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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之内人来人往,这一日早些时候齐伯送来了拜帖,郑启之便将所有的人去却之门外了,对于姬宫湦的决定他有些看不懂了,本以为本次战胜而归,姬宫湦必定下手铲除齐伯,却没想到最终为这个京城易主负了责任的也只有赢德和秦夫人这两个错信了褒洪德的人,和申后、宜臼这两个被立起来的箭靶子,其他的人都不再继续追究下去,如此,惶惶不安的朝野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
只是叫郑启之不服气的是,大司马一职竟然交给了文朔来做,心中甚为不服,特意前往宫中拜谒姬宫湦,姬宫湦对于此事只回了一句话,“你必须回到郑国去!”这话叫郑启之心中一凛,看着姬宫湦,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微臣明白!”
文朔虽说是郑伯友最为信赖的贴身随行侍卫,一向是忠心耿耿,但是因为这次出入东夷大战数百回合,文朔居功至伟,仅次于郑启之的骁勇善战,姬宫湦用此人也无可厚非,不日褒洪德与文朔就将一前一后前往秦地的方向,待文朔返朝就将新的秦候赢开护送回京,此事原定的人选郑启之也就无需特意前往秦地走这一趟了。
郑启之此刻接到齐伯的拜帖,心中有些疑犹不定,如今姬宫湦对齐伯迟迟不罚他的过,只说了齐国的抗敌之功,当初收到的关于齐国与东夷私通的书信一笔勾销,姬宫湦再也不提。郑启之总觉得自己始终看不懂这个剧情,便前往郑伯友的房中询问一二,郑伯友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入宫去向姬宫湦辞行,因为从赵叔带的口中听说了姬宫湦叫他前往显德殿和娘娘辞行,他此刻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心里还十分的不安。
郑启之的推门而入将郑伯友吓了一跳,浑身上下都僵硬了一下,看着门外的人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启之?”
“哥,”郑启之叫道,看着郑伯友出神的模样问道,“想什么呢?”
“没有,”郑伯友的神情严肃而收敛,“找我有事儿?”
“你真的不等祭天大典之后回郑国了?”郑启之问道,上下将郑伯友打量了一遍,若非自己与自己哥哥相识甚久,只怕是他会认为郑伯友的辞行是为了回到郑国整顿郑国的士大夫朝野阶层,如今姬宫湦将郑伯友的随行军还了回来,虽然剩下的人屈指可数可也都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之人,郑伯友的确是回去处理此事的,他一向软糯的性格此刻帮着他蒙骗了所有人。
“是,”郑伯友淡淡的应声道,“你留下来代郑国处理一些政务便是。”
“哥是不想看见褒后被封赏吗?”郑启之毫不避忌的问道,“为了个女人而如此不堪,哥觉得值吗?何况也算不上什么好货,比起嫂子这还是差点的,一看就知道了,绝不是知冷知热能过日子的主儿。大王返朝,本来就够忙了,寻死觅活的找存在感,叫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这种女人有什么可令你如此上心的?”他说罢冷哼了一声,在为自己的哥哥打抱不平。
郑伯友没有说话,将目光别到了一边去,此事他不想与郑启之争执,爱情这件事,旁观人看局中人都会觉得不可理喻,“值与不值,又有何区别?”
“男人大丈夫,那是志在四方、行千里的,牵挂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畏首畏尾,裹足不前,那不是成大事者应有的风范!”郑启之对郑伯友说道。
“我也不是什么成大事的人,”郑伯友平淡的答道。
“算了,不和你说这件事情了,你现在是钻牛角尖,回到家里,嫂子的温香软玉里睡几日你就不会再惦记娘娘了。不过……”郑启之坐在了桌子上俯瞰着郑伯友,“哥哥也算是命大了,大王如此都还肯在留你一命?我若是大王,敢动我的女人,只怕是一定会将哥哥杀了的!”
“所以……”郑伯友轻笑了一声,“大王才是成大事者!”
“嗯,这我知道!”郑启之说道,“连齐伯一事都能放过,我若是大王肯定将那齐伯拖出去受前朝那妲己发明的炮烙之刑,再约上三五将领一并欣赏,看着他身上的一片一片的肉被烤熟,再一片一片的切下来,将散发着肉香的齐伯分给将士们品尝。”
听着郑启之如此说话,郑伯友心中不寒而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炸了起来,三年的征战他变得越发狠戾了,而出于对姬宫湦玩伴的情谊,对褒姒其人也无法理解。若是叫他掌了郑国的权利,从此以后,褒姒怕是就没有一个后台、后盾了。郑伯友决不能叫此事发生,宜臼的登基日后困难重重,他必须要为她谋划完全,尽管她可能并不爱他。
只是有一件事,人人心里都很清楚,褒姒当日与郑伯友逃出了琼台殿,若是褒洪德没有揭穿褒姒的假死,褒姒便能和郑伯友混出京城去,找个穷乡僻壤隐居于世,以褒姒的性格,她若是选择了那条路,就一定会走下去,如今便是知道大王还朝也只会让大王以为自己已变成了一句枯骨。
褒姒与大王之间若是失之毫厘,终将谬以千里。然而此刻真的谬以千里的却是郑伯友一人而已了,他难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嘲讽了,可是既然褒姒曾经她的美好都给了他,他认为自己也应当一世护着他的周全。
郑伯友看着郑启之劝慰道,“大王做事,自有他的想法,你便是居功至伟也不该僭越。”
“我当然知道了!”郑启之说道,“否则这次扛戎一事又怎么会轮到文朔来做?”他说罢才觉得此事说给郑伯友听不妥,若是郑伯友问他为何,他总不能给郑伯友回答因为大王要他回去郑国吧?那便是个傻子,也听得出这话是在算计自己了。好在郑伯友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齐伯今日还送了拜帖来,一会儿大概就到了!”郑启之终于将话拉到了正题上。
“你切记要忍住自己的脾气,如今既然大王都已经赦免了齐伯的罪责,你也不必太计较!”郑伯友说道,郑启之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计较?我多少兄弟就是齐伯的私心而死于战场的,我一个人领兵作战,他拒绝救援,我们一支队伍差点全军覆没!这种人你叫我别和他计较,是要让我的兄弟们都枉死沙场吗?”
“你此刻若是一动,必定乱了大局!”郑伯友说道,但是却不告诉郑启之什么叫做大局,眼下后宫中的形式,楚夫人出自军中,长期作为姬宫湦的随行军医救过不少濒死的士兵,郑启之必定会对她有好感而倾向于楚国,但是楚国长年以来并非中原之地,对周朝也不可能忠心耿耿,联合齐国以抵御楚国才是上选,此事郑启之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告诉他越少,他错的可能性就越大!
“行了,我知道了!”郑启之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齐伯前来所为何事,哥哥能猜测一二吗?”
“说亲。”郑伯友说道。
“说亲?”郑启之问道,心中疑惑,“说什么亲,给谁说亲?”
“给你!”郑伯友说道。
“齐伯明知我不喜欢他,何必要来找我说亲,也不怕他齐姬嫁入我们郑国之后,被我冷落,哼……我要什么样的女人就去求娶什么样的女人,才不需要这些人上门推荐呢!他们急着推荐自己的女儿,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货……”他小声的对郑伯友说道,像是个不能言喻的秘密,“真正压箱底的好货,店家都是屯到最后的!”说完他的面上浮着一丝血腥的笑意。
“就算是拒绝也要说的委婉一些,齐国是大国,郑国是小国,还是不宜得罪!”郑伯友叮嘱道,郑启之拍了拍郑伯友的胸口,“哥你真是前怕狼后怕虎,你这样怎么成大事?当初我若是你,我就带着那褒娘娘杀出镐京城去,要么跟着老子就死在一起,要么跟着老子就厮守终生,现在这样,我看你觉得比死了还难受吧?”
“刚才你才说,为了个女人不值吧?”郑伯友反问道。
郑启之“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这不是站在你的立场替你考虑吗?”
“我不与你在这里说这些闲话了,我还得入宫向大王请辞,”郑伯友站起身说道,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郑启之离开自己的书房当中,郑启之不满的努着嘴,和郑伯友一并离开了,有悉人来报齐伯已经到了,请郑启之过去,郑伯友按住了郑启之的肩膀,“凡事要顾虑大局,不要自己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放心吧,我也只是和你开两句玩笑,我有分寸。”郑启之的面色猛地一沉,严肃的令人感到畏惧,面上带着在战场厮杀的杀气,他的一冷一热常常让人觉得像是两个人,这叫郑伯友皱了皱眉头,若是自己落入郑启之之手,怕是他也不会叫他好活。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多少功过是非、多少英雄豪杰,躲不过的始终都是这一关,乱世之治毫无章法、道德可言,权势就像是一条不透光的黑色缎带,遮住了人们的眼、遮住了他们的心。血浓弄不过权势的诱惑,弄不过天下河山尽握手中的快感。
郑伯友做出这个决定多少心中有些悲戚,他相信他日他若是输给了郑启之,郑启之的心中也必定会有他此刻的悲戚,如此想来,这一世的兄弟已经算是没有白做了。从郑府慢慢踱步行之宫中,他还没想好要和褒姒说些什么辞行的话,他一方面想要拒绝这次的辞行,另一方面却又十分期待这次的辞行,心就像是被置于热火之中,煎熬、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