医生对面,“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黄医生看年龄快要退休了,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笑得很和蔼:“没关系,你这一会儿还得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