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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长庆穿戴整齐,命婢女将苏锦里和苏锦月叫到跟前:“你们两个随我去见一个人。”
“娘,你要我们去见何人?”苏锦月脸上依然蒙着面纱。
“到了就知道了。”长庆一脸正色,带着俩人一路乘着软轿到了刑部大牢。
刚下轿子,苏锦里就捂着鼻子扇了扇,嗔道:“娘啊,你怎么带我来这种鬼地方。”
“住嘴。”长庆厉声喝斥一句。苏锦月撇撇嘴不再抱怨,乖乖地跟着长庆走了进去。
很快,傅亮被送至三人跟前,长庆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深情款款:“亮,我带孩子们来看你来了。”
“这...”站在长庆身后的苏锦里和苏锦月见此情景,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苏锦里才开口:“娘,外面的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长庆偏头向后一转:“你们两个,还不过来见过你们的爹?”傅亮看着两人,眼中带着丝丝期许。苏锦里和苏锦月僵硬地愣在原地,默不作声。“娘说话你们没听见吗?”长庆语气加重了一分。
“这...”苏锦里心中仍然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讯息,这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娘,这到底是为什么?爹那么敬重您,您为什么和他”苏锦里实在羞于启齿。
长庆斥道:“死鬼不是你们的爹,傅亮才是,还不快过来叫爹。”
“那锦元呢?”苏锦里问。
长庆大方承认道:“锦元是死鬼的种。别说这些了,明日你们的爹就要被处斩了,在他临死之前,娘要让你们两个认祖归宗。”
苏锦里为难地看了看苏锦月,苏锦月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忽然喊道:“他才不是我爹,我姓苏,是苏延的女儿,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说完一溜烟地向外跑去,“月儿,你给我回来。”长庆站起身喊道。
傅亮拉住她:“算了长庆,孩子们能来看我最后一眼我就知足了,不要为难他们。”
长庆不死心,又朝着身旁的苏锦里道:“锦里,快叫爹呀。”苏锦里低着头纠结片刻也跑了出去。
“锦里”
“算了,长庆,随他们去吧。”傅亮再次劝道。
“都怨我平时太宠他们了,我应该早点儿告诉他们事实真相。”长庆伤心地看着傅亮说道。
傅亮道:“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将来莫要让锦里跻身官场,以免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再给月儿寻个好人家,刘义敏不是她良配,让她绝了这份心思...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长庆伤心地流着泪道:“亮,我舍不得你呀...”
傅亮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又何尝不是...”
翌日,徐、傅两家悉数被架上刑场,长庆穿着披风,带着帽子站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傅亮人头落地,那溢满泪水的双目,带着无尽的恨意,决然离去...
永寿宫,“长庆,你好久没进宫来看哀家了。”太后斜躺着在榻上,看了长庆一眼,“怎么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长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前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快,所以一直没来给皇嫂请安。”
太后道:“眼下正是时节更替之际,你自己好生注意些才是,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不比从前,要是染上个什么毛病,好起来也慢。”
长庆恭敬地低着头谢道:“皇嫂嘱咐的是。”
太后看了长庆一眼,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地问:“月丫头还好吗?哀家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心里怪想她的。”
长庆心中像被针扎了一般,低着头平复少顷抬起笑脸:“月儿挺好的,前些日子我给她寻了几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让她挑,她还没想好选哪个呢。”
“哦?”听长庆这么一提,太后忽然想起刘义敏和孟灵酒,脸色变得几分不悦:“还是月丫头乖巧,不像敏儿都这么大了,半点不让哀家省心。”
长庆立刻接过话:“皇嫂,义敏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让您操心过,只是一时被孟灵酒迷了心窍才顶撞您,兴许过些日子等他新鲜劲过了,自己也就明白了。”
太后皱着眉,道:“你不明白,别看敏儿看上去谦和温顺,可他性子倔强得很,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哀家担心他不惜与哀家翻脸,也要娶那个野丫头不可。”
“诶,”长庆故作叹息一声道:“要是好人家的女儿,身份卑微些也便罢了,可偏偏是个风尘女子,这样的人就算寻常人家也不肯要,要是嫁入皇家,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太后一听此言,猛然坐起身:“风尘女子?不是说寻常百姓的女儿吗?怎么又成了风尘女子了?”
“什么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那都是骗皇嫂您的。那个孟灵酒其实是仙林院的一个姑娘,整日迎来送往,金陵城人尽皆知。”长庆说完悄悄打量着太后的神色,只见太后凤目圆睁,重重一拍卧榻:“下贱胚子,竟然诓骗哀家,来人”
“皇嫂切莫动气,先听我说,”长庆急忙劝阻,“皇嫂就算派人去抓那个孟灵酒,有义敏在,他定会想办法护她周全,到时弄得母子失和,不欢而散就不好了。”
太后怒道:“就算母子失和,哀家也不允许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家。”
长庆装模作样的安抚道:“皇嫂,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身为义敏的姑母,就算他不愿娶我家月儿,我也不愿见他自掉身价,沦为他人笑柄。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阻止义敏娶那个孟灵酒,不知皇嫂可有兴趣一听?”
“快快说来。”太后急不可耐道。
长庆微微一笑,道:“我听说皇上准备出兵讨伐荆州叛军,皇嫂何不下旨命义敏随军同去,好好历练一番,将来也好为皇上的江山效力?”
太后微怔片刻,问:“你的意思是将敏儿调离金陵,再腾出手来对付那个野丫头?”
长庆幽幽地点了一下头:“等义敏去了荆州,他就算再想维护那个孟灵酒,也鞭长莫及了。”
“可若趁敏儿不在杀了那丫头,等他回来定与哀家翻脸,那可如何是好?”太后觉得有些为难。
长庆道:“皇嫂,你不必杀了她,只需将她嫁给别人即可。”
太后缓缓回身坐下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以敏儿的心性,他决不可能再娶她了。可是万一那个野丫头不从或是跑了怎么办?”
“她不会!”
太后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问:“何以见得?”
长庆道:“皇嫂可知那搅扰金陵数年的盗贼月下鹰,已经被捕下狱?”
太后答:“此事哀家听宫人们说起过。”
长庆又道:“听说孟灵酒与这个月下鹰交情甚深,自打此贼被捕,她三天两头前去探视。皇嫂何不以此贼性命相要挟,逼她嫁人,她定然就范。”
“好!”太后这才舒展眉头,喜笑颜开,忽又犯愁道:“那依你所见,嫁给何人为好?”
长庆浅笑道:“徐都尉家的二公子不是还未娶亲么?”
太后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徐洪徐都尉?”
长庆点点头。
太后问:“他的二儿子不是被他打残了吗?听说都快三十了还未娶亲。”
长庆答曰:“正是呢,孟灵酒身份卑贱,就算徐都尉的二公子身有残疾,配她也是绰绰有余的。何况孟灵酒出身草莽,不知礼数,也只有徐都尉这样暴戾恣睢的人方可镇得住她,不是吗?”
太后又问:“那野丫头是个风尘女子,徐都尉恐怕不会同意吧?”
“这个容易,”长庆一脸算计的模样,“和乐姐姐膝下无子,皇嫂不如让姐姐将那个孟灵酒收为义女,到时从姐姐府上嫁出去,徐都尉必定求之不得。”
“这样倒是委屈和乐了。”太后摆出一副为难之色。
长庆曲意逢迎道:“能为皇嫂分忧,想必姐姐甘之如饴。而且这么一来,等义敏回京问起此事,就说是徐都尉硬要抢那个孟灵酒给他做儿媳妇的,与皇嫂您无关。”
太后脸上逐渐浮现出大大的笑意:“好!”随后吩咐宫人道:“来人,传武陵王世子入宫。”
过了两日,孟灵酒伤势大好,因惦记秦桑和狱中的百里鸣,在谷恶堂呆不住了,未等刘义敏来接她,便匆匆辞别了谷柯,与云中剑一道回金陵,回京路上,所见所闻均与徐、傅两家被诛之事有关,虽与傅亮有过节,但孟灵酒心中仍然感叹世事无常,福祸难料。见秦桑她身子已好,孟灵酒便寻了借口去探望百里鸣,一路上云中剑都陪伴她左右。看过百里鸣之后,孟灵酒又去了世子府,当她问起徐、傅两家之事时,刘义敏只说祸起当年废主弑君,并未道出凤麟山剿匪及林司晴小产之事,随后又告诉她三日后将随军前去平荆州之乱。听到这个消息,孟灵酒一时说不出话来,虽没有亲眼见过打仗是何模样,但从小听过看过不少被征招入伍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平民百姓,刘义敏看出她的担忧,执起她的双手宽慰道:“你不用担心,荆州乱军只有三万,皇帝派出的军队有十万之众,领军的檀将军骁勇善战,胜多败少。我此次前去只是随军历练,不会有危险。”
孟灵酒本想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此去千万小心,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沉默半晌才开口:“何时回来?”
刘义敏回道:“估计要数月方归。”
孟灵酒满眼深情地望着他:“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刘义敏说着解下腰间的玉佩交到孟灵酒手中:“这块玉佩暂时由你替我保管,我走之后,你一人在金陵我不放心,到时你和云大侠回家去,等我回来之后,我会去安陆找你。”
孟灵酒点点头:“好,等你出征之后,我就回家去。”