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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听明白了,原来对方担心的是这个。这也的确是个值得担心的理由,“豹头”和阿华已势如水火,双方出现在同一个会场,一个被判死刑,一个却荣誉加身,以阿华的性格脾气,难免要在现场搅出些动静来。到时候虽然有武警压阵,但阿华总能痛骂几句吧?到时候折了现场气氛就不好看了。
好在阿华立刻又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什么过激言行的。”他吐出一个烟圈,片刻之后又诡异地一笑,道,“我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死人?”田所长目光一凛,不太明白对方所指。
“那个网络杀手,Eumenides,他不是已经给‘豹头’下了单子吗?”阿华探着身体,挑逗似的用眼神勾着对方,“我在号子里都知道了,你不会还没听说吧?”
田所长被阿华带入了气氛中,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反问道:“你以为那个杀手能够成功?”
“我希望如此。”阿华先是摊了摊手,然后又略带神秘地说,“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在公判大会的时候下手,所以我们就睁大眼睛,等着看一场好戏吧!”言罢,他悠悠然地吐出一串烟圈,那烟雾氤氤缭绕,令两人互视中的脸庞都变得扭曲起来……
下午四点四十一分。
某小区单身公寓内。
一名女子端坐在卧室床头梳妆台前,她面向着镶嵌在台板上的圆镜,正在精心打理自己的头发。
若只看这女子的背影身形,那必是一个窈窕动人的绝色佳人。只可惜镜子从不说谎,此刻在那镜面中映射出的,却是一张如鬼魅般可怕的残缺面庞。
这女子正是在煤气爆炸事件中幸存的明明。自从容貌毁损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坐在梳妆台前。
半年多前爆炸引起的大火不仅烧光了她的头发,也烧坏了她的头皮,后来她为了和郑佳一块儿登台演出,专门配备了一副假发。那假发通常都是长发飘飘,垂在肩后,用来遮挡她颈肩部位的烧痕和伤疤,可今天她却特意将这一袭长发卷了起来,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发髻。
发髻挽好之后,她对着镜子左右摇头看了看,似乎尚觉满意。随即她拉开身前的抽屉,伸进一只手去,从抽屉里轻轻夹出了一根发簪。
那发簪闪耀着灰白色的金属光泽,质地坚硬,似乎是用精钢打制。而它的款式则很简洁,细细长长,一头尖锐,一头浑圆,此外并未更多的修饰。
明明将发簪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似乎在检查着什么。而那发簪普普通通的,又能有什么异样?片刻后,她像是看不出什么毛病,这才又抬手,将那根发簪慢慢地插入了脑后的发髻中。
头发打理好了,明明的梳妆也就大功告成。她开始起身穿戴,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她穿了一件长长的羽绒服,然后又戴上帽子、围巾、口罩,这样她的全部身体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看了看表,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于是她走出公寓,一路来到了小区前的路口。她在那里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一辆出租车停靠在她的面前。
“明明,上车吧。”一个女孩从车后座探出头招呼,正是和明明相约会合的郑佳。明明便点点头,从另一侧开门上车,坐在了郑佳身旁。这时她发现,车内原来并不只有她们两个乘客,在后排座椅的中间还卧着一只机灵可爱的小狗。
“牛牛。”明明叫了声狗狗的名字,同时伸手去摸它的脑袋。牛牛则热情撩起舌头,在对方的手心里热乎乎地舔了一圈。
在逗弄牛牛的同时,明明又略带诧异地问郑佳:“你今天怎么把它带上了?”牛牛身为一只导盲犬,曾经和郑佳形影不离。不过郑佳视力恢复之后就很少带牛牛一同出门了,不知今天为何破例?要知道,她们即将出席的是一个相对特别的场合,带着一只小狗恐怕不太方便呢。
郑佳并没有回答对方,她只是看着那小狗,轻轻地似在自语:“牛牛啊牛牛,我训练了你那么久,今天可要看你的表现了。”
在两个女孩对话的过程中,司机已经发动好汽车,他略转过头来问了句:“接下来去哪里?”
女孩们异口同声地答道:“人民大礼堂。”
司机“哦”了一声,得出结论:“你们是要去看公判大会啊。”
这次两个女孩却都没有说话,她们各自沉默着,心中似乎都藏有些许秘密……
傍晚五点整。
省城人民大礼堂门口。
警方人员打开了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警戒线,开始组织民众入场,此时距离公判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既然是公判大会,那对于全体市民来说应该都是一个公开的、能够自由参与的场合。大会的组织者早先也是这样的态度,不过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情况有所改变。
自命为Eumenides的杀手在网络上发布了针对钱要彬的死亡通知单,执行日期正是公判大会当天。而市内各大媒体早就爆料:钱要彬本人将在公判大会上接受表彰。于是针对这场大会的第二个焦点话题迅速生成了。人们无不好奇:“卧底神探”是否真的身负罪名?而从不失手的Eumenides和警界英雄之间的较量又会碰撞出一个怎样的结果呢?
警方没有更改公判大会的相关计划,但他们采取了一些针对性的措施。首先他们通过媒体言论将Eumenides的行为描述为漏网的黑恶分子对警方的威胁和挑衅;同时他们还对参与公判大会的人员进行了筛选和控制。具体的方法是:入场名额被分发到各个居民社区,想要与会的市民必须到各居委会提出申请,经社区民警审核身份之后领取印有个人信息的入场证,大会当天凭此证实名进场。
即便如此,当警戒打开之后,每一个想要入场的人仍要接收警方人员的严密盘查。除了核对入场证和身份证上的个人信息是否吻合之外,所有的男性入场者还被要求伸出左手,让警卫检验其五根手指是否齐全。
郑佳和明明此刻正排在待检入场的队伍中。明明注意到前方男性遭遇的特殊检查,心中略微有些奇怪,便嘀咕了一句:“这是干什么呢?”
郑佳则心中有数——在视力复明之后的这几个月里,她早已把杀父仇人的体貌特征了解得一清二楚。她便向明明解释说:“那个自称Eumenides的凶手,他的左手中指断了一个指节。”
明明“哦”了一声,心中了然。指节的缺失是一个无法掩饰的身体特征,警方抓住这个特征进行排查,那杀手再想要混入场内,可就千难万难了。
随着队伍不断前行,两个女孩也渐渐接近了排查的关口。此时郑佳掏出一副墨镜戴好,同时压低声音对明明说道:“一会儿你就按我刚才说的去做。”
明明一边点头道:“你放心吧。”一边伸手搀住了郑佳的左臂,郑佳的右手则牵着一条狗绳,绳索的另一端自然是系在牛牛的脖子上。
两人缓步向前,不多时便抵达了入口处。一个年轻的警察伸手将她们拦了下来。
“这是我们的入场证。”明明连忙将相关证件掏出来交给对方。那入场证是郑佳托父亲生前的同事办理的,证件本身绝无问题。那警察接过证件的同时,目光向牛牛扫了一眼,说:“这狗可不能带进去啊。”
“这是导盲犬。”明明忙解释说,“她是残疾人,离开这只狗就寸步难行了。”
郑佳配合着明明的话语摘掉墨镜,露出了一双茫然无神的眼睛。对她来说,要伪装成一个瞎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警察看看郑佳,又注意到身份上的照片也的确是个盲人。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而把注意力换到了明明身上。
“你把口罩摘了。”他手持着明明的身份证,想要对比一下对方的容貌。
明明便把口罩摘下,露出她那张可怕的容颜。警察毫无心理准备,骇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之后才结巴着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明明却很冷静,只淡淡答道:“被火烧的。”
这时附近的一些市民也看到了明明如鬼魅般的面庞,一时间惊呼连连,骚动欲生。
“你快把口罩戴回去吧。”警察害怕节外生枝,连忙把证件还给两个女孩,挥手示意她们进场。这两人虽然都不太正常,但很显然,她们和那个自称Eumenides的杀手不会有任何关系。
于是明明和郑佳二人便带着牛牛顺利地进入了场馆内。这是全省规模最大的室内大礼堂,宽五十米,进深六十多米,总计有近五千个座席。礼堂正前方的主席台正是今天公判大会的核心会场所在。
场内也有警察在维持秩序。明明和郑佳来得算比较早的,她们被引导着坐在了礼堂第八排中间的位置。前五排此刻已经座无虚席,并且全都是些身穿制服的警方内部人员。
明明坐下来之后便摘去了帽子,口罩则仍然戴在脸上。
郑佳注意到明明的变化,笑着问了句:“呦,今天怎么换发型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对方的发髻。
明明忽然低喝了一声:“别动!”同时还别过脑袋躲避着郑佳的抚摸。
郑佳被明明吓了一跳,她的动作停在半空,愕然问道:“怎么了?”
明明又加重语气强调说:“别碰我的发簪!”
郑佳这才注意到明明发髻上插着一根发簪。那发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她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明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这发簪很尖的,小心别把你的手扎伤了。”
郑佳定睛看了看,那发簪的头部果然很尖锐。不过就算有可能扎伤手指,也不至于这样紧张兮兮的吧?
明明似乎还不放心,干脆把帽子又戴上了。郑佳见对方确实在意,便主动放弃了发簪的话题,转头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主席台。
主席台的正中设了一排座席,台面上还摆放着标注有姓名的号牌,显然那都是今天与会领导的位置。在座席台的左前方则设置了一个多媒体讲台,讲台上除了话筒之外,还有一套影像投放设备。讲台背后的电子大屏幕正与这套投放设备相连,目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两行大字:××市扫黑除恶公判大会暨钱要彬同志表彰大会。
主席台下方被清理出一片空地,空地与观众席之间还立上了一排隔离栅。郑佳猜测那片空地应该是囚犯们接受宣判时所处的位置。此处与主席台高低有别,这才能显示出我专政力量对黑恶分子的压倒式的打击力度。
隔离栅外围是观看本次大会的最佳位置,这些位置目前都被各路媒体占据。大大小小的摄影摄像设备如长枪短炮般摆满了一整排。当初把大会安排在晚上进行,就是为了方便媒体在黄金时段向全市人民展开现场直播。后来Eumenides的插曲出现之后,组织者对是否还要进行直播产生过争论。主流的观点认为:警方作为一个强权部门,无论如何不该被Eumenides的一封通知单吓倒。既定的直播方案不能更改,要改进的应该是礼堂内的安保手段。
负责安保工作的罗飞也赞成媒体到场。并且他建议说:可以在一线的媒体人员中安插大量的警方便衣,这样不仅可以加强主席台附近的安保力量,而且一旦发生了异常状况,便衣们可以随时插手各媒体的现场工作,保证直播画面在警方的可控范围之内。这个方案得到了警界高层的一致认可,具体的操作事宜也就交给罗飞统筹安排。
当然了,以郑佳为代表的普通民众并不会知道这些内幕,大家此刻都在警察的引导下坐好,耐心等待着大会开幕。郑佳在观察完主席台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观众席。她的视线扫来扫去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脚下的牛牛。
那只导盲犬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它耷拉着眼皮,像是快要打盹睡着了。
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平静,但女孩的神色却有些忐忑。不知为何,她总是隐隐有种预感:一场猛烈的暴风雨正在这样的平静气氛中悄然孕育。
到了十八点三十分左右,领导们排着队走上主席台,各自落座。公判大会随即开始。负责主持会议的是省城公安局的宋局长,他首先将在座的领导向大家做了介绍。省城公检法系统的主要负责人基本上都出席了这次会议,而与会的最高级别官员要属省公安厅的肖华厅长,此人正是当年发起“收割行动”的总指挥官。
不过一干众人中却看不到钱要彬的身影。作为本次大会的主角之一,他没有过早登上主席台自然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此刻他正和罗飞等人一道待在后台化妆室内,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安全系数比开放性的礼堂要大很多。
此刻在主席台上,宋局长正在宣布大会的流程。按照既定计划,首先将由省城公安局宣传科的同志向大家介绍这次扫黑除恶行动的基本概况和辉煌战果,随后将由法院方面的代表对几个首恶分子进行公开宣判,而最后的压轴环节才轮到钱要彬上台,他要做一场个人事迹报告会,同时接受省厅领导的表彰。
宋局长高亢的话语声也传到了化妆室内,钱要彬估摸了一下时间:“介绍打黑概况半小时,公判大会一小时,嗯,轮到我上场应该是晚上八点钟左右。”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身旁的罗飞,意思是提醒对方提前做好准备。
罗飞却没有给出积极的回应,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说道:“你不能上台。”
“什么?”钱要彬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不能上台。”罗飞又强调了一遍,这次他补充了理由,“否则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钱要彬皱起眉头:“怎么了?情况又有变化了?”
罗飞说:“那倒没有,只是我们还没判断出杀手会用什么样的手法作案,在这种情况下让你暴露在公众场合是非常危险的。”
钱要彬“嘿”了一声,反问道:“进入场馆的人员不是都严加排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